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舌筆先生 | 禁止轉載
1
西街人口始終是不少的。
平日裡， 街上最少不了熱鬧。 小孩子光著屁股， 在街上打鬧玩耍；大人們或種地或生意，
人多的地方， 事情自然也多。 張家今天大婚， 李家後天奔喪， 這都極有可能；人多的地方， 痕跡自然也碎。 地裡滿是腳印， 街頭盡是雜音。 這都稀鬆平常。
總而言之， 一樹一橋， 一瓦一磚， 都透著人氣。
人氣旺的地方， 往往陽氣盛。 邪毛鬼祟都不敢接近， 但也催生了一種東西。 游離於三界之外， 且不在五行之中， 西街人都把他們稱作精。
與人日夜相處， 將人氣吸到了一定程度， 便會沾染許多人的特性， 是為成精。
精與妖怪類似， 但又保持了物件原始的外觀；不會害人， 有時卻能傷人於無形。
老鐵三輩都住在河灘上， 不食豬肉， 回族。
早些年販過糧。 北上出過關外， 南下游過西湖， 見多識廣。
數九寒天， 無法出門買賣， 就在家中享清福。
溫酒一盞， 小菜三碟， 籐椅斜靠， 日暮黃昏。
欲睡之際， 聽得門外有貨郎的叫賣聲。
“脂粉搓臉， 油膏潤頭……”
老鐵心裡舒坦著， 便悠悠起身， 隔著大門喚那貨郎進來。
貨郎聽得買賣上門， 拍了拍身上的落雪進到院子裡。
“有什麼好玩意？”
“好東西不少， 老爺您是要把玩還是要活計？”
“什麼好玩啊？”
貨郎從懷裡掏出兩個圓球， “波斯的美玉， 您拿在手中， 日夜把玩， 包您神清氣爽。 ”
老鐵斜著看了一眼， “你糊弄別人還行。 ”
貨郎笑笑， 趕緊將把玩件收起來。
“老爺您是識貨的人啊， 我今天給您看樣寶貝。 這平時我也不往外拿， 一般人家也買不起。 不過一看老爺就見過大世面。
老鐵一臉的不耐煩， 心裡卻被這幾句話說得溫溫癢癢的。
貨郎小心翼翼， 打開方匣， 取出些許物件後， 內又有夾層。 夾層打開， 是一面小巧玲瓏的古鏡。
貨郎還沒往外取， 老鐵便開口：“我又不是女兒家， 要鏡子何用。 ”
貨郎沒有答話， 自顧自將鏡子謹慎取出。 道：“老爺您別著急， 此鏡是古董。 且有玄機在內。 ”
說著將鏡子立起， 對著老鐵的臉龐。
老鐵順著貨郎的動作看向鏡面。
奇！甚奇！老鐵五旬已過的年紀， 在鏡中卻是二十左右模樣。
“這等寶物是何而來？”
“不瞞您， 這寶貝何處而來我也不知， 只是我正當購來， 放心便可。 ”
人無再少年。 誰人不留戀年少的模樣， 哪怕是騙過自己也好。
老鐵將鏡子拿在手中， 稀罕得不想放下。
貨郎看在眼裡，
“一口價便是了。 ”
2
得了銅鏡， 老鐵藏在歸榻。 生怕子女瞧見， 說他一二。
白日裡照舊暖酒賞雪， 天擦黑， 吃過晚飯便要寢了。
房中挑煤油小燈， 仔細看這銅鏡。 鵝黃的鏡背紋路細密， 金漆失掉處， 染上絲絲銅綠。 鏡面並不清晰了， 劃痕錯綜複雜地打在面上， 古舊的顏色帶出一種獨特的質感。
欣賞完一遍， 捧起來， 照一照， 俊朗少年。 老鐵樂得跳起三丈高。
冬去春來， 嫩柳抽枝， 冰河溶解。
老鐵的兒子強子早就發覺父親不太正常。 吃得好穿得好， 可父親的臉色卻一日不如一日。 春日暖陽， 人應是紅光滿面， 父親卻枯槁得如僵屍一般。 卻整日面帶笑意， 著實讓人膽寒。
沒聲響， 趁父親不在，
先生剛進到宅裡， 便打個哆嗦。 對強子小心說道：“宅裡怕是有物件成精了， 纏上你父親。 ”
強子皺了皺眉頭， 思索了一會， 道：“怪不得父親終日早寢， 此物定是在臥房。 你隨我去。 ”
先生定了一會兒， 拿個繁複的羅盤原地轉個了一圈。 道：“此物實難對付， 你自求多福吧。 ”說完， 背起羅盤徑直向著大門去了。
強子愣了一會兒， 呆立著， 恨恨望了一眼這先生狼狽而去的身影。
心想：“指望不上， 我自己去會會這東西。 ”
快步追上去大聲喊道：“可否告訴我是什麼物件？”
那先生回過頭， 喊了句：“應是古舊的狀物。 ”
強子心裡咯噔一下， 心想莫不是人頭吧。
3
當夜， 強子取了兩壇好酒， 擺下鹵肉、炒幾個小菜。 將父親誇了一遍， 陪他吃了幾杯。父親興起，聊著當年的行商趣事，不覺醉意闌珊。
