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劉晚楓 | 禁止轉載
1
我最不喜歡上班的時候被打擾， 李亦然偏偏要上班時間來找我， 說她閨蜜家鬧鬼，
我又不是道士， 有毛病。
我在整理檔案， 辦公室堆得到處都是檔， 忙得暈頭轉向， 沒有時間搭理她。 見我不搭理， 她站在一邊氣鼓鼓地看我清理檔案， 我偷偷瞄了她一眼。
她挎著棕色帆布包， 白色的T恤上畫著一隻小熊， 被胸脯襯得很有立體感。 湛藍色背帶牛仔褲腳邊卷起來， 露出白色肌膚的腳踝， 腳上穿一雙小白鞋。
估計是跑步到我這裡來的， 臉蛋紅撲撲的， 多了幾分嬌羞。
我告訴她， 驅魔抓鬼什麼的應該去找驅魔人衛風， “天水街扛把子”的他就是吃這碗飯的。
李亦然說去了， 還把閨蜜也帶去了， 但是……話到嘴邊， 喉頭移動， 止住不說。
我把檔案盒壘整齊， 放進檔櫃裡， 轉過身來看著她， 用眼神詢問但是什麼？
李亦然哎呀一聲，
我心想， 肯定是衛風要價太高， 她們承受不起。 李亦然沒找到工作， 她的閨蜜， 估計也夠嗆。
雖然我能看見鬼， 但對抓鬼一竅不通， 於是斷然拒絕。
李亦然見我拒絕， 一個勁罵我沒良心。 直言她閨蜜是美女， 難道美女也不幫？
那又怎樣？
我堅持原則很徹底， 收拾完檔， 回到座位把桌上的檔案輸入電腦。
李亦然用雙手壓住桌面上的檔， 氣勢洶洶地瞪著我。
我抬起頭來， 李亦然眉頭緊蹙地說， “要不是衛風要價貴， 而且非要讓我閨蜜和他上床才肯幫忙， 你以為我會來找你？小氣鬼。 ”
狗日的衛風， 這麼卑鄙骯髒下流。
李亦然湊到我面前，
她伸手一把抓過我的衣領， 把我從座位上拖了出去， 說不幫也得幫， 拉著我往外跑。
我還沒下班呢。
2
家裡鬧鬼的閨蜜叫侯雙霜， 是個丹鳳眼， 鵝蛋臉的清秀美女。
姑娘失眠有些嚴重， 臉上未施粉黛， 黑眼圈明顯， 煞白瘦削的臉頰在燈光映照下白裡透紅。
姑娘低著頭， 有些羞澀。
李亦然伸手抓著她的手， 親切地喊她霜霜， 讓她把半年來的情況說一說。 她安靜地坐在沙發上， 薄唇輕啟， 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李亦然挺直了身子， “那我幫你說吧。 ”
半年前的某天， 男友和侯雙霜分手了。 他說和她在一起沒有安全感， 沒有戀愛的感覺。
分手的理由很牽強，
敲開男朋友家的門， 一個穿著睡袍的女人坐在男友家看電視。 她憤怒質問男友這就是分手的理由。
男友什麼都沒說， 推攘著把她趕了出去， 很用力關上門。 侯雙霜癱軟地坐在地上， 悲傷地哭泣。
之後， 侯雙霜陷入失眠的夢魘中， 頭髮大把大把地脫落。 整夜整夜睡不著， 皮膚也變得暗淡。
某天， 侯雙霜收到一個包裹， 裡面裝著一把桃木梳。
桃木梳手感順滑， 她拿起來梳了兩下， 柔順到底。
桃木梳上掛著一張小卡片， 卡片上寫著一行字：“對不起， 我錯了。 ”
寄件人上沒有名字， 卡片上的字跡卻熟悉得很。
她想應該是男友的歉意， 便收下了。 猶豫了一會兒， 她拿起電話打給男友。
響了兩聲之後， 電話接通了。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男友在電話那頭說了句“對不起”。
侯雙霜淚如泉湧， 她和男友就這麼和好了。
男友向她提出條件， 她不能再像幹物女那樣生活。 他喜歡她時尚， 喜歡她嫵媚， 甚至喜歡她熟女一點。
她立下誓言， 一定要變得時尚、成熟、嫵媚起來。 她開始每天打扮自己， 用桃木梳梳頭。 慢慢地， 枯黃的頭髮變得輕柔， 洗完頭不用護髮素也絲滑無比。
往日失眠的她倒頭就睡， 每天睡到天亮。 週末的時候， 還一覺睡到中午。 暗淡的皮膚有了光澤， 身材也有變化。
她刷光了工資卡， 買了好多好多的衣服， 站在鏡子前， 氣質提升不少。
男友對她的態度變得很溫存， 隨時隨地牽著她的手。 他說擔心這麼漂亮的侯雙霜拋棄他， 要緊緊地抓住她。為此，他搬到了侯雙霜家住，每天和侯雙霜膩歪在一起。
侯雙霜十分滿足。
每天晚上，男友都會擁抱她，親吻她。雖然第二天總是很疲倦，但她卻無比幸福。
男友對她似乎著了迷，就連週末都要膩歪在一起。侯雙霜想，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壞的田？
她幸福地摟著他的脖子，渴求著更多愛撫。
某天週末，老闆讓加班，她拖著疲倦的身子出門。
中午時分，下樓到公司附近的星巴克買杯咖啡提神，無意中撞見了男友拉著別的女人手，坐在落地玻璃窗邊秀恩愛。
精神一恍惚，她手裡的星巴克咖啡沒拿穩，掉落地面。原來男友一直在欺騙她，一直把她當做玩偶。
她走上前，伸手怒給男友一耳光，卻被男友一把抓住。他警告侯雙霜，他們已經分手了，不要糾纏甚至大呼小叫。
侯雙霜哭著質問他，既然分手了，為什麼還要送她梳子，還要和她住在一起。
她告訴男友身邊的女人，他每天晚上都和自己在一起。
女人輕蔑一笑，翻了個白眼，反問道：“是嗎？那每天晚上和我在一起的是誰？是鬼嗎？”
侯雙霜心裡咯噔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女人伸手指著侯雙霜鼻子警告她，不要無理取鬧，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
男友整理了被侯雙霜抓歪了的西裝，牽著女人離開了。
侯雙霜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打開房門，房間裡傳來一陣菜的香味。
男友穿著廚房衣兜，拿著鍋鏟正在做飯。見侯雙霜回來，眼睛裡還夾雜有淚光，疑惑地問她怎麼了。
侯雙霜見狀，激動地跑上前，緊緊地抱著男友，大聲哭泣。不管他是誰，她不再讓他離開。
男友伸手撫摸著侯雙霜的頭，笑著說，傻瓜，我不會離開你的。
侯雙霜抬起頭，眼淚婆娑地對男朋友說，要不我們結婚吧。
男朋友一口答應了，和侯雙霜緊緊擁抱在一起。
我打斷李亦然的講訴，這是個很浪漫的愛情故事啊。
“你遇見的鬼就是他？”我問侯雙霜。
侯雙霜搖頭。
李亦然甩了甩手，“話還沒說完呢，後面發生的事情聽起來就很詭異了。”
“你直接說重點不就好了，浪費時間！”
那天晚上，侯雙霜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和男友結婚了。
在一條青石鋪就的街道上，小雨淅淅瀝瀝，地面青草雜蕪。
道路兩邊是圍牆，圍牆上黑瓦沾著雨露，水滴沿著瓦片凹槽滴落地面。圍牆向前延伸出去，形成一條幽深的巷子。
一個人撐著傘，緩緩地向前走，腳上的繡花鞋小心翼翼地踩在潮濕的地面。
巷子盡頭，是一座朱漆紅門的宅院，門口兩座石獅子，獠牙鋸齒，威武異常。
宅院琉璃，杏花從宅院牆頭支出來，開出一兩朵，妖嬈異常。戴著玉環手鐲的手輕輕地推門，朱漆紅門咯吱一聲開了。
門後面，是一座庭院。庭院的中央，蜿蜒的小路去向前方。繡花鞋登上小路，登上臺階，來到一座雕花木門前。
伸手推開房門，房間裡的床邊坐著一位身穿紅裳，頭蓋紅布的女子。
女子端正地坐在床邊，雙手放在膝蓋上。視線越來越近，靠近女子，正要伸手去揭開蓋頭，侯雙霜睜開朦朧的眼睛，透光紗窗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
男友依舊睡在她的身邊，微笑地看著她。那個夢，讓她很疲倦。
一連好幾天，只要閉上眼睛，她都會做那個夢。由遠及近，撐著油紙傘，穿過小巷，穿過庭院，來到身穿紅裳的新娘子面前，卻怎麼也揭不開她的面紗。
某天早上，她醒過來，男友不在她身邊。
她在房間裡尋了好久，沒有他的身影。她以為他出去買東西，於是待在家裡哪裡也不去，等著男友回來。
可等了一個多月，男友也沒有回來。
那個夢，猶如魔鬼般纏繞著她。每天晚上總是循環往復，猶如進入迷宮兜兜轉轉。
一定是把男友丟失在迷宮中了，她這麼想。
她嘗試著進入夢鄉，在那個巷子裡，在庭院裡把男友找到，卻怎麼也找不到。
