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幼年時， 脾氣暴躁的表叔經常打表嬸， 表嬸尋了幾次短見沒成功， 被人救了。 後來的一次， 表叔下了重手， 把表嬸打得鼻青臉腫， 沒法見人， 在床上躺了三天。
三天之後， 表嬸上吊自殺。 我記得表叔沒有哭， 只是說了句：“真要去死也攔不住。 ”
表嬸的娘家人來鬧過， 但並沒有修理表叔。 人死不能複生， 再鬧也活不過來。
安葬表嬸時沒有多少人去送葬， 也沒有聽見誰哭， 只有表妹哭著喊要媽媽， 惹得很多人偷偷抹起了眼淚。
表妹當時好像只有三歲， 娘死了， 只好由奶奶帶。
大概是第三天， 表叔半夜裡突然放聲大哭。 剛開始， 大家還以為他思念表嬸了， 後悔不該那樣對表嬸， 但他的哭聲很慘， 好像殺豬一樣， 被驚醒的鄰居趕緊去看究竟。
表叔不是思念表嬸， 原來被窩裡鑽進了一條毒蛇， 咬了他的手一口。
那條毒蛇很毒， 表叔的右手腫得像包子， 疼得他渾身直哆嗦。
當時， 被蛇咬了沒誰去醫院， 就是請鄉下治蛇傷的人放血後敷草藥。 治蛇傷的人連夜就請來了， 按照平常的方法給表叔治了蛇傷。
表叔的手被一大包搗爛了的蛇草藥包著， 但他總說很疼， 似乎效果不是很好。 治蛇傷的人說， 那蛇可能是五步蛇， 幸好當時表叔是躺在床上沒有動， 如果走了五步就沒命。 這樣說， 表叔還算幸運的， 疼幾天能保住命也是老天保佑。
敷了三天的草藥， 表叔的手不能動彈了， 中指和無名指的筋都萎縮了， 特別是蛇咬的無名指， 發黑， 開始潰爛， 情況不容樂觀。
治蛇傷的人皺起了眉頭， 說無名指難保， 不剁掉可能整只手都會爛掉。
要剁指頭， 治蛇傷的人說只能去醫院， 他不敢做這事。
到了醫院， 醫生也建議切掉無名指， 表叔同意了。
切掉了無名指， 表叔的手算是好了， 但留下了後遺症， 中指始終是勾著， 活動不了。
表叔只能用三個指頭幹活， 比以前費力多了。
這天， 表叔自己說：“唉， 真不該那樣對待自己的老婆， 把她逼死了就變成蛇來報復我， 把我咬成了殘疾。
倔強的表叔之所以會如此懺悔， 是因為他做了一個夢， 夢見了表嬸。 表嬸說：“你不想我好， 我也不讓你後半輩子有好日子過， 打不過， 咬也要咬你一口！”
大家都覺得表叔的夢是真的， 那條咬他的蛇就是表嬸變的， 來復仇的。 表叔用手打他， 當然就要咬他的手了。 又說表嬸還算仁慈， 如果狠一點， 在表叔的頭上咬一口， 那他就得跟著表嬸去。 也有可能， 表嬸怕表叔去了陰間還會打自己， 因此， 沒有下狠手， 就讓他在世間受苦。
人只有遭到了報應才會醒悟， 表叔開始懷念表嬸的好， 說她勤勞儉樸， 心也善良， 最會過日子的人。 人已經走了， 後悔肯定是晚了。
表叔即使有媒人來幫他說親， 他也不要， 說就帶著女兒過一輩子。
而今， 表叔已經六十多歲了， 女兒也嫁人了， 孤苦伶仃。
然而， 表叔說他一點不孤獨， 晚上總會夢見表嬸， 還是那麼美麗動人， 會和他說很多很多貼心的話。
看來， 表叔是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 帶著愧疚、遺憾和深深地愛。
作者：村裡的村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