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頁>故事>正文

“馬家裡”的故事之四——“金匠師傅”的悲哀

“馬家裡”有許多常人難以理解的事, 我是一直都找不到答案的。 譬如:兒子不容許父母同床。

這要從好遠講起:馬四海年輕時是從事金銀首飾加工的, 也就是書上說的“金匠師傅”。 他挑著加工擔子, 一路搖一路唱一路茫茫山崗, 迷迷茫茫走過了一村又一莊, 每天看斜陽落下去又回來, 他也不知道走到哪裡, 只知道默默地向遠方, 直到他老了, 走不動了才“退休”。 正因為如此, 也就比別人多一些見識。 我們村裡無論長幼, 都一律稱其為“金匠師傅”。 無所謂褒貶, 他也一律樂而應之。 他有一個千針萬線縫成的“肩褡”,

做得很是漂亮, 我們小時候經常借來看, 覺得好有味道, 他也樂得展示, 以喚起美好的回憶, 這時, 他的臉上就格外的燦爛。 他會唱好多我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歌;他有一些我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小五金工具--------雖然在今天看來非常普通, 記得他那把鉗子我是經常借的, 哪怕是不用也要時常借來欣賞一下, 我現在的善於自己動手修修補補, 與他對我的影響是不無關係的;他珍藏著若干奇聞逸事, 每到興致高時, 就主動講給我們聽;他也隱約透露出曾經有過一些風流韻事, 但是大多諱莫如深, 不講!其實, 就我們當時的年齡和閱歷, 他就是講了我們也不懂。 總之, 在我們眼裡, 他是蠻樂觀的。

發生在“金匠師傅”身上的許多事都是令我們沒有辦法搞明白的。

譬如, 我知道的他, 始終是一個人住在自家正屋後面廁所邊的草棚裡裡, 而且是自己一個人做飯吃, 從來不見他和板壁另一面的老伴、兒子(玉寶)在一起。 包括衣服破了, 也是自己飛針走線。 聽大人們講, 他也不能夠和老伴同床, 據說是母子倆都反對。 具體情況如何, 我們也不明白, 倒是有一次我們連續有幾天沒有看到“金匠師傅”了, 登門去找他, 發現他的臉上、身上佈滿傷痕, 問, 是玉寶用扁擔打的, 說是“他這個老騷貨居然想和堂客睡”。 有一次, 他看到自己住的房間裡蚊子實在太多, 就到隔壁老婆房裡私自拿來燈盞燒蚊子(我們那裡非常的貧窮且落後, 假使蚊帳裡面有了蚊子, 也只能把蚊帳門關上以後,
把煤油燈盞點燃, 用玻璃燈罩上面的口子去對著蚊子一隻只的燒灼), 玉寶發現了, 一掌就把“金匠師傅”--------也就是他親生父親打得嘴啃地, 然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操起燃燒著的燈盞飛擲到了其臉上, 燈盞裡面的煤油和著玻璃燈罩坎出的口子流出的鮮紅液體, 佈滿了臉上, 一直流到了腿上。 還有一次, 不長記性的他又去“偷”扇子來扇, 玉寶聞訊後馬上搶過扇子, 在他的身上飛速掄起來, 一直到扇子把斷成幾節為止。

雖然他的兒子對他一直不好, 動不動就把他打一餐, 但“金匠師傅”每有好吃的總是要偷偷地送一點到隔壁去的。 譬如釣到了一條魚, 也要把最大的那一截做好了悄悄放在隔壁的飯桌上去----而“隔壁”對這個行為也從來沒有反對過什麼的,

甚至過不了多久再去看的話, 魚不見了, 倒是碗上滿是舌頭舔過的痕跡。 我們不諳世事, 問過“金匠師傅”, 他唯一的兒子玉寶為什麼會這樣對他。 無語, 只有兩行老淚慢慢地從眼角的魚尾紋裡往下流。

平時倒沒有什麼, 就是每到過年、過節的時候, 我們覺得他真是好可憐、好孤獨的。 時光在流逝, 社會在進步, 但他在家裡的地位卻每況愈下。 慢慢地, “金匠師傅”就這樣以樂觀的心態, 在鬱悶中老死了。 (袁劍波)

Next Article
喜欢就按个赞吧!!!
点击关闭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