當她走出庭院，門咯吱一聲關上了。轉過身，卻看見還未合攏的門上印著一張人臉，睜著眼睛盯著她看。
3
侯雙霜猛地驚醒，一身大汗。
那是一張熟悉的人臉，那人叫王煥南。他在六年前，也就是十七歲的時候，已經死了。
侯雙霜說到這裡，渾身顫抖。
當年，她和王煥南是好朋友，情竇初開的年紀對王煥南有一份依戀。
王煥南和班花同桌，同學們起哄王煥南喜歡班花，他總是否認。某天，他寫了一封告白信，讓她幫忙看看。課上，她看得心驚肉跳，下課後內心嫉妒的交給了班花。可王煥南喜歡班花，還寫了一封告白信，讓她轉交給班花。當她把那封信交給班花的時候，心中一痛，感覺像失去了一件重要的東西。
第二天放學，她看見王煥南和班花站在校門口。班花從包裡拿出一封信遞還給王煥南，像是拒絕了他。
當天晚上，王煥南就被車撞死了。
同學們盛傳，王煥南是為情自殺的。為了這件事情，她傷心了好久，還和別人爭吵了很久。
說到這裡，侯雙霜雙眼濕潤，眼看就要哭出來。
一陣涼風吹過，我感覺到一陣靈動，站起身來，走到陽臺邊，往下一看。路燈下，站著一個人抬頭看著我。
他表情嚴肅，沒有影子，是個鬼。
“王煥南！”我喊了一聲，他向後一撤，轉身往前方跑去。
我跑到門口打開門沖了出去。
侯雙霜驚叫一聲，恐懼地抱著李亦然，閉上眼睛。
沖下樓，清冷的街道上路燈昏暗，倒映著梧桐樹的影子。樹葉被微風吹得沙沙作響，我沿著道路一直往前追。追過兩個十字路口，沒見王煥南的身影。
站在路口，我突然警覺，糟了，聲東擊西。立即轉身向侯雙霜家跑去，跑得雙腿酸軟，喉頭血氣翻湧。
上了樓，房間門開著。我跑進屋，屋裡一個人也沒有。
我拿出電話打給李亦然，電話還沒接通，轉過身，我面前出現一張人臉，嚇得我汗毛倒豎。
人臉對著我笑，我向後一撤，正是王煥南。電話通了，我沒來得及說聲喂，王煥南伸手把我推倒。
我後仰倒地，手機脫手，只聽電話裡傳來李亦然喊救命的聲音。
王煥南雙手向我抓過來，我轉過身，他撲了個空。
我的身體滾到茶几邊，順手抄起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自衛。水果刀對鬼根本不起作用，關鍵時刻對我還能起點作用。什麼作用？當然是自殺，免得被厲鬼吃了魂魄。
我急忙把水果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坐起身背靠著茶几，“別過來，再過來我殺了自己，變成厲鬼找你報仇。”
王煥南站在原地，伸手說別衝動，他沒有惡意，其實是來找我幫忙的。
“我沒衝動，是你衝動。幫什麼忙？我可以多少燒點紙錢給你，早點去投胎。”
他說是為侯雙霜的事情來的，他不是來害她的，是來救她的。
我頓了頓，什麼意思？
他向後退了退，連連向我解釋，很多事情他已經查清楚了，只要把侯雙霜身邊的鬼趕走，侯雙霜就沒危險了。
“身邊的鬼？不是你？你不要侮辱我的智商。”我把水果刀往外面挪了挪。
“我沒侮辱你智商，我真的是來救侯雙霜的。她身邊的鬼……”
正要解釋，房間大門迅速開關起來，一陣狂風吹來，一個黑色身影出現在我們中間。
王煥南像是受了驚嚇，身影一晃，消失了。
黑影突然伸手掐住了我的喉嚨，把我提了起來。他的臉從黑影裡顯露出來，露出詭異的笑容。
周身黑氣翻滾，此鬼怨氣沖天。
“打擾我和秀瑩的人，都要死。”
厲鬼怒目圓睜，深吸一口氣，我的身體劇烈燃燒起來，魂魄正在被他吸走。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映紅，周圍炙熱非凡，好似火海燃燒。火海裡，李亦然躺在地上，空氣波紋般扭曲。
侯雙霜站在李亦然旁邊，面無表情，猶如一尊蠟像融進烈火中。眼睛、嘴角、鼻子，甚至全身都流出鮮豔的血，好似一朵焰火之花。
我的周圍，黑色的怨氣正向地面蔓延，我被他扣住喉嚨，力量一點一點地遺失，身體越來越冷。
早知道，我就該拿刀抹了自己。
“哢嚓！”
耳邊傳來槍上膛的聲音，衛風站在了那人身後，手裡拿著一把黑色的格洛克。槍身上刻著一條黑色的龍紋，龍的眼睛釋放猩紅微光。
“一槍崩了你，有點捨不得。”衛風道，手指一動。
只聽轟的一聲，厲鬼原地爆炸。強大的衝擊波把我向後一推，撞破窗戶玻璃，掉出樓外，落到地面，屁股摔成了兩半。
耳邊起風，衛風從天而降。他一落地，大喊一聲快走，快步向前方跑去。
我站起身來，抬頭一看，只見厲鬼全身烈火跳下來，向我撲了過來。
他竟然沒消失，難怪衛風要跑。
我連頭也不回地狂奔，沿著道路跑過一個十字路口。
一隻手抓住我的肩膀，嚇得我魂飛魄散，腳下不停，那只手伸出手勒住我的脖子。
我的眼前一黑，嘴被手掌按住，“別說話。”衛風在我耳邊說，然後拿了件東西把我蓋上。
我的身前，一陣狂風呼嘯而過。
我們在黑暗中躲了一會兒，聽外面沒了動靜，這才拉開罩著我們的東西，是個窗簾。
他的皮夾克被火焰燒了個大洞，穿在身上看起來像是演滑稽劇的。
“狗日的，變厲害了。”他吐了口唾沫，憤憤不平。那厲鬼中了他一槍，竟然沒魂飛魄散。
我對衛風說，李亦然和侯雙霜還在房間裡，要不要回去救她們？
他沒理我，徑直走到街邊推出一輛自行車。這麼緊急你還要騎車？我伸手去拉衛風，被他騎上單車拉著朝前狂奔。
他雙腳交叉瞪得飛快，風一般的男子真是可怕。我站在單車後座上，只聽見沙沙的風聲。身體迎在風中，雙手扶著衛風的肩膀，手越抓越緊，擔心掉下來。
自行車越來越快，霓虹燈如彩虹般往後退，時光在我面前卻已經靜止了。
他一定很生氣。
4
天水街，衛風住的地下室。
路上，他向我解釋，早在李亦然來找他驅鬼的時候，就關注侯雙霜了。他提出要和侯雙霜上床的原因，其實是想把厲鬼逼出來。
他說得一本正經，我並不相信這句話，這是個套路。他進一步解釋，那厲鬼就在侯雙霜的身體裡。
我詫異，不會吧，男鬼進入女人身體裡，鬼上身不會產生排斥反應嗎？
“那並不是什麼鬼上身，而是寄居，讓她產生幻覺，製造一種假像，吸食人的精魂。”說著，衛風拿出手機，點開視頻。
視頻裡，是侯雙霜，視頻的視角是她的房間。
這段時間，衛風一直在監視她。
我問衛風什麼時候在她家安裝的攝像頭？這樣偷拍姑娘的隱私不好吧。
他不置可否。
視頻裡，只有侯雙霜一人，卻能清楚地看見她和人在說話。
她面對空氣吃飯，依偎在沙發上看電視，抱著空氣纏綿，在床上渴求。
衛風把侯雙霜在纏綿悱惻床上的片段重新播放了一遍，盯著視頻，眼睛裡釋放著光芒，問我想不想看現場直播。
我又不是你，“厲鬼是什麼時候寄居的？”
衛風拖動視頻，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手機螢幕。
侯雙霜坐在鏡子前，拿著桃木梳梳頭，桃木梳散發出黑色的氣圍繞在侯雙霜身邊。
原來是那把桃木梳。
突然間，螢幕一閃，我看見異樣的東西。
“等等，那是什麼？”
我伸手指了指螢幕，侯雙霜梳妝的鏡子裡有個東西。
衛風點了暫停，把螢幕拉近。鏡子裡不是侯雙霜的臉，而是另一個人。雖說和侯雙霜一模一樣，但她穿著紅裳，披著霞帔，鳳冠放在腿上，和一身現代裝扮的侯雙霜就像是一道鏡子隔著兩個世界的人，是個新娘子。
衛風抬起頭來，恍然大悟地對我說，“我明白了，梳頭的時候，她已經不是侯雙霜了，是鏡子裡的女人。”
螢幕上，侯雙霜翹著蘭花指，拿著桃木梳，從上到下緩緩梳頭，動作輕柔嫵媚，舉止端莊。
“有兩個鬼。”我說，“一個男鬼，一個女鬼。”
他嗯了一聲，把視頻進度往前調，調到了侯雙霜脫衣服睡覺的那一段。嘴角流出口水，癡癡地盯著螢幕看。
可以正經一點麼？
5
來到侯雙霜家樓下，衛風在空氣中聞了聞，便向道路邊的灌木叢走去，伸手從裡面拖出個鬼來。
正是王煥南，他蜷著身子躲在灌木叢裡，臉色蒼白，被拖出來便大叫。見我站在衛風身後，又喊我去救侯雙霜。
衛風抓著王煥南的後頸，拿出甘蔗很用力給了他幾記悶棍，“你現在歸我了。”
王煥南抬頭看了看衛風，神色變得有些哀傷，他說認命了。
衛風抓著王煥南向侯雙霜家走去。
侯雙霜家，亂七八糟。厲鬼的爆炸發生在二次元，與現實世界沒多少衝突，所以並沒有引起騷動。
房間裡空無一人，厲鬼、侯雙霜和李亦然都不在，安靜得能聽見空氣流動的聲音。
衛風使勁把王煥南扔在地上，問他那兩個鬼的來歷？
