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等雨 | 禁止轉載
1
時至九月， 荻花城下了一場雨， 這場雨讓整個荻花城都舒爽起來， 整個荻花城都因為這場末夏的雨水好眠。
自從上個月岐山發生了一次大地動， 岐山崩塌， 城主大人在這次地動中喪生， 城主府公子逸清也是不知所蹤， 偌大的城主府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徒留一片唏噓。
城主離世， 荻花城中諸多事物卻還需要處理， 所以荻花城四大家族：風， 喬， 夜， 柏， 四家商議城主府由四大家族輪番掌事。
最先掌事的便是離城主府最近的喬府， 由於初掌事， 加上荻花城中事物繁雜， 所以喬子秋已經整整三宿沒有合眼。
比起喬子秋忙碌無眠， 城外的三生茶樓卻是另一番光景。
經過大雨的洗禮， 茶樓外的竹林顯得格外蒼翠欲滴， 清風吹過， 竹香合著雨後的清爽一同襲進茶樓。
午時， 等雨下樓茶樓已經沒有客人，
“阿蒲呢？”
“去城中了。 ”
“這幾日又是有什麼熱鬧嗎？”
“嗯， ”阿九提筆， 淺淺地勾勒著線條， 漫不經心地開口， “聽說這幾日城中來了一群西域藝人， 她大概是去看雜耍了！”
等雨點點頭， 走到櫃檯前， 翻起今日的帳本。
“阿九在畫什麼？”
“風府的老夫人， 托我畫一幅百子圖。 ”
“風府？！”等雨驚訝地抬起頭看著立於窗下提筆作畫的阿九。
她之所以如此驚訝， 緣由是阿九曾經和風府的少爺風淩天有過一段過往， 而這段過往最終以風淩天娶了柏家的三小姐柏芷兒告終。
當年風柏兩家聯姻， 全城皆言天作之和， 而阿九出走東海整整一年才堪堪走出情傷。
而今阿九竟答應了風府老夫人的請托， 所以等雨自是十分驚訝。
“風府的少夫人入府四年無所出， 下月初三是這位少夫人的生辰， 老婦人想送一張百子圖給她。 ”
“阿九……”
阿九放下筆， 抬頭看著等雨， 粲然一笑， “往日種種， 譬如朝露， 日出不留痕。 人呢， 最不應該的就是和自己還有銀子過不去， 這幅畫呢——五千兩！”
等雨噗呲一笑， 撥了撥算盤， 算是放下心來。
門外竹林簌簌， 竹海之上， 一抹新綠踏行， 不一會兒門口的風鈴響起， 菖蒲出現在門口， 她大踏步進門， 把一盒點心放在阿九面前。
“雲慶齋的風煙如畫， ”然後把一隻發簪放到等雨面前， “西域的款式。 ”
2
等雨瞥了一眼發簪， 繼續算帳， “西域雜耍團， 有什麼特別的嗎？”
菖蒲走到窗下的軟榻上躺下， “有啊， 有一隻黑貓很有意思！”
“黑貓， ”等雨抬頭看了一眼躺在軟榻上的菖蒲，
“這只黑貓會念童謠。 ”
阿九拆開點心， 入眼全是層層疊疊的綠， 僅僅一塊點心就好似融合了千百綠意的變幻， 倒真是不辜負了它風煙如畫的名字。
她捏起一塊點心放入口中， 酸甜滲入舌尖再到舌根， 一時間滋味無限， “好吃！”
二人皆朝眯眼享受的阿九望去， 阿九吞了吞點心， 提起筆， “黑貓怎麼可能會童謠？”
“吶！”菖蒲從懷裡掏出一張紙， 遞到阿九面前。
“鈴兒叮叮響不停， 誰家娃娃叫不停， 藍娃娃啊粉娃娃， 躲在牆角不說話， 藍娃娃啊粉娃娃。
“我家有個泥娃娃， 鬼婆婆， 愛娃娃， 娃娃娃娃跟我回我家， 婆婆把娃娃掛在腰下， 鈴兒釘鐺伸出了白爪， 搶走了我的小娃娃。 ”
阿九把菖蒲的紙扔開， “這是哪裡的童謠， 分明是鬼話，
“黑貓念的就是這首啊， 現在荻花城好多孩子都會念呢！”菖蒲懶洋洋地抽掉阿九桌上的畫， “呦， 百子圖， 又是誰家著急添丁了啊？”
“你小心點， 這可是五千兩！”阿九搶回自己的畫， 提筆繼續。 菖蒲撇嘴白她一眼， 又看向等雨。
“叮鈴鈴……”門口的風鈴又響起， 粗布褐衣的中年男人匆匆進樓， 直沖軟榻上躺著的菖蒲， “這位小哥， 今日這茶樓可有看到一個大概五歲的小娃娃？”
菖蒲挺身坐起， 瞪著來人， 剛要開口， 等雨接過話去， “她今日不在茶樓中， 阿九， 你可曾見過這樣的小娃娃？”
阿九瞥了一眼氣鼓鼓的菖蒲， 憋住笑意， “畫上的倒是見了不少， 真的倒是沒有。 ”
聽完阿九的話， 男子面色又焦急了幾分， 拱拱手， 匆匆轉身。
“這位大叔， 你家住在何處， 若是我們看見了孩子也好告知于你。”等雨叫住走到門口的褐衣男子。
“好好好，多謝！我就住在五裡之外的垓下村，今早起來，我的孩兒就不見了，我尋遍了整個村子都沒有找到。”男子停住腳步，轉身看向等雨。
等雨點點頭，男子又朝等雨拱拱手，滿目感激地離去。
待男子一走，菖蒲從軟榻上跳下來，氣呼呼地開口：“小哥？！他哪只眼睛看到的小哥？！”
阿九輕笑一聲，遞了一塊點心到菖蒲面前，“這位姑娘還請消消氣！”
菖蒲接過點心，這才收起脾氣坐回軟榻，此時門口的風鈴又響起來。
3
喬子秋一身藍衫，行色匆匆地進門。
“等雨老闆，今日茶樓裡可曾見過一男一女龍鳳雙生的兩個四歲小娃娃？”
等雨抬起頭看了看面露急色的喬子秋，撥了撥算盤慢慢地開口：“不曾。”
“怎麼，又是有人丟孩子了？”阿九一邊執筆畫畫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
“還有何人的孩子丟了嗎？”喬子秋回頭看著阿九，滿面疑惑。
“垓下村一個村民的孩子。”等雨話剛落音，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均覺有異。阿九迅速重新拿起紙筆，喬子秋等雨也走到桌前。
“子秋，你先說！”
“嗯，是今晨發現的，童男童女，龍鳳雙生，四歲，荻花城柏家的孩子。”
阿九提筆記下喬子秋之言，撇了撇嘴，怪不得他會親自來問，原來是柏家的孩子丟了。
