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三年自然災害最嚴重的時期。
陰霾的天空籠罩著劉莊。
“倉庫裡少了兩袋高粱米。 ”王二賴在村裡到處散佈消息。
這不啻是往劉莊扔了個炸彈。 劉莊斷糧已半個多月了， 山上的野菜幾乎被村民們吃光了。 前幾天， 鄉里剛撥給劉莊五袋高粱米， 是專門給烈屬和五保戶的， 可是卻丟了兩袋。
“是誰偷了糧食呢？”村裡議論紛紛。
“俺看見昨晚劉支書從倉庫裡推啥哩。 ”二賴不停地告訴每個村民。
“少聽他胡咧咧， 整天就知道偷雞摸狗， 肯定是上次他偷了周嬸家的雞， 挨了支書的罰， 就在這兒編排支書。 ”
村民們沒人相信他的話。
“真是支書偷的？”村民們不相信的問。
“啥偷， 那叫貪污， 可比偷嚴重。 ”王二賴很懂似的說。
大家不相信這事， 支書不是這樣的人。 可支書貪污卻是鐵板釘釘。 村民們不禁想起前段時間發生的事。
也就在丟糧食的前幾天， 劉支書剛剛埋葬了自己的小閨女， 孩子在吃了一段時間野菜粥後， 肚子大的像個鼓， 都站不起來了， 在炕上躺了幾天， 就死了。 埋的那天， 村民們心裡都惜慌惜慌的。 指不定哪天自己也倒下爬不起來呢。 村裡好多人都出現浮腫了。 聽說鄰村都餓死三四口子人了。
“也難怪這年月， 命比啥都重要， 能填上肚子犯錯怕啥。 ”村裡說啥的都有。
支書貪污的事在劉莊沸沸揚揚的鬧騰了幾天， 可是日子還要過， 填飽肚子要緊……
轉眼兩年過去了， 劉支書回來了。 村子卻變了樣， 大家都忙於新的運動中， 肚子飽了思想要跟上。 劉老漢像是被人遺忘了。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 劉支書成了劉老漢。
這天縣裡來人找到劉老漢， 要對上訪案件重新調查。
“上訪？”劉老漢心裡納悶。 可當他看到上訪材料時， 劉老漢的眼睛濕潤了， “周強？這不是當年差點餓死的孩子嘛。 ”
時間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周嬸感到自己走到了絕路。 年邁的婆婆終因挨不住饑餓撒手而去， 唯一的兒子也餓得全身浮腫躺在了炕上。
“咋辦？總不能看著孩子餓死， 只能求支書想辦法了。 ”周嬸下定決心。
這時劉支書正在家裡一袋接一袋地抽著旱煙， “周家婆婆又餓死了， 咋辦？不能再看著鄉親們餓死了。 村裡只有給烈屬、五保戶的糧了， 可是……”劉支書使勁兒往鞋上磕了磕煙灰， “管不了那麼多了。 ”
二十年前的事一直放在劉老漢的心裡， 他以為人們早已忘了這件事， 可是他從沒後悔。 因為劉莊從那以後再沒餓死過一個人。
劉老漢送走縣裡客人時， 天空像洗過一樣， 湛藍湛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