王煥南急忙說，他也是死了之後，才聽鬼友們講起兩個鬼的事情。
男鬼叫鬍子期，原本被封印在君閣廟裡。附在侯雙霜身上的女鬼叫做秀瑩，是她把鬍子期放出來的。兩人民國年間就已經死了，是一對生死冤家。
當年，兩人是郎才女貌、對影玉璧的一雙戀人。鬍子期是讀書人，生於貧寒之家，只能勤奮讀書。夢想靠科舉改變命運，小的時候便中了秀才。
秀瑩是大家閨秀，父親是一名鄉紳。見鬍子期有前途，對他倒也尊重。他才氣過人，以後考中舉人，加官進爵封妻蔭子還是很有希望的。因此，默許了鬍子期和秀瑩的交往。
偏偏這時，清帝廢了科舉，頒發教材，改為西學。
西學有什麼用？不能通過考試做官，像鬍子期這樣夢想著靠科舉的讀書人夢想破滅了。
見鬍子期做不了官，秀瑩父親便不許她再和鬍子期來往，把秀瑩反鎖在了家裡，準備把她嫁給鄰鄉鹽商之子。
秀瑩當然不會任由父親安排她的人生。
某日半夜，她在奶媽的掩護下從家裡跑了出來，連夜來到鬍子期門前，準備和鬍子期私奔。
遭遇連連打擊，鬍子期一蹶不振，看不到人生未來，拒絕了秀瑩的要求，他向秀瑩父親通風報信。
秀瑩本想鼓勵他東山再起，卻被父親帶來的家丁抓住了。父親當著秀瑩的面，給了鬍子期一些錢，感謝他通風報信。
秀瑩見狀，怒火叢生。
鬍子期十分羞愧，拒絕了秀瑩父親的好意。
秀瑩被抓回去後，父親嚴加看管，把她反鎖在房間裡。掩護她逃走的奶媽，也被打得只剩半條命。
被鬍子期出賣，秀瑩越想越氣，一氣之下，上吊自殺，剛掛好綾帶，被家丁發現了。
父親命人把她綁起來，等選好了日子就送到鹽商府上。
秀瑩被抓走時怨恨的眼神，令鬍子期寢食難安。自覺再無顏面見秀瑩，鬍子期決定外出謀生。
臨走之前，他去看秀瑩，向她告別，卻連秀瑩的家門都沒進去。他把對秀瑩的歉疚和思念寫在一封信上，還把準備送給秀瑩的桃木梳一併綁在信封上，扔進了秀瑩家的庭院裡。
走出鄉關，鬍子期的際遇極好。
清帝退位後，世間紛擾，群雄割據。他是讀書人，極有才學，深得一位軍閥官爺的賞識。
官爺自稱大帥，帶著鬍子期南征北戰，攻城掠地，成為了一方諸侯。他封鬍子期為師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力能帶來滿足感，特別是鬍子期這種受過屈辱的，極負自尊的讀書人。
戰火紛飛之時，生死關頭他常常想到秀瑩，想到她臨走時怨恨的臉。功成名就之後，他夜晚做夢，夢見自己撐著油紙傘，緩緩地走向弄堂裡的庭院。
庭院的房間裡，秀瑩身穿鳳冠霞帔，坐在床邊等他掀開紅蓋頭。可是，他卻總是在關鍵時刻醒來。
秀瑩，是他人生最大的悔恨。
深思熟慮後，他向大帥告假，帶了一隊人馬衣錦還鄉。他想看看秀瑩，如果適宜，他要迎娶秀瑩。
可是，他再也見不到秀瑩了，她早在幾年前已經死了。
幾年前，秀瑩被她爹逼著嫁給了鹽商之子。那是個紈絝子弟，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而且不把秀瑩當人看，不是打她就是罵她，說秀瑩是沒人要的賤貨，就連鬍子期寧願出賣她也不願意和她私奔。
秀瑩質問他，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娶她過門。
紈絝子弟輕蔑道，如果不是秀瑩她爹欠他們很多錢，拿秀瑩抵債，他才不要呢。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把秀瑩的身心擊打得粉碎。
紈絝子弟變本加厲地折磨秀瑩，後來，玩膩了秀瑩，便把她趕了出來，還通知她爹來接。
秀瑩爹覺得丟人，根本不來。秀瑩一個人落寞地走在街上，不知道該去哪裡。
世道混亂，幾個混混盯上了秀瑩，把她拖進了巷子裡，侮辱了她，還把她賣到窯子裡賺了一筆錢。
受盡侮辱，秀瑩從窯子樓上摔了下去，就這麼死了。死亡原因眾說紛紜，自殺，他殺，沒有定論，總之，是死了。
鬍子期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眼前浮現出秀瑩清麗的臉龐，淚水暈在眼眶裡。
懊悔、惋惜、仇恨、憤怒交織在他的心間，他掏出腰間的槍，決定殺死那些致秀瑩死地的人。
他殺了秀瑩她爹滿門，殺了鹽商滿門，殺了妓院的老鴇和妓女，火燒了妓院。
他把縣城翻過來，找到了當年侮辱秀瑩的混混，砍了他們的頭顱，掛在城門口。但他沒有找到鹽商之子，據說逃走了。
鬍子期勃然大怒，屠了那座城，血流成河，枯骨如山。
帶著士兵回到駐地，鬍子期看見，最喜歡的也最像秀瑩的小妾坐在鏡子前梳頭，手裡拿著他當年送給她的桃木梳，從上到下，慢慢地梳。
鏡子裡面，竟然坐著身穿鳳冠霞帔的秀瑩。
他並不害怕，反而十分高興，為秀瑩做了這麼多，她果然來找他了。
他高興地告訴秀瑩，把那些害過她的人全都殺光了。
秀瑩停止了梳頭，轉過身來說還沒有，還有一個人沒有死，那人是罪魁禍首。
鬍子期說，鹽商之子，讓他找到，一定要千刀萬剮。
秀瑩伸手掐著鬍子期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說，那個罪魁禍首，就是你。
鬍子期雙眼暴突，血色在眼白上蔓延，瞳孔如水花般散開。
過了許久，下屬們進屋，見鬍子期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死在了鏡子前。
埋了鬍子期之後，軍營開始鬧鬼。
士兵一個接著一個慘死，幾乎都被吸食了魂魄，每天晚上都會聽見空氣中有人在喊秀瑩的名字。
大帥為了安撫軍隊，請了個高人在軍營裡設法壇，抓住了厲鬼，並把他封印在一座土廟裡，永世不得超生。
“秀瑩呢？死得這麼慘，秀瑩怨氣更重啊。”我說。
王煥南搖搖頭，衛風說應該一直在人間遊蕩，找一個能夠釋放怨氣的宿主，然後把鬍子期放出來。
“為什麼秀瑩要把鬍子期放出來？她那麼痛恨鬍子期。”
“相愛相殺，女人的仇恨，是可以蔓延百年。”衛風說，“做鬼也不放過他。”
“現在我們應該去哪裡找他們，把李亦然和侯雙霜救出來？”聽了故事，我們依舊一籌莫展。
王煥南想了想，猜想可能在鬍子期老家。儘管秀瑩怨恨鬍子期，但鬍子期深愛著秀瑩。更何況他積攢了百年的怨氣，再見秀瑩，一直想著再續前緣，否則也不會糾纏侯雙霜。
衛風抽出甘蔗，在手裡晃了晃，“走吧，我們下基層，去玩玩農家樂。”
我問衛風有沒有把握，他笑了笑，天水街扛把子，有 的是對付厲鬼的辦法。
我半信半疑，上次不就失敗了。
6
鬍子期老家，滄海變桑田，一幢幢高樓拔地而起，四通八達的道路縱橫交錯。
鎮口豎立著一塊牌子，“經濟文化名鎮。”
我們進入鎮裡，走到一座仿古步行街前，往前面走了十米，左拐便是一座悠長的小巷。穿過巷子，來到一座宅邸前，宅邸前兩座鎮宅石獸呲牙兇猛，栩栩如生。
這裡便是秀瑩家的舊宅，現在已經對公眾開放，遊客進進出出。
我們三人走到門口，停住了腳步。
鬍子期站在一座廂房門前，李亦然站在他的旁邊，喊了我和衛風的名字。
衛風抽出甘蔗，舞出兩個花來，沖了進去。
鬍子期眉間魄紋閃現，瞳孔由黑變白，由白變紅。衛風手中甘蔗變作黑鐵短劍，淩空舞動向他刺了過去。
鬍子期咧嘴一笑，霎時間周圍景象變得扭曲。
衛風大叫一聲，“不好，厲鬼結界，快閃。”猛地回轉卻已來不及。
我和王煥南身不由己地被吸入到扭曲的結界裡，動彈不得。
“衛風，咱們的仇怨，今天了結了吧。”鬍子期身體釋放出如波紋狀的白色光芒。
我只感覺渾身陰冷，衛風的身體結成了冰，被陰冷之氣慢慢侵蝕，身體發出哢哢哢的聲音。
冰層從腳底往上身蔓延，很快就到了脖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媽的，老子終於等到了你放大招了。”說完，張開嘴，一聲怒吼，聲音刺耳，猶如船聲轟鳴。冰層四分五裂，猶如亂箭般散開，在天地間形成一層白茫茫的雪花。
衛風身影一晃，飛身撲過去，雙手抓著鬍子期往牆上撞去，撞得鬍子期翻了白眼。“老子送你回去。”
這哪裡是抓鬼？完全就是折磨鬼。
鬍子期的身體顫抖起來，“轟隆”一聲，炸彈般炸裂了。
我來不及躲閃，爆炸的火花把我包圍，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7