“今晨發現，五歲，不知男女，垓下村。”喬子秋說完，等雨也接著開口。
阿九拿起紙若有所思地開口：“都是孩童，都是昨夜丟失的，其他現在看來也沒什麼共同之處，只是不知這垓下村的孩童到底是男是女？”
“垓下村離這裡不遠，去了一問便知。”
“嗯。”
見等雨三人感興趣，喬子秋趕緊朝三人拱拱手，“此次還勞煩等雨老闆跑一趟，城主府還有諸多事務還需我去處理，我就先行告辭了。”
“你走可以，馬車留下！”阿九對著匆匆走出茶樓的喬子秋大喊，喬子秋擺擺手，示意他會把馬車留下。
等雨坐上馬車，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垓下村，只見樹繞村莊，水滿陂塘，圍牆遠遠，茅塘隱隱，幾許小園，遍植果樹，而今正是紅桃青李掛滿枝頭，想來這裡到了春日定是一個花滿村圍，風光殊勝之地。
此時村口的柳樹下，幾個孩童正唱著童謠：“鈴兒叮叮響不停，誰家娃娃叫不停……”
阿九托著下巴望著幾個孩童，“或許還有一個共同之處，”隨後與菖蒲對望一眼，異口同聲：“童謠！”
一直閉目養神的等雨睜開眼，沉吟一瞬，隨後開口，“阿九你去問問這裡丟失的孩童是男是女，然後我們進城。”
“好！”
阿九笑眯眯地下車，對著柳樹下的孩子招招手，孩子們卻在看見阿九時頓做鳥獸散，阿九無奈，怏怏不樂地回到車上。
見阿九的模樣等雨出聲安慰：“大概是丟了孩子，都警惕起來了。無妨，我們現在進城。”
“嗯。”
不一會兒，阿九望著窗外變換的街景疑惑地朝等雨開口：“阿雨，不是去喬府嗎？”
等雨看了一眼阿九，勾勾嘴角，“不，我們去看看那只西域黑貓。”
4
三人到達西域藝人表演駐守的四面樓時，碧眼黑貓正在樓下教孩子們念童謠，小姑娘般清脆的嗓音一字一句，有板有眼。
等雨三人都覺得此景無比詭異，孩子們卻十分歡喜，學得分外認真。大概是因為每個學會了童謠的孩子都能從黑貓手上得到一串糖葫蘆。
碧眼黑貓突然抬頭，看見等雨三人後立刻轉身跑進四面樓，一眨眼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三人也緊跟著黑貓進了四面樓，最終在樓中西側的拐角處找到了黑貓，三人正要上前，只見黑貓嗖的一下竄進最西側的房間，三人對望一眼，也跟著黑貓進了房間。
等雨三人進了房，只見黑貓正端坐在房中的梨花木椅上，仿佛早已料到她們會追來在這裡等候一般。
見三人進來，黑貓跳下椅子，走到每人身前嗅了嗅，最後昂首立在等雨面前，擺動著身後的尾巴，等雨這才看清這黑貓原來有二尾，先前二尾一起擺動如一尾一般。
“靈巫族？”等雨望著黑貓試探地開口。許多引渡人都有靈巫變成的黑貓作伴，而靈巫的標誌就是二尾。
黑貓點點頭，伸出前爪拉了拉等雨的裙擺。
等雨點點頭，指間凝光，隨後把光打入黑貓額間。黑貓在地上滾了一圈，抖了抖身子，變成了一個粉衫小姑娘。
“哇，終於可以變成人形了。想不到世上還有大偈的引渡人，我以為那只是傳說呢！”粉衫小姑娘剛站起身就圍著等雨喋喋不休。
“你來荻花城做什麼？”等雨看著圍著她蹦蹦跳跳的粉衫小姑娘，淡淡地開口。
“我是來尋弟弟的。”
“你弟弟在荻花城？”
小姑娘低下頭，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弟弟丟了，他丟的那天我聞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氣味，所以我追著那個氣味一路尋到了這裡。可是荻花城有法陣和結界，我不能維持人形。”
“你為什麼要教那些孩子念童謠？”
小姑娘沒有回答等雨，而是抬起頭著歪腦袋問等雨：“這幾日荻花城有丟孩子嗎？”
“嗯。”等雨點點頭。
“嗯，這就對了，那個氣味到哪裡，哪裡就會丟孩子。我追了這一路，每到一地都是如此。我編那個童謠，只是想給荻花城示警。”
“你確定那個氣味也出現在了荻花城？”
“我們靈巫族探尋氣味的能力天下無人能及，我自然不會弄錯。”
“那好，你跟我來。”等雨轉身出門，小姑娘緊跟在她身後，剛到房門口又變黑貓的模樣。
馬車搖搖晃晃又到了垓下村，已經是日暮時分，斜陽西照，炊煙嫋嫋，村口的柳樹下玩耍的孩子早已散去，黑貓晃了晃尾巴跟著等雨和阿九跳下馬車。
三人一貓進村，村民看見來人卻紛紛關門躲進屋裡。
“不對，到了這裡氣味越來越薄了。”
“阿雨？”阿九皺眉看著躲進屋裡的村民。
等雨抬頭看著遠處昏暗的天色，低頭對黑貓開口，“今日時候不早了，不如今夜你先宿在茶樓，明日我們再同喬子秋去柏府查探。”
“好！”
5
第二日快到午時，阿九匆匆大叫下樓，“我的五千兩啊！今日我可是與風老婦人約好午時前把百子圖送到她府上！阿雨，你快點！”
等雨看了一眼風一般不竄進馬車的阿九，勾了勾嘴角，慢悠悠拿起一塊點心喂入黑貓嘴中，才理了理衣裳，不急不慢地起身。
當馬車到荻花城的時候自然早已過了午時，阿九一把抓起畫，急忙跳下馬車，“馬車不要還給子秋，蘇家鋪子等我！”
等雨看著阿九疾奔的背影，搖搖頭，“去喬府吧！”
“姐姐，這裡也沒有。”等雨菖蒲到喬府後，尋了喬子秋遞了名帖上柏府，黑貓查探一圈，卻依舊沒有蹤跡。
幾人剛到柏府門口，就有喬府家丁上前在喬子秋耳邊耳語，一陣過後喬子秋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家丁退下，喬子秋看著等雨二人開口：“昨日我已經加強了尋防，但是今日城中又發現五個孩童丟失。”
等雨皺眉抬頭看著午後耀眼的驕陽，心底滿是陰霾，這些孩童生死不明，她不能貿然點燈問鬼，在這裡她也沒有感受到絲毫異常氣息，此刻的她毫無頭緒。
喬子秋朝等雨躬身一禮，“城主府事物繁忙，這裡就拜託等雨老闆了。”