強子將父親扶到房中。趁機問道：“父親最近為何早早睡下？莫不是屋裡藏了嬌人？”父親醉眼惺忪，哈哈一笑，望著強子道：“我兒啊，我只有這一個兒啊。”
“不瞞你。為父得了一件寶貝。你去我塌下取來，我與你說。”
強子心有畏懼，顫顫巍巍掀開床榻，只見一面古舊的銅鏡映入眼來。
父親已醉，強子取銅鏡時，老爺子便躺倒睡著了。
強子趁機取了銅鏡，揣在懷裡。又為父親蓋好被子，來到夜暮之下。
夾雜些許醉意的風已經不再那麼寒冷。
強子拿著古鏡，尋一燈籠明亮處。仔細打量。
模糊的鏡面往自己臉上一對。強子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劃痕滿布的鏡面上，沒有人。
強子反復照著，依舊是同樣的結果。
強子的心咚咚地跳起來。腦袋裡回想起街坊之間流傳的老話：鏡子裡要是見不到自己的話，那你便是快要死了。
難道這鏡子預示了我將要去世？
強子嚇得趕忙把鏡子扔下。
轉念一想，不可讓它再禍害別人了，於是取來一塊布將古鏡包起，拿在手中，直奔城外的亂葬崗。
4
月色照得街道白森森的，強子也披著一身銀光，向著一片未知走去。
街上空無一人，突然，強子覺得手中的古鏡哆嗦了一下。
緊接著不遠處地面上滾過來一個東西。帶著點點磷火，甚是駭人。
那東西越滾越近，強子雖害怕，卻本能地向它看去。分明是一個著火的人頭，雙眼直勾勾盯著強子，張嘴道：“買辣蒜嗎。”
強子嚇得拔腿就跑，手中的古鏡卻攥得愈發得緊。
奔了一裡開外，強子回頭看不見那鬼火了，也跑不動了。便停下腳步，呼哧呼哧喘口氣。
突然，聽到身邊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求求你，放下我吧。”
強子吼道：“誰！”轉頭掃視一圈，沒有人。
“誰裝神弄鬼！”
這一聲喊出去，強子屏住呼吸，期待著一個回應。
風輕悄悄地吹過，草木都沒有發出聲音。半晌，一個柔美的聲音飄來：“你把我放下吧。”
強子恍然大悟，將手中的鏡子拿起，一層一層解下裹布。
鏡面上，出現了一個女人美麗的臉。
5
“這位小相公行行好吧，別把我扔了。”
強子見是個女人，面貌也不猙獰，心中的恐懼便減了許多。
“你為何要害我父親？”強子瞪著眼睛。
“我沒有害你父親，是你父親陽壽將盡。怎能怪罪於我。”
強子看著鏡中的女子，淚眼婆娑，煞是可憐。
“你是何方妖怪。”心不免軟了下來。
“我隨的主，大都是花容月貌身世卻悲的女子。見過了無數的欺淩摧殘，幽怨之情便積了下來。也便有了我。”
說著，鏡中女子潸然落淚，好似梨花帶雨，好不讓人憐愛。
強子自坐在地上，一手拿著古鏡，一邊聽著講述，不覺間眼睛也濕潤起來。
情之所起，便一往而深。聽著聽著，東方既白。
“天已放亮，我且離去。如何處置便也由著相公吧。”
“不過看小相公如此心地善良，不妨斗膽一求。能否暫且將我留住，倘若他日娶得美妻，科將我贈之，也好享受幾時安穩。”
強子摸了摸被風吹幹的淚痕，道：“也罷，是鬼是妖我也不再去辨別。只念得你身世苦楚，我且將你帶回。”
6
且說，老鐵清晨酒醒，覺得事情不對。一摸床榻之下，古鏡不見了。
便穿衣出門四下裡喊兒子，卻無人應答。心生怒火，扯開嗓子吼道：“不孝，不孝啊。”
緊接著咳嗽幾聲，一口老血噴湧而出。
強子走在回家路上，滿腦子都是鏡子裡的女人。從未有一人這樣與他促膝長談。
一路上，強子幾次拿出懷裡的古鏡瞧瞧，又幾次小心地裝回懷中，生怕別人看見。
踏進家門，看著父親倒在地上，一命嗚呼。強子從心眼兒裡倒是覺得舒暢了許多：終於也不用與父親有何交代了。
強子打了個好大的呵欠，只覺得雙眼模糊異常，一陣困意沖腦而來。未理父親，徑直便去往臥室。
強子躺倒在床上。心說：太困了，睡醒再處理父親的後事吧。
他閉上眼，很快進入了夢鄉。
陪他吃了幾杯。父親興起，聊著當年的行商趣事，不覺醉意闌珊。強子將父親扶到房中。趁機問道：“父親最近為何早早睡下？莫不是屋裡藏了嬌人？”父親醉眼惺忪，哈哈一笑，望著強子道：“我兒啊，我只有這一個兒啊。”
“不瞞你。為父得了一件寶貝。你去我塌下取來，我與你說。”
強子心有畏懼，顫顫巍巍掀開床榻，只見一面古舊的銅鏡映入眼來。
父親已醉，強子取銅鏡時，老爺子便躺倒睡著了。
強子趁機取了銅鏡，揣在懷裡。又為父親蓋好被子，來到夜暮之下。
