梁章钜的《浪跡叢談》, 記載了這樣一件事:
郡丞陳敦之, 是前侍禦陳玉方先生之子。 文采書名, 承繼父親, 而處事通達, 沒有父親那樣固執。 相傳, 陳玉方先生在刑曹時, 有一天, 門庭外車夫喧鬥, 都說為主的就是陳老爺所役使的人。 於是, 大家把他交給侍禦, 由他自行處置。 侍禦熟視半晌:“這個人我不認識呀!”車夫說:“小人伺候主人多年, 何不認識?”當車夫轉身離去時, 侍禦才恍然大悟。
寫完這個故事, 梁章钜又引了歷史上記載的一件事。
宋真宗時, 文正公王旦的控馬卒歲滿告辭, 王旦問他到府裡幾年了。 馭手回答:“五年了。
寫到這裡, 作者感慨道:馭手“逐日控馬, 但見其背, 未嘗視其面, 因去, 見其背方省耳”, 由此看來, 後之陳玉方先生, 亦暗合古名臣風味, 無可厚非矣。
故事裡的這兩位馭手, 每天與朝廷高官相伴出入, 可算是真正的“身邊人”了。 但從記載看, 至少可以說明兩個問題。 一是駕車就是駕車, 沒有仗著自己是官宦身邊的人而為非作歹。 二是兩位官員鐵面無私, 沒有因為馭手是“身邊人”給他們額外的照顧。 雙方各守本分, 各盡職責, 都是值得人們尊敬和稱道的。
可是, 對這兩件事, 也有人持不同的看法。 當然, 被同情的, 大都是在馭手方面。
《聊齋志異》對官場的揭露沉痛而深刻。 “夢狼”一則, 講了這樣一件事:鄒平縣令李匡九, 為官清廉明察。 有一富人被誣告, 一個門房當差的嚇唬他說:“李縣令要你二百兩銀子, 你趕緊去辦吧, 不然的話, 你這官司就輸定了。 ”富人害怕, 答應給他半數。 門役連連擺手, 堅執不可。 富人苦苦哀求, 門役說:“我肯定會給你盡力, 只怕縣令不肯。 這樣吧, 你跟我來, 等庭審時, 我從旁給你說情, 你看他答應不答應,
不一會兒, 開庭審理這個官司。 門役明知縣令在戒煙, 卻故意湊到他跟前, 輕聲問道:“吃煙嗎?”李搖頭。 門役隨即下來, 舉著兩個指頭, 對富人說:“你看到了吧?我剛才給他說這個數, 他搖頭不許。 ”富人就信了他說的話, 答應如數給門役兩百銀子。 這時, 門役又來到堂上。 他知道李嗜茶, 又湊上去問:“喝茶嗎?”李點了點頭。 門役藉故烹茶, 走下來對富人說:“事辦妥了!他剛才點頭, 你看到了吧!”隨後, 案子審結, 富人無罪獲免, 門役坐收兩百銀子不算, 還向富人另要酬金。 而縣令自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裡。
故事的最後, 蒲松齡感慨道:“官自以為廉, 而罵其貪者載道焉, 此又縱狼而不自知者矣。 世之如此類者更多, 可為居官者備一鑒也。
“由你官清如水, 難逃吏滑如油。 ”看過這個故事的人, 對“身邊人”的厲害應該有所認識了吧!官有貪者, 亦不乏廉者。 不論貪廉, 根本當然在官吏自身。 但清白者也會被“身邊人”抹黑, 貪官給“身邊人”背黑鍋的也不是沒有。
有30多年幕僚經驗的汪輝祖, 反復告誡做官的人, “至親不可用事”“用親不如用友”。 他引用諺語道:“莫用三爺, 廢職亡家。 ”三爺者, 最親近的“身邊人”了。 此三者未必全都無才無德, 之所以不可用者, 是因為“內有噓雲掩月之方, 外有投鼠忌器之慮……任以案牘, 則通賄賂、變是非;任以倉庫, 則輕出重入, 西掩東挪, 弊難枚舉”。 這說得是再清楚不過了。
“最近身的地方”, 也是最容易滋生特權、產生腐敗的地方。 曾幾何時, 領導身邊的人最能耐、最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