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
我駕車回老家辦一點事,
在生於斯長於斯的老屋前面停得車來,
看門前芳草萋萋,
臺階上的石縫裡竄出了一顆胳膊粗小樹,
敞口堂屋靠東邊牆角居然有幾棵細細的竹枝。
土築牆、泥磚和紅磚斷斷續續間砌著斑駁的幾間小屋,
與周圍鄰居的洋房小樓相比,
長得低矮且醜陋,
佈滿綠色苔蘚的小瓦屋面已經近乎垮塌,
廚房旁邊的柴火屋中間長出了幾棵泡桐,
外牆磚縫裡一株茶樹正茁長成長,
壓水機鐵質手柄銹蝕到了無法握手的程度,
水泥做的井蓋上面生出了一片不知名的小草,
有幾朵黃色的小花正豔麗著。
為了給我們幾兄弟築起這座小屋,
父母親當年傾注了積年的心血,
分多次疊加,
才勉強成了今天的這個樣子。
不想,
我們都一一展翅,
飛離了這裡。
父母親剛剛看到收穫的成果,
甚至還沒有感受到這份喜悅,
隨著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奪走了我親愛的父親,
這個家就在一夜之間轟然垮塌。
雖然每次路過,
我都設法拐個彎進來看一看,
但是,
無可否讓的現實是我的家成了一個雖不遙遠卻越來越淡的記憶了。
我頹然的撫摸著屋柱,
望著禾場前面的水田,
眼前像放電影一樣出現了兒時的一幕一幕,
雖不是百感交集,
也算感慨良久。
正恍惚間,
一個似曾熟悉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來,
又好像就是在身後響起:“xx,
你回來了?”我一愣,
回得頭來,
一個身影就站在我旁邊了,
只見他身穿一件舊得已經辮不出顏色的深色上衣,
褲腿一邊挽起,
一邊拖在地上,
從開口的褲管可以看到他穿著一雙棕色的深筒套鞋,
套鞋前面已經裂開了口子,
一個腳趾頭正害羞並努力的往回縮著,
他的臉上佈滿了溝壑,
鼻尖上一坨黑黑的泥巴特別顯眼,
臉上堆滿了尷尬的笑容,
把已經乾涸白化的泥塊往兩邊擠,
露出滿嘴劣質煙草熏黃了的參差齙牙,
雙手龜裂著互相搓揉在一起,
看得出來他想和我握手、又不好意思的樣子,
我奮力啟動大腦,
從印象深處蹦出了一個人名:貓伢子!我一把抱住他:“你是貓伢子”!他一邊往後躲閃,
一邊高興的說:“你還認得出來我啊?”“怎麼不認得?我們小時候天天‘打仗’、‘抓特務’、‘鬥地主’,
春天我們一起到管道邊折酸筒幹、去茶樹山裡采木泡吃,
夏天摘你家裡的黃瓜,
秋天偷周家裡的梨子,
冬天撒把穀捉麻雀啊!”“是的,
是的,
你還記得這些事啊?不港,
我都忘記噠呢。
”
正唏噓間,
一聲狗吠打斷了我的思緒。
生活把我們都折磨成這樣了!歲月不饒人啊,
老了!(冷月孤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