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頁>正文

陳文茜:到處都在追求極簡,它就變成一種壓迫

文:陳文茜

「美好」需要被強調嗎?我想大部分人會說「是」。 因為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 尤其是在社會化的過程中, 每一步的成功, 都踏在不美好的臺階上, 碰到的都是不那麼美好的關係。

在人和人的相處中, 我們逐漸學會了計較、競爭, 你應該學的都在那本古老的《厚黑學》上。 到了你成功的那一刻, 你也已經離美好很遠了, 你甚至不會相信美好的存在。

在場的很多人都是設計師, 我想大家都很崇拜一位女性建築師, 她叫紮哈(Zaha Hadid), 如果她現在還活著, 應該有 67 歲了。

紮哈生前有一次要來臺灣提案子, 於是一個很崇拜她的建築師去見她,

說「你的建築物線條太美了, 像外太空來的」。

▲ 北京望京 SOHO 就是紮哈設計的

▲ 東京奧運會主體育館方案

▲ 為德國造船商設計的超級遊艇

▲ 柬埔寨金邊大屠殺紀念館方案

你知道紮哈怎麼回答他嗎?她回答得很簡單:「Shit!」

你會覺得她很粗魯嗎?聽完我下面的故事, 你就會知道為什麼她是這個反應。

紮哈曾經幫潘石屹(SOHO 中國董事長)設計過房子, 那個時候, 潘石屹夫婦都很希望我去採訪紮哈。

但是他又很矛盾, 他怕我們兩個女人在採訪中途打起來, 因為紮哈是一個態度很直接的人, 如果你講的話她不愛聽, 她會直接走掉。

但是我用了一個辦法, 很快就獲得了紮哈得高度信任和喜歡。

紮哈本人

紮哈的老師兼愛人,

庫哈斯(Rem Koolhaas), 就是那個被你們罵得半死得央視大樓的建築師, 他們倆感情破裂之後, 紮哈獲得了普里茲克獎, 她要求庫哈斯來給自己頒獎, 因為庫哈斯曾經批評過她的作品。 庫哈斯不到, 她就不上臺, 讓整個現場都尷尬得不得了。

我就拿著手機, 給紮哈看庫哈斯給我朋友設計的辦公室照片, 跟紮哈說:你看他的這個書架和那個線條, 完全就是抄襲你的作品嘛!紮哈聽了就很喜歡。

我在採訪紮哈的時候, 她說, 她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理解她的作品, 中國人怎麼能不理解?——這就是她罵「shit」的原因。

中國 1980 年代一改革開放, 她馬上就來了中國, 去了拙政園, 去了長城, 她覺得她在中國看到的建築之美, 某些建築概念上的突破, 都是她在別的地方學習時沒有看到的。 其中她學到的最重要的就是「線條」。

去登過長城的人 不僅能看到線條,還能體會那種驚人的起落

特朗普造的長城都是長條的,品味很差,但是中國人的長城是依山而建的,紮哈覺得,長城最讓人驚豔的就是線條之美;看過長城,再去看江南的庭院,所有的圍牆都是蜿蜒的,所有的回廊都是弧形的。這種弧線,就是江南庭院的溫柔。

紮哈抓住了中國的線條,變成她創作中最重要的元素,把它發揮到了極致——中國人怎麼能不理解她的作品呢?

同樣的還有貝聿銘貝老。貝老蓋蘇州博物館的時候,年紀已經很大了,他做蘇州博物館,相當於是回到自己的家鄉。但等博物館蓋好後,很多人評價說「怎麼看上去有點像日本的建築」。他非常傷心,他覺得中國人已經徹底忘記了自己的文化元素。

▲ 蘇州博物館屋頂的靈感來源於蘇州傳統的坡頂景觀,飛簷翹角與建築細部,演變成一種新的幾何效果

▲ 博物館中軸線上的北部庭院,透過大堂玻璃即可看見江南水景特色,清晰的輪廓和剪影,看起來仿佛與旁邊的

曾經有一段時間,上海是很重要的美學地點。英法在上海殖民的時候,帶來了很新鮮的西式建築。但是當年來殖民的英國人和法國人,他們在自己國家是什麼階層?他們會有很高的美學修養嗎?我們反而把遺留下來的唐宋明清的美學全扔了,統統開始抄襲那群騙子帶來的西式。