等雨點點頭，朝黑貓和菖蒲開口：“我們再去這幾家也查探一番吧！”
“嗯。”
“姐姐，沒有。”
“這裡也沒有。”
“還是沒有。”
……
一番探查下來，又至傍晚。
“先去蘇家鋪子接阿九吧！”
到蘇家鋪子的時候菖蒲已經抱著黑貓在馬車上呼呼大睡，黑貓也在她懷裡睡得很沉。等雨下車，卻看見蘇老闆在門口點起紅燈籠準備關鋪子。
“呦，今日這是什麼風？”蘇老闆看見等雨，放下燈籠，笑意盈盈地走上前。
“阿九沒有過來嗎？”
“我倒是想她來了，最近從西域進的簪子都還沒有賣出去。”蘇老闆理了理袖子，笑盈盈地望著等雨。
等雨瞪了他一眼，轉身上馬車。
不一會兒馬車就到了風府，門房通傳之後卻說阿九早已離開。等雨皺眉，以阿九懶惰的性子，絕無可能自己走回茶樓的。等雨沉吟一瞬，轉身上馬車。
馬車回到茶樓的時候，天色已經全暗，可是阿九並沒有在茶樓。等雨面色一暗，沉聲開口：“立刻入城，去風府！”
馬車再到風府的時候，已是天朗星稀，月掛東南枝。
“三生茶樓老闆等雨請見風府老婦人，還麻煩通傳一聲！”
馬車上的黑貓突然驚醒，嗖地立起身，沖下馬車。
“姐姐，這裡有那個味道！”
“好，你現在進去。”
“嗯！”黑貓嗯了一聲，在夜色的掩映裡飛快地跑進風府大門裡。
6
不一會兒門房過來回話：“今日老婦人已經睡下了，姑娘還是明日再來吧！”
等雨勾起嘴角，“實在抱歉，我那不聽話的貓兒剛剛跑進了府裡，她晚上最是鬧騰，怕會擾了府中清淨，我還是把它抱回來的好。”
說完等雨不理會門房， 拉著還睡眼迷離的菖蒲大步踏入風府。
黑貓引著等雨在一處精巧的院落前停下。
“這位姑娘，這是我們少夫人的院子，還請您不要亂闖！”緊隨而來的僕人對著等雨大喊。
喊聲驚動了院子裡的人，錦衣華服少婦打扮的女子提著燈籠出來，待看清是等雨，皺起眉頭，“是你？”
等雨看著來人，挑了挑眉，沒有開口。
“今日她送完百子圖就已經離開了。”女子見等雨不說話，繼續開口。
等雨輕笑一聲，“阿九已經回去了，我是來尋貓兒的。”
“你說她已經回去了？！”女子滿目震驚。
等雨冷笑一聲，“怎麼？阿九回去了風夫人很意外？”
“姐姐！”黑貓突然大叫一聲，沖進院落，等雨看了一眼還在震驚中的柏芷兒，也緊跟著黑貓進了院落。
等雨進院只見黑貓正奮力撕咬著銀杏樹下的一灘人形泥土。
“泥鬼！”等雨看著那灘人形泥土，神色一凜。
“阿雨，這是什麼？”菖蒲也跟在等雨身後沖了進來。
“這是泥鬼，就是化泥為鬼，這泥化之鬼可吸取人的三魂七魄，隨後還會置換屍體，把剩下的屍體變為泥鬼。
“一個時辰以後屍體所變的泥鬼又會重新化為泥土，無跡可尋。難怪我沒有覺察到任何異常的氣息。
“只有靈巫族這樣明銳于常人的嗅覺才可以聞到泥土中屍首的味道。”
“你是說阿九？！”菖蒲聽完等雨的話一瞬色變。
等雨搖搖頭，“不，阿九不在這裡，這裡的應該是這幾日城中失蹤的孩子。”
“是柏芷兒？”
等雨冷哼一聲，“她倒是沒有這個能耐！我看阿九失蹤倒和她脫不了干係！不過這種法術需要活人的血做血引，每獻血引一次，損壽三年，這些泥鬼都來了她的院落，應該是她獻的血引。”
等雨突然站起身，對著暗處高聲開口：“風夫人，我實在不明白，到底是何緣由，讓你寧願損壽也要殘害柏家的兩個孩子，他們可都是你大嫂的孩子。”
“哼！大嫂，我與她同年出嫁，我嫁入風府，她只是下嫁了柏家，憑什麼她有一雙兒女，我什麼也沒有？！我不需要什麼百子圖，更不需要那個女人畫的！
“我只要孩子，損壽又如何，她告訴我只要這個子孫樹結果，我就會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它還需要肥料，更多的肥料……”
“她？她是誰？”
“她？她說，她只要我的血，心甘情願獻的血，她還會給我更多的肥料……”柏芷兒突然拋下手裡的燈籠，瘋狂朝銀杏樹跑過來。
菖蒲準備上前攔住她，等雨卻叫住她，“阿蒲，她身上被下了咒，她已經瘋了。”
7
等雨回身看著癱軟在地對著泥土發呆的黑貓，“你弟弟很有可能已經遭遇不測，我會想辦法幫你找出兇手，但是我現在需要你幫我探到阿九的氣息。”
“嗯。”黑貓點點頭，從地上爬起來，“這裡有阿九姐姐來過的氣息！”
“然後呢？”
黑貓嗅了嗅，接著迅速竄了出去，“跟我來！”
似弓新月當空照，等雨菖蒲跟著黑貓在夜色中奔走。
“這裡！”最終黑貓停在垓下村後山的一個山洞前。等雨看見洞口的禁制，臉色一變。
“阿蒲，你身後！”她突然叫了一聲菖蒲，隨後趁菖蒲回身之際，一掌擊昏了她。
“看好她！”等雨對著地上的黑貓開口，隨後轉身進洞。
等雨進洞只見成百上千的小鬼靈在洞中跳躍，嘶喊，尖叫。足上掛著鈴鐺的紅衣少女面帶笑容地立在眾多小鬼靈中間。
紅衣少女看見等雨，揮了揮手，圍在她周圍的小鬼靈頓時一哄而散。
“引渡人？”
“你是誰？”
“你不認識我？”小姑娘嬌笑一聲上前，“那你把你的朋友打昏在洞外做什麼？引渡人，你不是猜到我的身份了嗎？”
等雨看了看滿洞飛舞的小鬼靈，“為什麼要把那些孩子變成鬼靈？。”
“呵呵呵呵，”小姑娘突然笑彎了腰，“有趣啊，你看他們多有趣啊，你不覺得嗎？”她揮了揮手，小鬼靈又飛回來落在她的手臂和肩頭。
“有趣？！”
“嗯，你看，這樣的小鬼靈我做了一千個，引渡人你喜歡嗎？你喜歡我就送你幾個！”
“阿九呢？”
“她呀，她畫的小娃娃挺好看，我讓她去冥界給我畫鬼靈了。”
“你殺了阿九？！”等雨雙目赤紅地怒視著笑得燦爛的紅衣小姑娘。
“嗯，哦，不過她的身體還在這兒，你要就還給你，反正她的身體我也沒什麼用處。”小姑娘又揮揮手，小鬼靈拖出一卷白布，阿九就裹在中間，猶如睡著一般。
等雨冷哼一聲，滿目嗜血之光，取下法間的曼珠沙華，化為一把赤紅如火的長劍執在掌中。
