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江徐
我問， 怎麼想到發我消息了？其實心裡已有數。 果不其然， 她發來的第三條消息可以獨立成為一句話， 也表明了意思:不開心就想到你了啊。
聽她口氣， 我好像是一個特能讓人在不開心時想起的人， 又或者說， 我很像一個壞心情回收桶。 不管怎樣， 被別人在不開心的時候想起， 我自己想想， 還是很開心的。
當然， 並非那種“有什麼不開心的說出來讓大家開心開心”式的開心。
這位朋友， 是我八九年前在一家企業上班認識的。 她比我大二歲， 一直是非常爽利的短髮。 後來有一段時間， 她在QQ上跟我說打算留長髮， 到底沒留成。 我也很難想像她紮辮子或者長髮飄飄的樣子， 那樣很彆扭。
我倆是很不同的兩個人。 她叫敏敏， 大家都親切地喊她敏狗。 我沒當面喊過她敏狗， 不好意思。
她不喜歡看書， 任何書都不看。 她對花花草草也不感興趣。 她在家會做飯。 她跟其他同事會笑著說粗話、髒話，
就是這樣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曾經一起窩在世界一隅， 聊過一些日常比較隱秘的話題， 向彼此袒露過隱藏比較深的情感。
那時， 我們一起上夜班， 十二個小時， 很大一部分時間屬於空閒。 只有她， 還能說說話， 也只能說一些抽象的大而化之的東西。 她讓我感到信任和踏實。 我想， 自己對於她而言也是如此。
這會兒， 我猛然想起尼采一句話:內心深受創傷的人， 都有獵戶星座的微笑。 那是怎樣一種微笑， 我沒興趣考究， 只知道像她那樣在大家面前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偶爾夾雜一句麻痹的女孩子， 有一個充滿孤獨和恐懼的童年。
敏狗的父母和那個年代鄉下大部分父母一樣，
敏狗說， 在她小時候， 有一次父母又吵架， 彼此出手， 她躲進田地裡， 長高的莊稼可以成為庇護。 她經常迫於無奈又喜歡躲進田裡， 那時候， 她感覺自己好孤獨。 "感覺好孤獨"這樣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 感覺很不像。 其實從誰的嘴裡說出來都不像——因為我們恥於說。
敏狗告訴我這些的時候， 聲音很大， 甚至有些激昂， 很難讓人在她的講述中感同身受似的。 此時此刻， 我卻有點難過。
還有一個夜班， 我讓她做道測試。 其中一項結果表明她不喜歡性生活。 測試純屬娛樂， 她完全可以一句"不准"將之反駁，
後來我調去辦公室， 聊天機會變少， 漸漸淡了。 再後來， 我去別的部門， 就很少碰到。 有一次下了夜班， 我坐在公司門外的月臺上等車， 她騎著電瓶車已經過去， 又重新返回， 執意送我回宿舍。
她去我宿舍吃過一頓飯， 我自己做了兩隻菜， 特意買了大白兔奶糖， 但她說從小不喜歡吃糖， 吃拿了一塊。 吃完飯， 我們一起看了部電影， 電影很安靜， 從頭到尾只有一隻狐狸和一個小女孩的互相嬉戲與追逐， 風景很美， 臺詞很少。
還有一次……總之， 她總是在我需要的時候説明我， 陪伴我一陣。
我也去過她宿舍。 冬天， 她從家裡帶來的蒸魚片、蒸肉，
再後來， 各走各的路， 偶爾也會聯繫。 她在QQ上說讓我有空去她家玩， 她來車站接我。 那時她快要結婚了， 相的親， 在小鎮上買了一套房子。 通過她對對方的講述， 我建議她這婚還是不結的好， 但她念在父母上了年紀， 母親重病還在為她終身大事擔心， 這讓她很有壓力。 所以 ， 差不多， 將就著， 還是結了。
現在已經離婚。
有一種朋友， 可以很講義氣， 也讓人感到放心， 還可以作為傾訴的第一物件， 會幫你一起哀歎一起憤怒一起抱怨。 哀歎完了憤怒完了抱怨完了， 加上幾句安慰 ， 電話掛斷， 心中結症還在那。
誰都曾有過熱衷於傾述的時期， 歡欣的事情我們可以偷著樂， 未必需要與人分享， 可是哀愁的情緒好像總要拉上一個人傾訴， 就像前一陣，加人不淑，對方深夜時分連續發來“江徐”、“睡了嗎”、“我想向你吐吐苦水”這樣三條消息。早上醒來，看到這位吐苦水未遂的朋友，感到一陣豈有此理的好笑，默默刪之。
過了這樣一段傾訴期，再多心思也只願自己悶著藏著，"每個人都帶著一生的歷史，半個月的哀樂，在街上走。"走著走著，有些人就此遠了，偶爾想起，還在心裡，因為過去的時間不管苦與樂，都因為成為過去而無法抹去。
敏狗這一次不開心，是因為在工作上又看不到出路了，上班厭了，想創業，又遇不到商機，我說開店，開店就不用上班了……
難得一次聊天，三言兩語就此不了了之，我也沒問她後來是再婚。
就像前一陣，加人不淑，對方深夜時分連續發來“江徐”、“睡了嗎”、“我想向你吐吐苦水”這樣三條消息。早上醒來，看到這位吐苦水未遂的朋友，感到一陣豈有此理的好笑，默默刪之。
過了這樣一段傾訴期，再多心思也只願自己悶著藏著，"每個人都帶著一生的歷史，半個月的哀樂，在街上走。"走著走著，有些人就此遠了，偶爾想起，還在心裡，因為過去的時間不管苦與樂，都因為成為過去而無法抹去。
敏狗這一次不開心，是因為在工作上又看不到出路了，上班厭了，想創業，又遇不到商機，我說開店，開店就不用上班了……
難得一次聊天，三言兩語就此不了了之，我也沒問她後來是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