慢慢睜開眼睛，我站在一座宅邸門前，手裡還撐著一把油紙傘。
宅邸大門緊閉，石獅肅然，天地間，細雨霏霏。雨水落到我身穿的白色綢緞長衫上，腳上穿一雙柔絲黑色布鞋，質地高檔。
我走到門前，伸手推開門，走進宅邸。
沿著小路向前走，來到一座廂房門前，伸手推開門，門咯吱一聲打開。
廂房裡，紅色鴛鴦棉被鋪就的雕花木床上，坐著一位身穿紅裳的新娘子。她蓋著紅霞，雙手緊握，拇指在虎口位置輕輕摩挲。
我收了傘，走過去，伸手輕輕掀開紅霞，露出一張可人的臉來。
一見到那張臉，我驚叫起來，“李亦然，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亦然站起身來，推了我一把，驚慌失措搖頭。
她被鬍子期打昏了，醒過來就穿成了這幅模樣。
她建議我們趕緊跑，拉著我的手，剛跑到到門口，衛風和王煥南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衛風伸手就給了一耳光，“格老子，你爹我辛辛苦苦花錢給你娶了個媳婦，你竟然想著私奔。”
我被打懵了，老子才是你爹呢？占我便宜。
王煥南拉住李亦然，“女兒，你爹我欠了他好多錢，實在是沒錢還，只有拿你抵債了，往後你可要好好地服侍你相公。”
李亦然眼睛都要突出來了，正要發作，我突然明白了，難道是演戲？急忙拉住李亦然說要不趕緊洞房吧。
李亦然反手給了我一巴掌，洞你妹的房。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槍聲和戰馬嘶叫的聲音。一隊手持步槍的士兵沖了進來，把我們團團圍住。
衛風高舉上手，“官爺，我可是良民啊。”
宅邸門口，一人騎著高頭大馬踱步而來，走到門口翻身下馬，一身戎裝走了進來。
來者正是鬍子期，他威風凜凜地走到我們面前，腰間揣著駁殼槍，盛氣淩人地看了我們一眼，走到李亦然面前，柔情道，“秀瑩，我回來了。”
李亦然愣了神，瞳孔零散地盯著鬍子期，沒反應過來他是在喊她。
我立即告訴李亦然，只是演戲，你趕緊答應。
李亦然支支吾吾的，鬍子期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深情道：“我回來了，無論誰，用什麼方式，也不會讓我們分開了。”
鬍子期牽著李亦然的手，不管不顧地邁步往門外走去。
李亦然一臉驚慌，向我釋放出“救我”的眼神。
我用眼神告訴她這是夢，是演戲。你現在是演員，該配合演出的你，不要視而不見。
鬍子期牽著李亦然走到門口，李亦然焦急起來，按捺不住很用力一甩，掙脫了鬍子期的手，朗聲道：“我可不是什麼秀瑩。”
鬍子期臉色驚奇，站在原地看著李亦然。我心說功虧一簣，劇本被改寫了，趕緊向衛風求助。
衛風歎了口氣，“對，她可不是什麼秀瑩，她是我的兒媳婦。”
然後走上前踢了我一腳，“該死的東西，媳婦兒都被人搶走了，還愣在這裡幹什麼？”衛風拉著我趕緊上前。
鬍子期臉色一變，從腰間抽出駁殼槍，頂著剛走上前的衛風的腦袋。
“軍爺，饒命。她真的不是你的秀瑩。”衛風正色道，“你的秀瑩，我知道在哪裡。”
鬍子期眉頭一皺，伸手抓過衛風，讓他帶路去找秀瑩。
衛風指著鬍子期的馬說，要騎馬去才行。鬍子期一把抓過衛風，把他扔了上去，隨後上了另一匹馬，兩匹馬往小鎮外疾馳而去。
李亦然扯了扯我和王煥南，讓跟上去看看，我們三人緊跟慢趕地沿著他們去的路跑去。
沿著青石道路往前跑，跑過一片田坎，來到一座薄霧冥冥的村莊前，兩匹馬站在房屋前低頭吃草。
我們走過去，只聽一聲“二拜高堂”從房間裡傳出來，緊接著又是一聲“高堂就是我。”是衛風的聲音。
我們走到房屋窗戶邊，望著裡面的場景，面面相覷。
房間裡，一對男女正在拜堂成親，衛風站在兩人中間。男的是鬍子期，女的竟然是侯雙霜。
衛風高聲喊，“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鬍子期拿出一把桃木梳遞給侯雙霜，她沒接。
衛風說，此物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所用，明早請新郎為新娘梳頭，現在，趕緊入洞房。
兩人在衛風的推攘中，步入內堂。侯雙霜臉面羞澀，被鬍子期拉著手進入內堂。
李亦然說：“霜霜不會真的被……”
話還沒說完，天地旋轉，好似被按下了快進鍵。
他們的人生像在我們面前拉開了帷幕，如戲劇一般。
鬍子期帶著侯雙霜走出鄉關。之後，鬍子期征戰沙場，侯雙霜陪著他，每天等他歸來。
他們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每一天，每日早晨，鬍子期都會拿著桃木梳為秀瑩梳頭。秀瑩坐在鏡子前，抿嘴微笑，幸福滿滿。
兩人生了四個女兒，一個兒子。
經過奮鬥，鬍子期打下一片江山，成為一方諸侯，北伐戰爭中主動易幟，順了國民政府。抗戰爆發，他把侯雙霜送到重慶，自己領著將士浴血奮戰，戰死沙場，成為一代傳奇。
侯雙霜成為了烈屬，獨自撫養兒女，抗戰後登上了去往臺灣的輪船。在輪船上，遇見了一個男人。男人幫她搬東西，一路上照顧他，那樣貌怎麼看都是王煥南。
我們轉頭看向他，他的臉緋紅一片。
帷幕慢慢地在輪船遠去的夕陽下垂落，輪船上刻著“太平”兩個字，我們無限唏噓。
畫面鬥轉，我們重新站在了那座陳舊的老宅門前。
我和李亦然變回了原來的裝扮，侯雙霜躺在地上，閉著眼睛，睫毛微微顫動。王煥南站在陰影裡，做了個深呼吸，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回憶中。
衛風從宅邸內堂走出來，走到王煥南面前，“她沒事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王煥南看著躺在地上的侯雙霜，欲言又止。
衛風說，那件事情我會告訴她的，讓他安心走。
王煥南點點頭，轉身欲走，衛風又攔住他，讓他給五十萬塊買路錢。他無奈地給了衛風價值五十萬的黃金，憤怒地消失在牆壁裡。
衛風拿著黃金，得意地笑。
回城的路上，李亦然問衛風那場戲劇到底是什麼意思。衛風說他的答案很貴，李亦然說給錢。
他不稀罕，朝侯雙霜努了努嘴，建議讓她陪他一晚上。李亦然一腳把衛風踹進田裡面。
鬍子期的怨氣是求不得，秀瑩的怨氣是愛別離，要消除他們的怨氣，必須要用庖丁解牛的智慧，所以他才導演這麼一齣戲劇。
我們看到的畫面，是他利用鬍子期釋放出來的怨魂之氣造成的幻象。鬍子期和秀瑩會幸福地生活在幻想中，直到煙消雲散。
我問他是怎麼製造幻象的，他沒回答。其實我看見了，是他胸前佩戴的玉佩起作用。
爆炸之前，他雙手食指中指併攏倒轉手腕指向玉佩。那塊玉佩，遠看似鬼臉，近看是兩條八卦魚交纏環繞，雕工精緻，可能是他的驅魔的能力所在。
這時候，我背著的侯雙霜醒了過來，我把她放下來。
她睜開眼睛，詫異怎麼會在這裡，李亦然向她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聽完之後，她歎了口氣，兩個相愛的人最終能夠在一起也是一種幸福。
“原本你也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衛風伸手從兜裡掏出一件東西，扔給侯雙霜。
侯雙霜拿在手，這是當年王煥南寫給班花的信。
“當年這封信，他可是寫給你的。”
這句話好似晴天霹靂，侯雙霜驚訝得站在原地，“他……他……”
“是啊，這封信是寫給你的，只不過你自作多情轉交給了班花。王煥南為了從班花手裡拿到信，第二天再給你，所以才在放學路上攔住班花。第二天早上，他還沒把這封信交給你，就和這個世界永別了。”
衛風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毫不在意地往前走，“人總是要失去，才會學會珍惜。”
侯雙霜站在原地，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8
幾天後，李亦然拉著我去找衛風，把侯雙霜感謝他的禮物帶給他。