見等雨祭出長劍，小姑娘揮退鬼靈，收起燦爛的笑容，露出陰狠的笑意，“引渡人，你可真是膽大妄為，你可知我是什麼身份？！”
“是你！是你殺了我弟弟！”此時本該在洞外的守著黑貓突然出現，伸出利爪撲向面露陰狠笑意的紅衣小姑娘。
紅衣小姑娘見黑貓撲上來，祭出一條長鞭，長鞭一揮捆住了黑貓，等雨提劍飛身上前，小姑娘冷笑一聲，長鞭一揮把黑貓甩向等雨。
等雨伸手接住黑貓，洞中的小鬼靈突然全部尖叫地向她們襲去。
等雨只好化劍為屏，護住自己和懷中的黑貓。待她們重新落地，洞中已無小姑娘的身影，不一會兒上千的鬼靈也全部消失不見。
虛空中傳來小姑娘嬌俏得意的聲音，“引渡人，我改變主意了，這個阿九我要定了，她的屍體我也不想給你了，如果你要她的屍體就自己來冥界取吧！”
8
“姐姐，對不起。”黑貓看著眼底暗雲洶湧的等雨蜷在等雨懷裡低低地開口。
等雨看了一眼蜷在懷裡的黑貓，蹲下身子，把黑貓放在地上，又望了一眼洞外，新月被暗雲遮擋，冷風習習，星光稀疏。
“照顧好菖蒲。”隨後等雨飛掠出洞口，直奔三生茶樓，取出引魂燈。
引魂燈燃，鬼門開。
等雨執著引魂燈，踏入黃泉路，今日地府的天空格外昏暗，一路上都是鬼哭狼嚎，大片的曼珠沙華鮮紅如血。
黃泉路上的惡鬼都虎視眈眈地盯著等雨，鮮活的魂魄和血液對它們來說是最甜美的食物，可是它們都懾於等雨手中的引魂燈，不敢近前。
引渡人的引魂燈除了可以開鬼門引魂，還是一件十分厲害的法器，根據引渡人的階品不同而威力不同。
等雨是天生的大偈引渡人，她的引魂燈自然威力不可小覷。
過了奈何橋，這裡的惡鬼比黃泉路上的要厲害得多，雖然懾於引魂燈，但是依舊有以命相搏的。
等雨一手持燈，一手執劍，一劍一鬼地斬殺朝她撲過來的惡鬼，只是惡鬼數量太多，層出不窮地撲過來。
等雨再快劍斬殺也總有疏漏的時候，一番廝殺下來，等雨身上也掛彩不少。
前方突然陰森之氣大盛，朝等雨撲過來的惡鬼突然好似遇見什麼極可怖的事物一般紛紛驚慌不已，再也顧不得撲向等雨，頓作鳥獸散。
等雨看著前方，十個七竅湧血的紅衣厲鬼飄在地府昏暗的空中，一看便知是圈養的厲鬼。
等雨擦了擦嘴角的血，冷聲一笑，執劍劃開掌心，引燈燃血。
她手中本來光芒有些暗淡的引魂燈被注入鮮血之後突然光芒大盛，把十個厲鬼逼退在三丈之外。
雖然引魂燈的光芒可以逼退厲鬼，但是鮮血卻也會讓厲鬼更加興奮。
果然，十個厲鬼聞到鮮血以後格外興奮都長出獠牙，伸出一尺長的利爪，一齊朝等雨撲過來。
等雨待厲鬼近身，突然把手中的長劍拋入空中，長劍在空中化為巨大的曼珠沙華，花瓣垂下籠罩住等雨和厲鬼。
等雨伸出剛才在暗中掐破的手指，指間畫血符，每一張血符都伴隨了一個厲鬼聲嘶力竭的慘叫，不一會兒十個厲鬼全部化為煙塵。
但是這樣的近身肉搏等雨也沒有討到絲毫好處。此時的等雨雙目赤紅，身上已無完膚，渾身都是斑駁的血跡，在地府昏暗的天空下，顯得格外鬼魅恐怖。
9
“引渡人，倒是我小看你了！”紅衣小姑娘不知何時出現，笑盈盈地立於不遠處，“凡塵之人，每進地府一寸，生氣便減一分，你一路殺到這裡，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吧，看來你今天也要就在這裡陪我了！”
說完紅衣小姑娘祭出長鞭，狠狠地朝等雨揮去，等雨冷笑一聲，單手接住了小姑娘的長鞭，隨後引魂燈的火順著長鞭從等雨這端一直燃到小姑娘那端。
小姑娘並不在意，輕蔑地笑了一聲，當觸到她的手掌時她卻慘叫一聲，鬆開長鞭。
“滅跡之焰！你居然燃燒了壽元！”
等雨扔掉手裡焦黑的長鞭，雙目赤紅盯著面前之人，“強弩之末，能殺你就夠了。”
“殺我？引渡人，你可知我是誰，我是冥王的第十女！”小姑娘得意地看著等滿眼傲慢之色。
“我知道，冥王有一個和人間女子生的女兒柳明月，不為眾兄妹所喜。”
“哼！不喜歡又怎樣，我根本不需要他們喜歡。看來，你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取我的命了？那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小姑娘突然咬破手指，揮了揮手，那一千小鬼靈受她的血指引化為一條巨蛇，巨蛇騰空，吐著蛇信子，直沖等雨而去。
但是當巨蛇快要吞噬等雨的時候，卻突然轉向，揮身襲向小姑娘，小姑娘被巨蛇重擊之下一下飛出好幾丈遠。
等雨抬頭看了看空中四處飛散跳躍的小鬼靈，松了鬆手中緊握的引魂燈，一步一步走到小姑娘面前。
“柳明月，人間有句話不知你有沒有聽過？叫多行不義必自斃，你養的鬼靈都不幫你了。”
“哼。”地上的小姑娘突然笑起來，很大聲，“你殺了我又如何，你的朋友死都死了。”
小姑娘抬頭望著天空跳躍的小鬼靈，“他們也會永遠在這地府之中，不得轉生，我身為冥王之女，大不了轉生為人，等壽終正寢再回地府，我還是公主。”
“哈哈哈哈……”等雨也笑了起來，笑得很用力，好像聽到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
“你別忘了，我這盞引魂燈，通十八層地獄，”等雨欺身上前，一字一句地開口，“我會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你……”
等雨化花為劍，正要一劍砍下去，一隻廣袖華服的手拉住她。
“阿雨！”
“你是來阻止我的？”等雨抬頭看著來人。
“是，她雖不是正統的冥王公主，卻也是冥王的親生女兒，你要想清楚，這一劍你確定要砍下去嗎？”
等雨抬頭看著空中四處飛舞的鬼靈，冷聲一笑，“冥王之女？秦子文，這裡有一千靈鬼，是她殺了一千個孩子煉成的，她做這些只是為了有趣！
