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情緒及其治理是當前中國學界關注的重要議題之一。 在學者的論述和相關部門的報告中, 社會情緒往往被描述為流變的、非理性的, 因而需要對其進行監測、引導和規制。 從社會控制的角度審視如何有效認識和管控社會情緒, 不僅是當前相關部門感到棘手的現實問題, 也是學界研究社會情緒的基本出發點。 與當前國內學界強調社會情緒作為社會控制的物件不同, 筆者認為社會情緒本身就是一種社會控制方式。
社會學家E.A. 羅斯在《社會控制》中強調了社會控制的規範屬性, 即社會控制是對越軌行為的制裁、懲罰。
但是, 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 社會控制遠不只是人們所熟悉的權力機構實施的控制, 諸如社會輿論、群體情感等也都是社會控制的有力方式。 前者屬於正式的社會控制或者“硬控制”, 後者屬於非正式的社會控制或者“軟控制”。 情緒作為一種社會控制方式, 屬於後者。
在社會互動中, 人們善於利用情緒對他人施加影響, 通過情緒控制他人, 以使特定行為發生或避免特定行為發生。 正如傑克·吉布斯對社會控制的突破性定義——社會控制是一方相信公開的行為會增加或減少另一方行為改變的概率,
顯然, 將情緒視為一種社會控制方式, 有助於我們對諸多社會現象的產生機制以及社會行動的內在邏輯獲得新的理解, 例如, 為什麼作為一種情緒的氣在衝突中極為常見, 為什麼訴苦成為社會動員的一種重要方式, 為什麼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為什麼輿情民意能夠影響司法審判。
當然, 不僅消極的情緒是一種非正式的社會控制, 積極的情緒也是一種非正式的社會控制。 例如父母通過微笑對孩子的行為產生影響、服務人員通過微笑增加對顧客的吸引以提高產品銷售額、狂熱的球迷通過情緒飽滿的呐喊為自己支持的球隊加油。
與正式的社會控制方式相比, 情緒作為一種非正式的社會控制方式顯得衝動、沒有計劃性、不需要複雜的技巧, 但看似感性的情緒表達其實有其實踐理性、遵循著模糊的實踐感, 比如情緒的持續時間、強烈程度與社會空間、社會時間、互動雙方之間的社會距離(上下垂直距離、文化距離)密切相關。 不難想像, 下屬向領導表達不滿情緒的方式與領導向下屬表達不滿情緒的方式、陌生人之間的情緒表達與熟人之間的情緒表達、個體之間的情緒表達與組織之間的情緒表達、私人領域的情緒表達與公共領域的情緒表達等存在差異, 但無論差異有多大, 其共同特點在於通過情緒獲得控制力以影響對方的行為。
此處,
將社會情緒視作一種社會控制方式, 不僅為我們理解社會情緒提供了新視角, 而且為相關部門的社會治理提供了新思維。 在社會公共空間中, 社會情緒未必就是攻擊性的、破壞性的;作為一種獲得關注和控制力的方式, 它可以是建設性的。對社會情緒的硬管控很可能會激化社會情緒,升級對控制力的競爭,對公共領域的理性對話、多元治理產生負作用。相反,若是將社會情緒視為社會治理的一種可能資源,有助於豐富社會治理的工具箱、推進治理能力現代化。
(作者單位:北京科技大學社會學系)
它可以是建設性的。對社會情緒的硬管控很可能會激化社會情緒,升級對控制力的競爭,對公共領域的理性對話、多元治理產生負作用。相反,若是將社會情緒視為社會治理的一種可能資源,有助於豐富社會治理的工具箱、推進治理能力現代化。(作者單位:北京科技大學社會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