地下室沒人，等了一會兒，不見衛風回來。李亦然把東西放在電腦桌上，拿出一張便利貼寫上字。
寫完字貼在電腦螢幕上，螢幕閃現。
李亦然想看看衛風電腦裡有些什麼東西，於是握著滑鼠不斷地點開資料夾，點開其中一個視頻，我們兩人看呆了。
螢幕裡，是侯雙霜的房間。侯雙霜坐在梳妝鏡前，衛風站在旁邊，面朝梳妝鏡，視頻日期顯示半年前。
梳妝鏡裡，是身穿著紅裳的侯雙霜，不，應該說是秀瑩。
衛風正在和鏡子裡的秀瑩商量著什麼，秀瑩拿出好多錢交給衛風，衛風湊到鏡子前親了她一下。秀瑩羞澀地推開他，捂著嘴笑。
這是什麼意思？我和李亦然面面相覷，相互猜測。
“你們看夠了沒有？”衛風站在門口。
李亦然走上前，質問衛風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半年前他會在侯雙霜家，之後發生的一切是不是衛風設置的陷阱。
衛風承認，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鏡子裡的姑娘是秀瑩，是他的客戶。
她給衛風錢，兩人達成契約，衛風幫她完成和鬍子期永生在一起的夙願。
李亦然生氣地說，既然和鬼有了契約，完成夙願，為什麼一定要選侯雙霜？
衛風說，因為她是宿主，具有達成夙願的鑰匙。
我突然就明白了，也就是說，鬍子期其實是衛風和秀瑩引出來的。但為什麼他能那麼肯定，鬍子期一定會從君閣廟的封印裡出來，來到秀瑩身邊。
衛風笑了笑，“因為，當初是我把鬍子期封印在君閣廟裡的。當年，那裡還不叫君閣廟。”
我和李亦然伸長脖子，民國年間的驅魔人是衛風？
李亦然哼了一聲，“你封印的，騙誰。民國到現在差不多百年了吧，你多少歲？”
衛風嘿嘿一笑，“秀瑩當年在窯子裡的時候，最喜歡的客人就是我，活兒好！”
李亦然翻了個白眼，“不要臉！”
我看著嬉皮笑臉的衛風，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要緊緊地抓住她。為此，他搬到了侯雙霜家住，每天和侯雙霜膩歪在一起。侯雙霜十分滿足。
每天晚上，男友都會擁抱她，親吻她。雖然第二天總是很疲倦，但她卻無比幸福。
男友對她似乎著了迷，就連週末都要膩歪在一起。侯雙霜想，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壞的田？
她幸福地摟著他的脖子，渴求著更多愛撫。
某天週末，老闆讓加班，她拖著疲倦的身子出門。
中午時分，下樓到公司附近的星巴克買杯咖啡提神，無意中撞見了男友拉著別的女人手，坐在落地玻璃窗邊秀恩愛。
精神一恍惚，她手裡的星巴克咖啡沒拿穩，掉落地面。原來男友一直在欺騙她，一直把她當做玩偶。
她走上前，伸手怒給男友一耳光，卻被男友一把抓住。他警告侯雙霜，他們已經分手了，不要糾纏甚至大呼小叫。
侯雙霜哭著質問他，既然分手了，為什麼還要送她梳子，還要和她住在一起。
她告訴男友身邊的女人，他每天晚上都和自己在一起。
女人輕蔑一笑，翻了個白眼，反問道：“是嗎？那每天晚上和我在一起的是誰？是鬼嗎？”
侯雙霜心裡咯噔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女人伸手指著侯雙霜鼻子警告她，不要無理取鬧，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
男友整理了被侯雙霜抓歪了的西裝，牽著女人離開了。
侯雙霜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打開房門，房間裡傳來一陣菜的香味。
男友穿著廚房衣兜，拿著鍋鏟正在做飯。見侯雙霜回來，眼睛裡還夾雜有淚光，疑惑地問她怎麼了。
侯雙霜見狀，激動地跑上前，緊緊地抱著男友，大聲哭泣。不管他是誰，她不再讓他離開。
男友伸手撫摸著侯雙霜的頭，笑著說，傻瓜，我不會離開你的。
侯雙霜抬起頭，眼淚婆娑地對男朋友說，要不我們結婚吧。
男朋友一口答應了，和侯雙霜緊緊擁抱在一起。
我打斷李亦然的講訴，這是個很浪漫的愛情故事啊。
“你遇見的鬼就是他？”我問侯雙霜。
侯雙霜搖頭。
李亦然甩了甩手，“話還沒說完呢，後面發生的事情聽起來就很詭異了。”
“你直接說重點不就好了，浪費時間！”
那天晚上，侯雙霜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和男友結婚了。
在一條青石鋪就的街道上，小雨淅淅瀝瀝，地面青草雜蕪。
道路兩邊是圍牆，圍牆上黑瓦沾著雨露，水滴沿著瓦片凹槽滴落地面。圍牆向前延伸出去，形成一條幽深的巷子。
一個人撐著傘，緩緩地向前走，腳上的繡花鞋小心翼翼地踩在潮濕的地面。
巷子盡頭，是一座朱漆紅門的宅院，門口兩座石獅子，獠牙鋸齒，威武異常。
宅院琉璃，杏花從宅院牆頭支出來，開出一兩朵，妖嬈異常。戴著玉環手鐲的手輕輕地推門，朱漆紅門咯吱一聲開了。
門後面，是一座庭院。庭院的中央，蜿蜒的小路去向前方。繡花鞋登上小路，登上臺階，來到一座雕花木門前。
伸手推開房門，房間裡的床邊坐著一位身穿紅裳，頭蓋紅布的女子。
女子端正地坐在床邊，雙手放在膝蓋上。視線越來越近，靠近女子，正要伸手去揭開蓋頭，侯雙霜睜開朦朧的眼睛，透光紗窗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
男友依舊睡在她的身邊，微笑地看著她。那個夢，讓她很疲倦。
一連好幾天，只要閉上眼睛，她都會做那個夢。由遠及近，撐著油紙傘，穿過小巷，穿過庭院，來到身穿紅裳的新娘子面前，卻怎麼也揭不開她的面紗。
某天早上，她醒過來，男友不在她身邊。
她在房間裡尋了好久，沒有他的身影。她以為他出去買東西，於是待在家裡哪裡也不去，等著男友回來。
可等了一個多月，男友也沒有回來。
那個夢，猶如魔鬼般纏繞著她。每天晚上總是循環往復，猶如進入迷宮兜兜轉轉。
一定是把男友丟失在迷宮中了，她這麼想。
她嘗試著進入夢鄉，在那個巷子裡，在庭院裡把男友找到，卻怎麼也找不到。
當她走出庭院，門咯吱一聲關上了。轉過身，卻看見還未合攏的門上印著一張人臉，睜著眼睛盯著她看。
3
侯雙霜猛地驚醒，一身大汗。
那是一張熟悉的人臉，那人叫王煥南。他在六年前，也就是十七歲的時候，已經死了。
侯雙霜說到這裡，渾身顫抖。
當年，她和王煥南是好朋友，情竇初開的年紀對王煥南有一份依戀。
王煥南和班花同桌，同學們起哄王煥南喜歡班花，他總是否認。某天，他寫了一封告白信，讓她幫忙看看。課上，她看得心驚肉跳，下課後內心嫉妒的交給了班花。可王煥南喜歡班花，還寫了一封告白信，讓她轉交給班花。當她把那封信交給班花的時候，心中一痛，感覺像失去了一件重要的東西。
第二天放學，她看見王煥南和班花站在校門口。班花從包裡拿出一封信遞還給王煥南，像是拒絕了他。
當天晚上，王煥南就被車撞死了。
同學們盛傳，王煥南是為情自殺的。為了這件事情，她傷心了好久，還和別人爭吵了很久。
說到這裡，侯雙霜雙眼濕潤，眼看就要哭出來。
一陣涼風吹過，我感覺到一陣靈動，站起身來，走到陽臺邊，往下一看。路燈下，站著一個人抬頭看著我。
他表情嚴肅，沒有影子，是個鬼。
“王煥南！”我喊了一聲，他向後一撤，轉身往前方跑去。
我跑到門口打開門沖了出去。
侯雙霜驚叫一聲，恐懼地抱著李亦然，閉上眼睛。
沖下樓，清冷的街道上路燈昏暗，倒映著梧桐樹的影子。樹葉被微風吹得沙沙作響，我沿著道路一直往前追。追過兩個十字路口，沒見王煥南的身影。
站在路口，我突然警覺，糟了，聲東擊西。立即轉身向侯雙霜家跑去，跑得雙腿酸軟，喉頭血氣翻湧。
上了樓，房間門開著。我跑進屋，屋裡一個人也沒有。
我拿出電話打給李亦然，電話還沒接通，轉過身，我面前出現一張人臉，嚇得我汗毛倒豎。
人臉對著我笑，我向後一撤，正是王煥南。電話通了，我沒來得及說聲喂，王煥南伸手把我推倒。
我後仰倒地，手機脫手，只聽電話裡傳來李亦然喊救命的聲音。
王煥南雙手向我抓過來，我轉過身，他撲了個空。