“還有阿九，她殺了阿九，就是為了讓阿九幫她畫畫！她是冥王之女，冥王之女就可以視人命如螻蟻？！於上位者，人命就如此低賤？！”
等雨側頭冷眼看著秦廣王，“你不會以為我一路殺進來也只是為了有趣吧？！今日，她的命，我要定了！”
“等雨！你們天邙山不是有大慈悲道嗎？她因為母親的血脈自小受兄弟姐妹排擠，從小孤單，才落得今日的性格，她也只是一個可憐的小姑娘。你就不能放過她嗎？”
“天邙山有大慈悲道不錯，不過好可惜，我師傅只教了我有仇必報！”說完等雨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一劍砍下去，柳明月立刻身首異處，爾後魂魄被吸入引魂燈，送去十八層地獄。
10
“等雨！”秦廣王恨恨地叫了一聲等雨。
等雨無所謂地朝他笑了笑，突然吐了一口血，昏死過去。
秦廣王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抱起等雨朝冥王的大殿走去。當他走到大殿時才發現大殿中除了冥王還有一人。此人僧袍加身，自是長明寺的高僧知遠無疑。
“明月死了。”秦廣王望著冥王的背影開口，“是我去遲了。”
“死了？”冥王一瞬頓住，許久才繼續開口，“死了就死了吧。你要的人還給你了，我欠你的又少了一件。”這次顯然是對著知遠。
“多謝！”知遠持著佛珠對冥王俯身一禮，抱起等雨轉身離開。
“你是欠她姐姐一條命，又不是她的，何必如此護著她？”冥王突然對著走到大殿門口的知遠開口。
“我已無法以命還命，自然要多拂照她一些。”
等雨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三生茶樓，等雨下樓，菖蒲正躺在軟榻上睡覺，爐子上的水早已過了三沸。
等雨走到窗前，太陽剛剛升起，朝暉撒在挽江上，波光粼粼。等雨就這樣坐在窗前看了一整天的江水。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餘暉裡渡，滿暗金色的竹林小道上，紅衣女子，款款而來。
若是我們看見了孩子也好告知于你。”等雨叫住走到門口的褐衣男子。“好好好，多謝！我就住在五裡之外的垓下村，今早起來，我的孩兒就不見了，我尋遍了整個村子都沒有找到。”男子停住腳步，轉身看向等雨。
等雨點點頭，男子又朝等雨拱拱手，滿目感激地離去。
待男子一走，菖蒲從軟榻上跳下來，氣呼呼地開口：“小哥？！他哪只眼睛看到的小哥？！”
阿九輕笑一聲，遞了一塊點心到菖蒲面前，“這位姑娘還請消消氣！”
菖蒲接過點心，這才收起脾氣坐回軟榻，此時門口的風鈴又響起來。
3
喬子秋一身藍衫，行色匆匆地進門。
“等雨老闆，今日茶樓裡可曾見過一男一女龍鳳雙生的兩個四歲小娃娃？”
等雨抬起頭看了看面露急色的喬子秋，撥了撥算盤慢慢地開口：“不曾。”
“怎麼，又是有人丟孩子了？”阿九一邊執筆畫畫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
“還有何人的孩子丟了嗎？”喬子秋回頭看著阿九，滿面疑惑。
“垓下村一個村民的孩子。”等雨話剛落音，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均覺有異。阿九迅速重新拿起紙筆，喬子秋等雨也走到桌前。
“子秋，你先說！”
“嗯，是今晨發現的，童男童女，龍鳳雙生，四歲，荻花城柏家的孩子。”
阿九提筆記下喬子秋之言，撇了撇嘴，怪不得他會親自來問，原來是柏家的孩子丟了。
“今晨發現，五歲，不知男女，垓下村。”喬子秋說完，等雨也接著開口。
阿九拿起紙若有所思地開口：“都是孩童，都是昨夜丟失的，其他現在看來也沒什麼共同之處，只是不知這垓下村的孩童到底是男是女？”
“垓下村離這裡不遠，去了一問便知。”
“嗯。”
見等雨三人感興趣，喬子秋趕緊朝三人拱拱手，“此次還勞煩等雨老闆跑一趟，城主府還有諸多事務還需我去處理，我就先行告辭了。”
“你走可以，馬車留下！”阿九對著匆匆走出茶樓的喬子秋大喊，喬子秋擺擺手，示意他會把馬車留下。
等雨坐上馬車，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垓下村，只見樹繞村莊，水滿陂塘，圍牆遠遠，茅塘隱隱，幾許小園，遍植果樹，而今正是紅桃青李掛滿枝頭，想來這裡到了春日定是一個花滿村圍，風光殊勝之地。
此時村口的柳樹下，幾個孩童正唱著童謠：“鈴兒叮叮響不停，誰家娃娃叫不停……”
阿九托著下巴望著幾個孩童，“或許還有一個共同之處，”隨後與菖蒲對望一眼，異口同聲：“童謠！”
一直閉目養神的等雨睜開眼，沉吟一瞬，隨後開口，“阿九你去問問這裡丟失的孩童是男是女，然後我們進城。”
“好！”
阿九笑眯眯地下車，對著柳樹下的孩子招招手，孩子們卻在看見阿九時頓做鳥獸散，阿九無奈，怏怏不樂地回到車上。
見阿九的模樣等雨出聲安慰：“大概是丟了孩子，都警惕起來了。無妨，我們現在進城。”
“嗯。”
不一會兒，阿九望著窗外變換的街景疑惑地朝等雨開口：“阿雨，不是去喬府嗎？”
等雨看了一眼阿九，勾勾嘴角，“不，我們去看看那只西域黑貓。”
4
三人到達西域藝人表演駐守的四面樓時，碧眼黑貓正在樓下教孩子們念童謠，小姑娘般清脆的嗓音一字一句，有板有眼。
等雨三人都覺得此景無比詭異，孩子們卻十分歡喜，學得分外認真。大概是因為每個學會了童謠的孩子都能從黑貓手上得到一串糖葫蘆。
碧眼黑貓突然抬頭，看見等雨三人後立刻轉身跑進四面樓，一眨眼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三人也緊跟著黑貓進了四面樓，最終在樓中西側的拐角處找到了黑貓，三人正要上前，只見黑貓嗖的一下竄進最西側的房間，三人對望一眼，也跟著黑貓進了房間。