夾雜些許醉意的風已經不再那麼寒冷。
強子拿著古鏡，尋一燈籠明亮處。仔細打量。
模糊的鏡面往自己臉上一對。強子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劃痕滿布的鏡面上，沒有人。
強子反復照著，依舊是同樣的結果。
強子的心咚咚地跳起來。腦袋裡回想起街坊之間流傳的老話：鏡子裡要是見不到自己的話，那你便是快要死了。
難道這鏡子預示了我將要去世？
強子嚇得趕忙把鏡子扔下。
轉念一想，不可讓它再禍害別人了，於是取來一塊布將古鏡包起，拿在手中，直奔城外的亂葬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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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照得街道白森森的，強子也披著一身銀光，向著一片未知走去。
街上空無一人，突然，強子覺得手中的古鏡哆嗦了一下。
緊接著不遠處地面上滾過來一個東西。帶著點點磷火，甚是駭人。
那東西越滾越近，強子雖害怕，卻本能地向它看去。分明是一個著火的人頭，雙眼直勾勾盯著強子，張嘴道：“買辣蒜嗎。”
強子嚇得拔腿就跑，手中的古鏡卻攥得愈發得緊。
奔了一裡開外，強子回頭看不見那鬼火了，也跑不動了。便停下腳步，呼哧呼哧喘口氣。
突然，聽到身邊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求求你，放下我吧。”
強子吼道：“誰！”轉頭掃視一圈，沒有人。
“誰裝神弄鬼！”
這一聲喊出去，強子屏住呼吸，期待著一個回應。
風輕悄悄地吹過，草木都沒有發出聲音。半晌，一個柔美的聲音飄來：“你把我放下吧。”
強子恍然大悟，將手中的鏡子拿起，一層一層解下裹布。
鏡面上，出現了一個女人美麗的臉。
5
“這位小相公行行好吧，別把我扔了。”
強子見是個女人，面貌也不猙獰，心中的恐懼便減了許多。
“你為何要害我父親？”強子瞪著眼睛。
“我沒有害你父親，是你父親陽壽將盡。怎能怪罪於我。”
強子看著鏡中的女子，淚眼婆娑，煞是可憐。
“你是何方妖怪。”心不免軟了下來。
“我隨的主，大都是花容月貌身世卻悲的女子。見過了無數的欺淩摧殘，幽怨之情便積了下來。也便有了我。”
說著，鏡中女子潸然落淚，好似梨花帶雨，好不讓人憐愛。
強子自坐在地上，一手拿著古鏡，一邊聽著講述，不覺間眼睛也濕潤起來。
情之所起，便一往而深。聽著聽著，東方既白。
“天已放亮，我且離去。如何處置便也由著相公吧。”
“不過看小相公如此心地善良，不妨斗膽一求。能否暫且將我留住，倘若他日娶得美妻，科將我贈之，也好享受幾時安穩。”
強子摸了摸被風吹幹的淚痕，道：“也罷，是鬼是妖我也不再去辨別。只念得你身世苦楚，我且將你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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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老鐵清晨酒醒，覺得事情不對。一摸床榻之下，古鏡不見了。
便穿衣出門四下裡喊兒子，卻無人應答。心生怒火，扯開嗓子吼道：“不孝，不孝啊。”
緊接著咳嗽幾聲，一口老血噴湧而出。
強子走在回家路上，滿腦子都是鏡子裡的女人。從未有一人這樣與他促膝長談。
一路上，強子幾次拿出懷裡的古鏡瞧瞧，又幾次小心地裝回懷中，生怕別人看見。
踏進家門，看著父親倒在地上，一命嗚呼。強子從心眼兒裡倒是覺得舒暢了許多：終於也不用與父親有何交代了。
強子打了個好大的呵欠，只覺得雙眼模糊異常，一陣困意沖腦而來。未理父親，徑直便去往臥室。
強子躺倒在床上。心說：太困了，睡醒再處理父親的後事吧。
他閉上眼，很快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