我的身體滾到茶几邊，順手抄起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自衛。水果刀對鬼根本不起作用，關鍵時刻對我還能起點作用。什麼作用？當然是自殺，免得被厲鬼吃了魂魄。
我急忙把水果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坐起身背靠著茶几，“別過來，再過來我殺了自己，變成厲鬼找你報仇。”
王煥南站在原地，伸手說別衝動，他沒有惡意，其實是來找我幫忙的。
“我沒衝動，是你衝動。幫什麼忙？我可以多少燒點紙錢給你，早點去投胎。”
他說是為侯雙霜的事情來的，他不是來害她的，是來救她的。
我頓了頓，什麼意思？
他向後退了退，連連向我解釋，很多事情他已經查清楚了，只要把侯雙霜身邊的鬼趕走，侯雙霜就沒危險了。
“身邊的鬼？不是你？你不要侮辱我的智商。”我把水果刀往外面挪了挪。
“我沒侮辱你智商，我真的是來救侯雙霜的。她身邊的鬼……”
正要解釋，房間大門迅速開關起來，一陣狂風吹來，一個黑色身影出現在我們中間。
王煥南像是受了驚嚇，身影一晃，消失了。
黑影突然伸手掐住了我的喉嚨，把我提了起來。他的臉從黑影裡顯露出來，露出詭異的笑容。
周身黑氣翻滾，此鬼怨氣沖天。
“打擾我和秀瑩的人，都要死。”
厲鬼怒目圓睜，深吸一口氣，我的身體劇烈燃燒起來，魂魄正在被他吸走。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映紅，周圍炙熱非凡，好似火海燃燒。火海裡，李亦然躺在地上，空氣波紋般扭曲。
侯雙霜站在李亦然旁邊，面無表情，猶如一尊蠟像融進烈火中。眼睛、嘴角、鼻子，甚至全身都流出鮮豔的血，好似一朵焰火之花。
我的周圍，黑色的怨氣正向地面蔓延，我被他扣住喉嚨，力量一點一點地遺失，身體越來越冷。
早知道，我就該拿刀抹了自己。
“哢嚓！”
耳邊傳來槍上膛的聲音，衛風站在了那人身後，手裡拿著一把黑色的格洛克。槍身上刻著一條黑色的龍紋，龍的眼睛釋放猩紅微光。
“一槍崩了你，有點捨不得。”衛風道，手指一動。
只聽轟的一聲，厲鬼原地爆炸。強大的衝擊波把我向後一推，撞破窗戶玻璃，掉出樓外，落到地面，屁股摔成了兩半。
耳邊起風，衛風從天而降。他一落地，大喊一聲快走，快步向前方跑去。
我站起身來，抬頭一看，只見厲鬼全身烈火跳下來，向我撲了過來。
他竟然沒消失，難怪衛風要跑。
我連頭也不回地狂奔，沿著道路跑過一個十字路口。
一隻手抓住我的肩膀，嚇得我魂飛魄散，腳下不停，那只手伸出手勒住我的脖子。
我的眼前一黑，嘴被手掌按住，“別說話。”衛風在我耳邊說，然後拿了件東西把我蓋上。
我的身前，一陣狂風呼嘯而過。
我們在黑暗中躲了一會兒，聽外面沒了動靜，這才拉開罩著我們的東西，是個窗簾。
他的皮夾克被火焰燒了個大洞，穿在身上看起來像是演滑稽劇的。
“狗日的，變厲害了。”他吐了口唾沫，憤憤不平。那厲鬼中了他一槍，竟然沒魂飛魄散。
我對衛風說，李亦然和侯雙霜還在房間裡，要不要回去救她們？
他沒理我，徑直走到街邊推出一輛自行車。這麼緊急你還要騎車？我伸手去拉衛風，被他騎上單車拉著朝前狂奔。
他雙腳交叉瞪得飛快，風一般的男子真是可怕。我站在單車後座上，只聽見沙沙的風聲。身體迎在風中，雙手扶著衛風的肩膀，手越抓越緊，擔心掉下來。
自行車越來越快，霓虹燈如彩虹般往後退，時光在我面前卻已經靜止了。
他一定很生氣。
4
天水街，衛風住的地下室。
路上，他向我解釋，早在李亦然來找他驅鬼的時候，就關注侯雙霜了。他提出要和侯雙霜上床的原因，其實是想把厲鬼逼出來。
他說得一本正經，我並不相信這句話，這是個套路。他進一步解釋，那厲鬼就在侯雙霜的身體裡。
我詫異，不會吧，男鬼進入女人身體裡，鬼上身不會產生排斥反應嗎？
“那並不是什麼鬼上身，而是寄居，讓她產生幻覺，製造一種假像，吸食人的精魂。”說著，衛風拿出手機，點開視頻。
視頻裡，是侯雙霜，視頻的視角是她的房間。
這段時間，衛風一直在監視她。
我問衛風什麼時候在她家安裝的攝像頭？這樣偷拍姑娘的隱私不好吧。
他不置可否。
視頻裡，只有侯雙霜一人，卻能清楚地看見她和人在說話。
她面對空氣吃飯，依偎在沙發上看電視，抱著空氣纏綿，在床上渴求。
衛風把侯雙霜在纏綿悱惻床上的片段重新播放了一遍，盯著視頻，眼睛裡釋放著光芒，問我想不想看現場直播。
我又不是你，“厲鬼是什麼時候寄居的？”
衛風拖動視頻，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手機螢幕。
侯雙霜坐在鏡子前，拿著桃木梳梳頭，桃木梳散發出黑色的氣圍繞在侯雙霜身邊。
原來是那把桃木梳。
突然間，螢幕一閃，我看見異樣的東西。
“等等，那是什麼？”
我伸手指了指螢幕，侯雙霜梳妝的鏡子裡有個東西。
衛風點了暫停，把螢幕拉近。鏡子裡不是侯雙霜的臉，而是另一個人。雖說和侯雙霜一模一樣，但她穿著紅裳，披著霞帔，鳳冠放在腿上，和一身現代裝扮的侯雙霜就像是一道鏡子隔著兩個世界的人，是個新娘子。
衛風抬起頭來，恍然大悟地對我說，“我明白了，梳頭的時候，她已經不是侯雙霜了，是鏡子裡的女人。”
螢幕上，侯雙霜翹著蘭花指，拿著桃木梳，從上到下緩緩梳頭，動作輕柔嫵媚，舉止端莊。
“有兩個鬼。”我說，“一個男鬼，一個女鬼。”
他嗯了一聲，把視頻進度往前調，調到了侯雙霜脫衣服睡覺的那一段。嘴角流出口水，癡癡地盯著螢幕看。
可以正經一點麼？
5
來到侯雙霜家樓下，衛風在空氣中聞了聞，便向道路邊的灌木叢走去，伸手從裡面拖出個鬼來。
正是王煥南，他蜷著身子躲在灌木叢裡，臉色蒼白，被拖出來便大叫。見我站在衛風身後，又喊我去救侯雙霜。
衛風抓著王煥南的後頸，拿出甘蔗很用力給了他幾記悶棍，“你現在歸我了。”
王煥南抬頭看了看衛風，神色變得有些哀傷，他說認命了。
衛風抓著王煥南向侯雙霜家走去。
侯雙霜家，亂七八糟。厲鬼的爆炸發生在二次元，與現實世界沒多少衝突，所以並沒有引起騷動。
房間裡空無一人，厲鬼、侯雙霜和李亦然都不在，安靜得能聽見空氣流動的聲音。
衛風使勁把王煥南扔在地上，問他那兩個鬼的來歷？
王煥南急忙說，他也是死了之後，才聽鬼友們講起兩個鬼的事情。
男鬼叫鬍子期，原本被封印在君閣廟裡。附在侯雙霜身上的女鬼叫做秀瑩，是她把鬍子期放出來的。兩人民國年間就已經死了，是一對生死冤家。
當年，兩人是郎才女貌、對影玉璧的一雙戀人。鬍子期是讀書人，生於貧寒之家，只能勤奮讀書。夢想靠科舉改變命運，小的時候便中了秀才。
秀瑩是大家閨秀，父親是一名鄉紳。見鬍子期有前途，對他倒也尊重。他才氣過人，以後考中舉人，加官進爵封妻蔭子還是很有希望的。因此，默許了鬍子期和秀瑩的交往。
偏偏這時，清帝廢了科舉，頒發教材，改為西學。
西學有什麼用？不能通過考試做官，像鬍子期這樣夢想著靠科舉的讀書人夢想破滅了。
見鬍子期做不了官，秀瑩父親便不許她再和鬍子期來往，把秀瑩反鎖在了家裡，準備把她嫁給鄰鄉鹽商之子。
秀瑩當然不會任由父親安排她的人生。
某日半夜，她在奶媽的掩護下從家裡跑了出來，連夜來到鬍子期門前，準備和鬍子期私奔。
遭遇連連打擊，鬍子期一蹶不振，看不到人生未來，拒絕了秀瑩的要求，他向秀瑩父親通風報信。
秀瑩本想鼓勵他東山再起，卻被父親帶來的家丁抓住了。父親當著秀瑩的面，給了鬍子期一些錢，感謝他通風報信。
秀瑩見狀，怒火叢生。
鬍子期十分羞愧，拒絕了秀瑩父親的好意。
秀瑩被抓回去後，父親嚴加看管，把她反鎖在房間裡。掩護她逃走的奶媽，也被打得只剩半條命。
被鬍子期出賣，秀瑩越想越氣，一氣之下，上吊自殺，剛掛好綾帶，被家丁發現了。
父親命人把她綁起來，等選好了日子就送到鹽商府上。
秀瑩被抓走時怨恨的眼神，令鬍子期寢食難安。自覺再無顏面見秀瑩，鬍子期決定外出謀生。
臨走之前，他去看秀瑩，向她告別，卻連秀瑩的家門都沒進去。他把對秀瑩的歉疚和思念寫在一封信上，還把準備送給秀瑩的桃木梳一併綁在信封上，扔進了秀瑩家的庭院裡。
走出鄉關，鬍子期的際遇極好。
清帝退位後，世間紛擾，群雄割據。他是讀書人，極有才學，深得一位軍閥官爺的賞識。