等雨三人進了房，只見黑貓正端坐在房中的梨花木椅上，仿佛早已料到她們會追來在這裡等候一般。
見三人進來，黑貓跳下椅子，走到每人身前嗅了嗅，最後昂首立在等雨面前，擺動著身後的尾巴，等雨這才看清這黑貓原來有二尾，先前二尾一起擺動如一尾一般。
“靈巫族？”等雨望著黑貓試探地開口。許多引渡人都有靈巫變成的黑貓作伴，而靈巫的標誌就是二尾。
黑貓點點頭，伸出前爪拉了拉等雨的裙擺。
等雨點點頭，指間凝光，隨後把光打入黑貓額間。黑貓在地上滾了一圈，抖了抖身子，變成了一個粉衫小姑娘。
“哇，終於可以變成人形了。想不到世上還有大偈的引渡人，我以為那只是傳說呢！”粉衫小姑娘剛站起身就圍著等雨喋喋不休。
“你來荻花城做什麼？”等雨看著圍著她蹦蹦跳跳的粉衫小姑娘，淡淡地開口。
“我是來尋弟弟的。”
“你弟弟在荻花城？”
小姑娘低下頭，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弟弟丟了，他丟的那天我聞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氣味，所以我追著那個氣味一路尋到了這裡。可是荻花城有法陣和結界，我不能維持人形。”
“你為什麼要教那些孩子念童謠？”
小姑娘沒有回答等雨，而是抬起頭著歪腦袋問等雨：“這幾日荻花城有丟孩子嗎？”
“嗯。”等雨點點頭。
“嗯，這就對了，那個氣味到哪裡，哪裡就會丟孩子。我追了這一路，每到一地都是如此。我編那個童謠，只是想給荻花城示警。”
“你確定那個氣味也出現在了荻花城？”
“我們靈巫族探尋氣味的能力天下無人能及，我自然不會弄錯。”
“那好，你跟我來。”等雨轉身出門，小姑娘緊跟在她身後，剛到房門口又變黑貓的模樣。
馬車搖搖晃晃又到了垓下村，已經是日暮時分，斜陽西照，炊煙嫋嫋，村口的柳樹下玩耍的孩子早已散去，黑貓晃了晃尾巴跟著等雨和阿九跳下馬車。
三人一貓進村，村民看見來人卻紛紛關門躲進屋裡。
“不對，到了這裡氣味越來越薄了。”
“阿雨？”阿九皺眉看著躲進屋裡的村民。
等雨抬頭看著遠處昏暗的天色，低頭對黑貓開口，“今日時候不早了，不如今夜你先宿在茶樓，明日我們再同喬子秋去柏府查探。”
“好！”
5
第二日快到午時，阿九匆匆大叫下樓，“我的五千兩啊！今日我可是與風老婦人約好午時前把百子圖送到她府上！阿雨，你快點！”
等雨看了一眼風一般不竄進馬車的阿九，勾了勾嘴角，慢悠悠拿起一塊點心喂入黑貓嘴中，才理了理衣裳，不急不慢地起身。
當馬車到荻花城的時候自然早已過了午時，阿九一把抓起畫，急忙跳下馬車，“馬車不要還給子秋，蘇家鋪子等我！”
等雨看著阿九疾奔的背影，搖搖頭，“去喬府吧！”
“姐姐，這裡也沒有。”等雨菖蒲到喬府後，尋了喬子秋遞了名帖上柏府，黑貓查探一圈，卻依舊沒有蹤跡。
幾人剛到柏府門口，就有喬府家丁上前在喬子秋耳邊耳語，一陣過後喬子秋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家丁退下，喬子秋看著等雨二人開口：“昨日我已經加強了尋防，但是今日城中又發現五個孩童丟失。”
等雨皺眉抬頭看著午後耀眼的驕陽，心底滿是陰霾，這些孩童生死不明，她不能貿然點燈問鬼，在這裡她也沒有感受到絲毫異常氣息，此刻的她毫無頭緒。
喬子秋朝等雨躬身一禮，“城主府事物繁忙，這裡就拜託等雨老闆了。”
等雨點點頭，朝黑貓和菖蒲開口：“我們再去這幾家也查探一番吧！”
“嗯。”
“姐姐，沒有。”
“這裡也沒有。”
“還是沒有。”
……
一番探查下來，又至傍晚。
“先去蘇家鋪子接阿九吧！”
到蘇家鋪子的時候菖蒲已經抱著黑貓在馬車上呼呼大睡，黑貓也在她懷裡睡得很沉。等雨下車，卻看見蘇老闆在門口點起紅燈籠準備關鋪子。
“呦，今日這是什麼風？”蘇老闆看見等雨，放下燈籠，笑意盈盈地走上前。
“阿九沒有過來嗎？”
“我倒是想她來了，最近從西域進的簪子都還沒有賣出去。”蘇老闆理了理袖子，笑盈盈地望著等雨。
等雨瞪了他一眼，轉身上馬車。
不一會兒馬車就到了風府，門房通傳之後卻說阿九早已離開。等雨皺眉，以阿九懶惰的性子，絕無可能自己走回茶樓的。等雨沉吟一瞬，轉身上馬車。
馬車回到茶樓的時候，天色已經全暗，可是阿九並沒有在茶樓。等雨面色一暗，沉聲開口：“立刻入城，去風府！”
馬車再到風府的時候，已是天朗星稀，月掛東南枝。
“三生茶樓老闆等雨請見風府老婦人，還麻煩通傳一聲！”
馬車上的黑貓突然驚醒，嗖地立起身，沖下馬車。
“姐姐，這裡有那個味道！”
“好，你現在進去。”
“嗯！”黑貓嗯了一聲，在夜色的掩映裡飛快地跑進風府大門裡。
6
不一會兒門房過來回話：“今日老婦人已經睡下了，姑娘還是明日再來吧！”
等雨勾起嘴角，“實在抱歉，我那不聽話的貓兒剛剛跑進了府裡，她晚上最是鬧騰，怕會擾了府中清淨，我還是把它抱回來的好。”
說完等雨不理會門房， 拉著還睡眼迷離的菖蒲大步踏入風府。
黑貓引著等雨在一處精巧的院落前停下。
“這位姑娘，這是我們少夫人的院子，還請您不要亂闖！”緊隨而來的僕人對著等雨大喊。
喊聲驚動了院子裡的人，錦衣華服少婦打扮的女子提著燈籠出來，待看清是等雨，皺起眉頭，“是你？”
等雨看著來人，挑了挑眉，沒有開口。
“今日她送完百子圖就已經離開了。”女子見等雨不說話，繼續開口。
等雨輕笑一聲，“阿九已經回去了，我是來尋貓兒的。”
“你說她已經回去了？！”女子滿目震驚。
等雨冷笑一聲，“怎麼？阿九回去了風夫人很意外？”
“姐姐！”黑貓突然大叫一聲，沖進院落，等雨看了一眼還在震驚中的柏芷兒，也緊跟著黑貓進了院落。