官爺自稱大帥，帶著鬍子期南征北戰，攻城掠地，成為了一方諸侯。他封鬍子期為師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力能帶來滿足感，特別是鬍子期這種受過屈辱的，極負自尊的讀書人。
戰火紛飛之時，生死關頭他常常想到秀瑩，想到她臨走時怨恨的臉。功成名就之後，他夜晚做夢，夢見自己撐著油紙傘，緩緩地走向弄堂裡的庭院。
庭院的房間裡，秀瑩身穿鳳冠霞帔，坐在床邊等他掀開紅蓋頭。可是，他卻總是在關鍵時刻醒來。
秀瑩，是他人生最大的悔恨。
深思熟慮後，他向大帥告假，帶了一隊人馬衣錦還鄉。他想看看秀瑩，如果適宜，他要迎娶秀瑩。
可是，他再也見不到秀瑩了，她早在幾年前已經死了。
幾年前，秀瑩被她爹逼著嫁給了鹽商之子。那是個紈絝子弟，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而且不把秀瑩當人看，不是打她就是罵她，說秀瑩是沒人要的賤貨，就連鬍子期寧願出賣她也不願意和她私奔。
秀瑩質問他，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娶她過門。
紈絝子弟輕蔑道，如果不是秀瑩她爹欠他們很多錢，拿秀瑩抵債，他才不要呢。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把秀瑩的身心擊打得粉碎。
紈絝子弟變本加厲地折磨秀瑩，後來，玩膩了秀瑩，便把她趕了出來，還通知她爹來接。
秀瑩爹覺得丟人，根本不來。秀瑩一個人落寞地走在街上，不知道該去哪裡。
世道混亂，幾個混混盯上了秀瑩，把她拖進了巷子裡，侮辱了她，還把她賣到窯子裡賺了一筆錢。
受盡侮辱，秀瑩從窯子樓上摔了下去，就這麼死了。死亡原因眾說紛紜，自殺，他殺，沒有定論，總之，是死了。
鬍子期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眼前浮現出秀瑩清麗的臉龐，淚水暈在眼眶裡。
懊悔、惋惜、仇恨、憤怒交織在他的心間，他掏出腰間的槍，決定殺死那些致秀瑩死地的人。
他殺了秀瑩她爹滿門，殺了鹽商滿門，殺了妓院的老鴇和妓女，火燒了妓院。
他把縣城翻過來，找到了當年侮辱秀瑩的混混，砍了他們的頭顱，掛在城門口。但他沒有找到鹽商之子，據說逃走了。
鬍子期勃然大怒，屠了那座城，血流成河，枯骨如山。
帶著士兵回到駐地，鬍子期看見，最喜歡的也最像秀瑩的小妾坐在鏡子前梳頭，手裡拿著他當年送給她的桃木梳，從上到下，慢慢地梳。
鏡子裡面，竟然坐著身穿鳳冠霞帔的秀瑩。
他並不害怕，反而十分高興，為秀瑩做了這麼多，她果然來找他了。
他高興地告訴秀瑩，把那些害過她的人全都殺光了。
秀瑩停止了梳頭，轉過身來說還沒有，還有一個人沒有死，那人是罪魁禍首。
鬍子期說，鹽商之子，讓他找到，一定要千刀萬剮。
秀瑩伸手掐著鬍子期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說，那個罪魁禍首，就是你。
鬍子期雙眼暴突，血色在眼白上蔓延，瞳孔如水花般散開。
過了許久，下屬們進屋，見鬍子期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死在了鏡子前。
埋了鬍子期之後，軍營開始鬧鬼。
士兵一個接著一個慘死，幾乎都被吸食了魂魄，每天晚上都會聽見空氣中有人在喊秀瑩的名字。
大帥為了安撫軍隊，請了個高人在軍營裡設法壇，抓住了厲鬼，並把他封印在一座土廟裡，永世不得超生。
“秀瑩呢？死得這麼慘，秀瑩怨氣更重啊。”我說。
王煥南搖搖頭，衛風說應該一直在人間遊蕩，找一個能夠釋放怨氣的宿主，然後把鬍子期放出來。
“為什麼秀瑩要把鬍子期放出來？她那麼痛恨鬍子期。”
“相愛相殺，女人的仇恨，是可以蔓延百年。”衛風說，“做鬼也不放過他。”
“現在我們應該去哪裡找他們，把李亦然和侯雙霜救出來？”聽了故事，我們依舊一籌莫展。
王煥南想了想，猜想可能在鬍子期老家。儘管秀瑩怨恨鬍子期，但鬍子期深愛著秀瑩。更何況他積攢了百年的怨氣，再見秀瑩，一直想著再續前緣，否則也不會糾纏侯雙霜。
衛風抽出甘蔗，在手裡晃了晃，“走吧，我們下基層，去玩玩農家樂。”
我問衛風有沒有把握，他笑了笑，天水街扛把子，有 的是對付厲鬼的辦法。
我半信半疑，上次不就失敗了。
6
鬍子期老家，滄海變桑田，一幢幢高樓拔地而起，四通八達的道路縱橫交錯。
鎮口豎立著一塊牌子，“經濟文化名鎮。”
我們進入鎮裡，走到一座仿古步行街前，往前面走了十米，左拐便是一座悠長的小巷。穿過巷子，來到一座宅邸前，宅邸前兩座鎮宅石獸呲牙兇猛，栩栩如生。
這裡便是秀瑩家的舊宅，現在已經對公眾開放，遊客進進出出。
我們三人走到門口，停住了腳步。
鬍子期站在一座廂房門前，李亦然站在他的旁邊，喊了我和衛風的名字。
衛風抽出甘蔗，舞出兩個花來，沖了進去。
鬍子期眉間魄紋閃現，瞳孔由黑變白，由白變紅。衛風手中甘蔗變作黑鐵短劍，淩空舞動向他刺了過去。
鬍子期咧嘴一笑，霎時間周圍景象變得扭曲。
衛風大叫一聲，“不好，厲鬼結界，快閃。”猛地回轉卻已來不及。
我和王煥南身不由己地被吸入到扭曲的結界裡，動彈不得。
“衛風，咱們的仇怨，今天了結了吧。”鬍子期身體釋放出如波紋狀的白色光芒。
我只感覺渾身陰冷，衛風的身體結成了冰，被陰冷之氣慢慢侵蝕，身體發出哢哢哢的聲音。
冰層從腳底往上身蔓延，很快就到了脖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媽的，老子終於等到了你放大招了。”說完，張開嘴，一聲怒吼，聲音刺耳，猶如船聲轟鳴。冰層四分五裂，猶如亂箭般散開，在天地間形成一層白茫茫的雪花。
衛風身影一晃，飛身撲過去，雙手抓著鬍子期往牆上撞去，撞得鬍子期翻了白眼。“老子送你回去。”
這哪裡是抓鬼？完全就是折磨鬼。
鬍子期的身體顫抖起來，“轟隆”一聲，炸彈般炸裂了。
我來不及躲閃，爆炸的火花把我包圍，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7
慢慢睜開眼睛，我站在一座宅邸門前，手裡還撐著一把油紙傘。
宅邸大門緊閉，石獅肅然，天地間，細雨霏霏。雨水落到我身穿的白色綢緞長衫上，腳上穿一雙柔絲黑色布鞋，質地高檔。
我走到門前，伸手推開門，走進宅邸。
沿著小路向前走，來到一座廂房門前，伸手推開門，門咯吱一聲打開。
廂房裡，紅色鴛鴦棉被鋪就的雕花木床上，坐著一位身穿紅裳的新娘子。她蓋著紅霞，雙手緊握，拇指在虎口位置輕輕摩挲。
我收了傘，走過去，伸手輕輕掀開紅霞，露出一張可人的臉來。
一見到那張臉，我驚叫起來，“李亦然，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亦然站起身來，推了我一把，驚慌失措搖頭。
她被鬍子期打昏了，醒過來就穿成了這幅模樣。
她建議我們趕緊跑，拉著我的手，剛跑到到門口，衛風和王煥南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衛風伸手就給了一耳光，“格老子，你爹我辛辛苦苦花錢給你娶了個媳婦，你竟然想著私奔。”
我被打懵了，老子才是你爹呢？占我便宜。
王煥南拉住李亦然，“女兒，你爹我欠了他好多錢，實在是沒錢還，只有拿你抵債了，往後你可要好好地服侍你相公。”
李亦然眼睛都要突出來了，正要發作，我突然明白了，難道是演戲？急忙拉住李亦然說要不趕緊洞房吧。
李亦然反手給了我一巴掌，洞你妹的房。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槍聲和戰馬嘶叫的聲音。一隊手持步槍的士兵沖了進來，把我們團團圍住。
衛風高舉上手，“官爺，我可是良民啊。”
宅邸門口，一人騎著高頭大馬踱步而來，走到門口翻身下馬，一身戎裝走了進來。
來者正是鬍子期，他威風凜凜地走到我們面前，腰間揣著駁殼槍，盛氣淩人地看了我們一眼，走到李亦然面前，柔情道，“秀瑩，我回來了。”
李亦然愣了神，瞳孔零散地盯著鬍子期，沒反應過來他是在喊她。
我立即告訴李亦然，只是演戲，你趕緊答應。
李亦然支支吾吾的，鬍子期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深情道：“我回來了，無論誰，用什麼方式，也不會讓我們分開了。”
鬍子期牽著李亦然的手，不管不顧地邁步往門外走去。
李亦然一臉驚慌，向我釋放出“救我”的眼神。
我用眼神告訴她這是夢，是演戲。你現在是演員，該配合演出的你，不要視而不見。
鬍子期牽著李亦然走到門口，李亦然焦急起來，按捺不住很用力一甩，掙脫了鬍子期的手，朗聲道：“我可不是什麼秀瑩。”
鬍子期臉色驚奇，站在原地看著李亦然。我心說功虧一簣，劇本被改寫了，趕緊向衛風求助。
衛風歎了口氣，“對，她可不是什麼秀瑩，她是我的兒媳婦。”
然後走上前踢了我一腳，“該死的東西，媳婦兒都被人搶走了，還愣在這裡幹什麼？”衛風拉著我趕緊上前。
鬍子期臉色一變，從腰間抽出駁殼槍，頂著剛走上前的衛風的腦袋。
“軍爺，饒命。她真的不是你的秀瑩。”衛風正色道，“你的秀瑩，我知道在哪裡。”
鬍子期眉頭一皺，伸手抓過衛風，讓他帶路去找秀瑩。
衛風指著鬍子期的馬說，要騎馬去才行。鬍子期一把抓過衛風，把他扔了上去，隨後上了另一匹馬，兩匹馬往小鎮外疾馳而去。
李亦然扯了扯我和王煥南，讓跟上去看看，我們三人緊跟慢趕地沿著他們去的路跑去。
沿著青石道路往前跑，跑過一片田坎，來到一座薄霧冥冥的村莊前，兩匹馬站在房屋前低頭吃草。
我們走過去，只聽一聲“二拜高堂”從房間裡傳出來，緊接著又是一聲“高堂就是我。”是衛風的聲音。
我們走到房屋窗戶邊，望著裡面的場景，面面相覷。
房間裡，一對男女正在拜堂成親，衛風站在兩人中間。男的是鬍子期，女的竟然是侯雙霜。
衛風高聲喊，“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鬍子期拿出一把桃木梳遞給侯雙霜，她沒接。
衛風說，此物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所用，明早請新郎為新娘梳頭，現在，趕緊入洞房。
兩人在衛風的推攘中，步入內堂。侯雙霜臉面羞澀，被鬍子期拉著手進入內堂。
李亦然說：“霜霜不會真的被……”
話還沒說完，天地旋轉，好似被按下了快進鍵。
他們的人生像在我們面前拉開了帷幕，如戲劇一般。
鬍子期帶著侯雙霜走出鄉關。之後，鬍子期征戰沙場，侯雙霜陪著他，每天等他歸來。
他們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每一天，每日早晨，鬍子期都會拿著桃木梳為秀瑩梳頭。秀瑩坐在鏡子前，抿嘴微笑，幸福滿滿。
兩人生了四個女兒，一個兒子。
經過奮鬥，鬍子期打下一片江山，成為一方諸侯，北伐戰爭中主動易幟，順了國民政府。抗戰爆發，他把侯雙霜送到重慶，自己領著將士浴血奮戰，戰死沙場，成為一代傳奇。
侯雙霜成為了烈屬，獨自撫養兒女，抗戰後登上了去往臺灣的輪船。在輪船上，遇見了一個男人。男人幫她搬東西，一路上照顧他，那樣貌怎麼看都是王煥南。
我們轉頭看向他，他的臉緋紅一片。
帷幕慢慢地在輪船遠去的夕陽下垂落，輪船上刻著“太平”兩個字，我們無限唏噓。
畫面鬥轉，我們重新站在了那座陳舊的老宅門前。
我和李亦然變回了原來的裝扮，侯雙霜躺在地上，閉著眼睛，睫毛微微顫動。王煥南站在陰影裡，做了個深呼吸，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回憶中。
衛風從宅邸內堂走出來，走到王煥南面前，“她沒事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王煥南看著躺在地上的侯雙霜，欲言又止。
衛風說，那件事情我會告訴她的，讓他安心走。
王煥南點點頭，轉身欲走，衛風又攔住他，讓他給五十萬塊買路錢。他無奈地給了衛風價值五十萬的黃金，憤怒地消失在牆壁裡。
衛風拿著黃金，得意地笑。
回城的路上，李亦然問衛風那場戲劇到底是什麼意思。衛風說他的答案很貴，李亦然說給錢。
他不稀罕，朝侯雙霜努了努嘴，建議讓她陪他一晚上。李亦然一腳把衛風踹進田裡面。
鬍子期的怨氣是求不得，秀瑩的怨氣是愛別離，要消除他們的怨氣，必須要用庖丁解牛的智慧，所以他才導演這麼一齣戲劇。
我們看到的畫面，是他利用鬍子期釋放出來的怨魂之氣造成的幻象。鬍子期和秀瑩會幸福地生活在幻想中，直到煙消雲散。
我問他是怎麼製造幻象的，他沒回答。其實我看見了，是他胸前佩戴的玉佩起作用。
爆炸之前，他雙手食指中指併攏倒轉手腕指向玉佩。那塊玉佩，遠看似鬼臉，近看是兩條八卦魚交纏環繞，雕工精緻，可能是他的驅魔的能力所在。
這時候，我背著的侯雙霜醒了過來，我把她放下來。
她睜開眼睛，詫異怎麼會在這裡，李亦然向她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聽完之後，她歎了口氣，兩個相愛的人最終能夠在一起也是一種幸福。
“原本你也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衛風伸手從兜裡掏出一件東西，扔給侯雙霜。
侯雙霜拿在手，這是當年王煥南寫給班花的信。
“當年這封信，他可是寫給你的。”
這句話好似晴天霹靂，侯雙霜驚訝得站在原地，“他……他……”
“是啊，這封信是寫給你的，只不過你自作多情轉交給了班花。王煥南為了從班花手裡拿到信，第二天再給你，所以才在放學路上攔住班花。第二天早上，他還沒把這封信交給你，就和這個世界永別了。”
衛風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毫不在意地往前走，“人總是要失去，才會學會珍惜。”
侯雙霜站在原地，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8
幾天後，李亦然拉著我去找衛風，把侯雙霜感謝他的禮物帶給他。
地下室沒人，等了一會兒，不見衛風回來。李亦然把東西放在電腦桌上，拿出一張便利貼寫上字。
寫完字貼在電腦螢幕上，螢幕閃現。
李亦然想看看衛風電腦裡有些什麼東西，於是握著滑鼠不斷地點開資料夾，點開其中一個視頻，我們兩人看呆了。
螢幕裡，是侯雙霜的房間。侯雙霜坐在梳妝鏡前，衛風站在旁邊，面朝梳妝鏡，視頻日期顯示半年前。
梳妝鏡裡，是身穿著紅裳的侯雙霜，不，應該說是秀瑩。
衛風正在和鏡子裡的秀瑩商量著什麼，秀瑩拿出好多錢交給衛風，衛風湊到鏡子前親了她一下。秀瑩羞澀地推開他，捂著嘴笑。
這是什麼意思？我和李亦然面面相覷，相互猜測。
“你們看夠了沒有？”衛風站在門口。
李亦然走上前，質問衛風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半年前他會在侯雙霜家，之後發生的一切是不是衛風設置的陷阱。
衛風承認，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鏡子裡的姑娘是秀瑩，是他的客戶。
她給衛風錢，兩人達成契約，衛風幫她完成和鬍子期永生在一起的夙願。
李亦然生氣地說，既然和鬼有了契約，完成夙願，為什麼一定要選侯雙霜？
衛風說，因為她是宿主，具有達成夙願的鑰匙。
我突然就明白了，也就是說，鬍子期其實是衛風和秀瑩引出來的。但為什麼他能那麼肯定，鬍子期一定會從君閣廟的封印裡出來，來到秀瑩身邊。
衛風笑了笑，“因為，當初是我把鬍子期封印在君閣廟裡的。當年，那裡還不叫君閣廟。”
我和李亦然伸長脖子，民國年間的驅魔人是衛風？
李亦然哼了一聲，“你封印的，騙誰。民國到現在差不多百年了吧，你多少歲？”
衛風嘿嘿一笑，“秀瑩當年在窯子裡的時候，最喜歡的客人就是我，活兒好！”
李亦然翻了個白眼，“不要臉！”
我看著嬉皮笑臉的衛風，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