等雨進院只見黑貓正奮力撕咬著銀杏樹下的一灘人形泥土。
“泥鬼！”等雨看著那灘人形泥土，神色一凜。
“阿雨，這是什麼？”菖蒲也跟在等雨身後沖了進來。
“這是泥鬼，就是化泥為鬼，這泥化之鬼可吸取人的三魂七魄，隨後還會置換屍體，把剩下的屍體變為泥鬼。
“一個時辰以後屍體所變的泥鬼又會重新化為泥土，無跡可尋。難怪我沒有覺察到任何異常的氣息。
“只有靈巫族這樣明銳于常人的嗅覺才可以聞到泥土中屍首的味道。”
“你是說阿九？！”菖蒲聽完等雨的話一瞬色變。
等雨搖搖頭，“不，阿九不在這裡，這裡的應該是這幾日城中失蹤的孩子。”
“是柏芷兒？”
等雨冷哼一聲，“她倒是沒有這個能耐！我看阿九失蹤倒和她脫不了干係！不過這種法術需要活人的血做血引，每獻血引一次，損壽三年，這些泥鬼都來了她的院落，應該是她獻的血引。”
等雨突然站起身，對著暗處高聲開口：“風夫人，我實在不明白，到底是何緣由，讓你寧願損壽也要殘害柏家的兩個孩子，他們可都是你大嫂的孩子。”
“哼！大嫂，我與她同年出嫁，我嫁入風府，她只是下嫁了柏家，憑什麼她有一雙兒女，我什麼也沒有？！我不需要什麼百子圖，更不需要那個女人畫的！
“我只要孩子，損壽又如何，她告訴我只要這個子孫樹結果，我就會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它還需要肥料，更多的肥料……”
“她？她是誰？”
“她？她說，她只要我的血，心甘情願獻的血，她還會給我更多的肥料……”柏芷兒突然拋下手裡的燈籠，瘋狂朝銀杏樹跑過來。
菖蒲準備上前攔住她，等雨卻叫住她，“阿蒲，她身上被下了咒，她已經瘋了。”
7
等雨回身看著癱軟在地對著泥土發呆的黑貓，“你弟弟很有可能已經遭遇不測，我會想辦法幫你找出兇手，但是我現在需要你幫我探到阿九的氣息。”
“嗯。”黑貓點點頭，從地上爬起來，“這裡有阿九姐姐來過的氣息！”
“然後呢？”
黑貓嗅了嗅，接著迅速竄了出去，“跟我來！”
似弓新月當空照，等雨菖蒲跟著黑貓在夜色中奔走。
“這裡！”最終黑貓停在垓下村後山的一個山洞前。等雨看見洞口的禁制，臉色一變。
“阿蒲，你身後！”她突然叫了一聲菖蒲，隨後趁菖蒲回身之際，一掌擊昏了她。
“看好她！”等雨對著地上的黑貓開口，隨後轉身進洞。
等雨進洞只見成百上千的小鬼靈在洞中跳躍，嘶喊，尖叫。足上掛著鈴鐺的紅衣少女面帶笑容地立在眾多小鬼靈中間。
紅衣少女看見等雨，揮了揮手，圍在她周圍的小鬼靈頓時一哄而散。
“引渡人？”
“你是誰？”
“你不認識我？”小姑娘嬌笑一聲上前，“那你把你的朋友打昏在洞外做什麼？引渡人，你不是猜到我的身份了嗎？”
等雨看了看滿洞飛舞的小鬼靈，“為什麼要把那些孩子變成鬼靈？。”
“呵呵呵呵，”小姑娘突然笑彎了腰，“有趣啊，你看他們多有趣啊，你不覺得嗎？”她揮了揮手，小鬼靈又飛回來落在她的手臂和肩頭。
“有趣？！”
“嗯，你看，這樣的小鬼靈我做了一千個，引渡人你喜歡嗎？你喜歡我就送你幾個！”
“阿九呢？”
“她呀，她畫的小娃娃挺好看，我讓她去冥界給我畫鬼靈了。”
“你殺了阿九？！”等雨雙目赤紅地怒視著笑得燦爛的紅衣小姑娘。
“嗯，哦，不過她的身體還在這兒，你要就還給你，反正她的身體我也沒什麼用處。”小姑娘又揮揮手，小鬼靈拖出一卷白布，阿九就裹在中間，猶如睡著一般。
等雨冷哼一聲，滿目嗜血之光，取下法間的曼珠沙華，化為一把赤紅如火的長劍執在掌中。
見等雨祭出長劍，小姑娘揮退鬼靈，收起燦爛的笑容，露出陰狠的笑意，“引渡人，你可真是膽大妄為，你可知我是什麼身份？！”
“是你！是你殺了我弟弟！”此時本該在洞外的守著黑貓突然出現，伸出利爪撲向面露陰狠笑意的紅衣小姑娘。
紅衣小姑娘見黑貓撲上來，祭出一條長鞭，長鞭一揮捆住了黑貓，等雨提劍飛身上前，小姑娘冷笑一聲，長鞭一揮把黑貓甩向等雨。
等雨伸手接住黑貓，洞中的小鬼靈突然全部尖叫地向她們襲去。
等雨只好化劍為屏，護住自己和懷中的黑貓。待她們重新落地，洞中已無小姑娘的身影，不一會兒上千的鬼靈也全部消失不見。
虛空中傳來小姑娘嬌俏得意的聲音，“引渡人，我改變主意了，這個阿九我要定了，她的屍體我也不想給你了，如果你要她的屍體就自己來冥界取吧！”
8
“姐姐，對不起。”黑貓看著眼底暗雲洶湧的等雨蜷在等雨懷裡低低地開口。
等雨看了一眼蜷在懷裡的黑貓，蹲下身子，把黑貓放在地上，又望了一眼洞外，新月被暗雲遮擋，冷風習習，星光稀疏。
“照顧好菖蒲。”隨後等雨飛掠出洞口，直奔三生茶樓，取出引魂燈。
引魂燈燃，鬼門開。
等雨執著引魂燈，踏入黃泉路，今日地府的天空格外昏暗，一路上都是鬼哭狼嚎，大片的曼珠沙華鮮紅如血。
黃泉路上的惡鬼都虎視眈眈地盯著等雨，鮮活的魂魄和血液對它們來說是最甜美的食物，可是它們都懾於等雨手中的引魂燈，不敢近前。
引渡人的引魂燈除了可以開鬼門引魂，還是一件十分厲害的法器，根據引渡人的階品不同而威力不同。
等雨是天生的大偈引渡人，她的引魂燈自然威力不可小覷。
過了奈何橋，這裡的惡鬼比黃泉路上的要厲害得多，雖然懾於引魂燈，但是依舊有以命相搏的。
等雨一手持燈，一手執劍，一劍一鬼地斬殺朝她撲過來的惡鬼，只是惡鬼數量太多，層出不窮地撲過來。
等雨再快劍斬殺也總有疏漏的時候，一番廝殺下來，等雨身上也掛彩不少。
前方突然陰森之氣大盛，朝等雨撲過來的惡鬼突然好似遇見什麼極可怖的事物一般紛紛驚慌不已，再也顧不得撲向等雨，頓作鳥獸散。
等雨看著前方，十個七竅湧血的紅衣厲鬼飄在地府昏暗的空中，一看便知是圈養的厲鬼。
等雨擦了擦嘴角的血，冷聲一笑，執劍劃開掌心，引燈燃血。
她手中本來光芒有些暗淡的引魂燈被注入鮮血之後突然光芒大盛，把十個厲鬼逼退在三丈之外。
雖然引魂燈的光芒可以逼退厲鬼，但是鮮血卻也會讓厲鬼更加興奮。
果然，十個厲鬼聞到鮮血以後格外興奮都長出獠牙，伸出一尺長的利爪，一齊朝等雨撲過來。
等雨待厲鬼近身，突然把手中的長劍拋入空中，長劍在空中化為巨大的曼珠沙華，花瓣垂下籠罩住等雨和厲鬼。
等雨伸出剛才在暗中掐破的手指，指間畫血符，每一張血符都伴隨了一個厲鬼聲嘶力竭的慘叫，不一會兒十個厲鬼全部化為煙塵。
但是這樣的近身肉搏等雨也沒有討到絲毫好處。此時的等雨雙目赤紅，身上已無完膚，渾身都是斑駁的血跡，在地府昏暗的天空下，顯得格外鬼魅恐怖。
9
“引渡人，倒是我小看你了！”紅衣小姑娘不知何時出現，笑盈盈地立於不遠處，“凡塵之人，每進地府一寸，生氣便減一分，你一路殺到這裡，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吧，看來你今天也要就在這裡陪我了！”
說完紅衣小姑娘祭出長鞭，狠狠地朝等雨揮去，等雨冷笑一聲，單手接住了小姑娘的長鞭，隨後引魂燈的火順著長鞭從等雨這端一直燃到小姑娘那端。
小姑娘並不在意，輕蔑地笑了一聲，當觸到她的手掌時她卻慘叫一聲，鬆開長鞭。
“滅跡之焰！你居然燃燒了壽元！”
等雨扔掉手裡焦黑的長鞭，雙目赤紅盯著面前之人，“強弩之末，能殺你就夠了。”
“殺我？引渡人，你可知我是誰，我是冥王的第十女！”小姑娘得意地看著等滿眼傲慢之色。
“我知道，冥王有一個和人間女子生的女兒柳明月，不為眾兄妹所喜。”
“哼！不喜歡又怎樣，我根本不需要他們喜歡。看來，你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取我的命了？那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小姑娘突然咬破手指，揮了揮手，那一千小鬼靈受她的血指引化為一條巨蛇，巨蛇騰空，吐著蛇信子，直沖等雨而去。
但是當巨蛇快要吞噬等雨的時候，卻突然轉向，揮身襲向小姑娘，小姑娘被巨蛇重擊之下一下飛出好幾丈遠。
等雨抬頭看了看空中四處飛散跳躍的小鬼靈，松了鬆手中緊握的引魂燈，一步一步走到小姑娘面前。
“柳明月，人間有句話不知你有沒有聽過？叫多行不義必自斃，你養的鬼靈都不幫你了。”
“哼。”地上的小姑娘突然笑起來，很大聲，“你殺了我又如何，你的朋友死都死了。”
小姑娘抬頭望著天空跳躍的小鬼靈，“他們也會永遠在這地府之中，不得轉生，我身為冥王之女，大不了轉生為人，等壽終正寢再回地府，我還是公主。”
“哈哈哈哈……”等雨也笑了起來，笑得很用力，好像聽到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
“你別忘了，我這盞引魂燈，通十八層地獄，”等雨欺身上前，一字一句地開口，“我會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你……”
等雨化花為劍，正要一劍砍下去，一隻廣袖華服的手拉住她。
“阿雨！”
“你是來阻止我的？”等雨抬頭看著來人。
“是，她雖不是正統的冥王公主，卻也是冥王的親生女兒，你要想清楚，這一劍你確定要砍下去嗎？”
等雨抬頭看著空中四處飛舞的鬼靈，冷聲一笑，“冥王之女？秦子文，這裡有一千靈鬼，是她殺了一千個孩子煉成的，她做這些只是為了有趣！
“還有阿九，她殺了阿九，就是為了讓阿九幫她畫畫！她是冥王之女，冥王之女就可以視人命如螻蟻？！於上位者，人命就如此低賤？！”
等雨側頭冷眼看著秦廣王，“你不會以為我一路殺進來也只是為了有趣吧？！今日，她的命，我要定了！”
“等雨！你們天邙山不是有大慈悲道嗎？她因為母親的血脈自小受兄弟姐妹排擠，從小孤單，才落得今日的性格，她也只是一個可憐的小姑娘。你就不能放過她嗎？”
“天邙山有大慈悲道不錯，不過好可惜，我師傅只教了我有仇必報！”說完等雨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一劍砍下去，柳明月立刻身首異處，爾後魂魄被吸入引魂燈，送去十八層地獄。
10
“等雨！”秦廣王恨恨地叫了一聲等雨。
等雨無所謂地朝他笑了笑，突然吐了一口血，昏死過去。
秦廣王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抱起等雨朝冥王的大殿走去。當他走到大殿時才發現大殿中除了冥王還有一人。此人僧袍加身，自是長明寺的高僧知遠無疑。
“明月死了。”秦廣王望著冥王的背影開口，“是我去遲了。”
“死了？”冥王一瞬頓住，許久才繼續開口，“死了就死了吧。你要的人還給你了，我欠你的又少了一件。”這次顯然是對著知遠。
“多謝！”知遠持著佛珠對冥王俯身一禮，抱起等雨轉身離開。
“你是欠她姐姐一條命，又不是她的，何必如此護著她？”冥王突然對著走到大殿門口的知遠開口。
“我已無法以命還命，自然要多拂照她一些。”
等雨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三生茶樓，等雨下樓，菖蒲正躺在軟榻上睡覺，爐子上的水早已過了三沸。
等雨走到窗前，太陽剛剛升起，朝暉撒在挽江上，波光粼粼。等雨就這樣坐在窗前看了一整天的江水。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餘暉裡渡，滿暗金色的竹林小道上，紅衣女子，款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