一旦有一個東西受到矚目了,其他所有都開始抄襲它,它就變成了一場災難。就像現在都在追求「極簡」,那本身是一種人生態度,但到處都是「極簡」的時候,它就變成一種很大的壓迫。

這種對於文化的態度,是破壞性的,一點都不「美好」。中國人會沒有美學嗎?怎麼可能。

上海外灘的天際線,讓人聯想到紐約摩天大樓

我有一個大家比較不熟悉的工作角色,臺北故宮博物院的指導委員。在當這個委員的九年多裡,我最熱衷而且最快樂的一件事情,就是檢查庫房,那個時候真覺得自己是一個皇帝,因為每一次在臺北故宮博物院展出的東西,可能只占庫房的 20%。

當我走進庫房,我可以看到每一個朝代的特色。我看到當宋代被明代朱元璋殲滅的時刻,朱元璋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推翻所有前朝的美學。每一個朝代都在推翻前一個朝代,撰述屬於自己的新的東西,設立自己的京城,制定一套自己的典章制度。

不斷地推翻,不斷地反對,好像很多人已經習慣了踩在別人頭上,通過踐踏別人來凸顯自己,這是我們相信的「成功之道」。沒有人會反對人與人之間應該有「美好關係」,但很少有人真的願意在生活中去實踐。

我覺得我們的性格裡欠缺一種多方包容的思維。「美好關係」就是對別人的東西保有敬意,理解、接納、吸收,不要一直強調「自己」,讓自己少一點點,讓別人多一點點。

其中她學到的最重要的就是「線條」。

去登過長城的人 不僅能看到線條,還能體會那種驚人的起落

特朗普造的長城都是長條的,品味很差,但是中國人的長城是依山而建的,紮哈覺得,長城最讓人驚豔的就是線條之美;看過長城,再去看江南的庭院,所有的圍牆都是蜿蜒的,所有的回廊都是弧形的。這種弧線,就是江南庭院的溫柔。

紮哈抓住了中國的線條,變成她創作中最重要的元素,把它發揮到了極致——中國人怎麼能不理解她的作品呢?

同樣的還有貝聿銘貝老。貝老蓋蘇州博物館的時候,年紀已經很大了,他做蘇州博物館,相當於是回到自己的家鄉。但等博物館蓋好後,很多人評價說「怎麼看上去有點像日本的建築」。他非常傷心,他覺得中國人已經徹底忘記了自己的文化元素。

▲ 蘇州博物館屋頂的靈感來源於蘇州傳統的坡頂景觀,飛簷翹角與建築細部,演變成一種新的幾何效果

▲ 博物館中軸線上的北部庭院,透過大堂玻璃即可看見江南水景特色,清晰的輪廓和剪影,看起來仿佛與旁邊的

曾經有一段時間,上海是很重要的美學地點。英法在上海殖民的時候,帶來了很新鮮的西式建築。但是當年來殖民的英國人和法國人,他們在自己國家是什麼階層?他們會有很高的美學修養嗎?我們反而把遺留下來的唐宋明清的美學全扔了,統統開始抄襲那群騙子帶來的西式。

一旦有一個東西受到矚目了,其他所有都開始抄襲它,它就變成了一場災難。就像現在都在追求「極簡」,那本身是一種人生態度,但到處都是「極簡」的時候,它就變成一種很大的壓迫。

這種對於文化的態度,是破壞性的,一點都不「美好」。中國人會沒有美學嗎?怎麼可能。

上海外灘的天際線,讓人聯想到紐約摩天大樓

我有一個大家比較不熟悉的工作角色,臺北故宮博物院的指導委員。在當這個委員的九年多裡,我最熱衷而且最快樂的一件事情,就是檢查庫房,那個時候真覺得自己是一個皇帝,因為每一次在臺北故宮博物院展出的東西,可能只占庫房的 20%。

當我走進庫房,我可以看到每一個朝代的特色。我看到當宋代被明代朱元璋殲滅的時刻,朱元璋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推翻所有前朝的美學。每一個朝代都在推翻前一個朝代,撰述屬於自己的新的東西,設立自己的京城,制定一套自己的典章制度。

不斷地推翻,不斷地反對,好像很多人已經習慣了踩在別人頭上,通過踐踏別人來凸顯自己,這是我們相信的「成功之道」。沒有人會反對人與人之間應該有「美好關係」,但很少有人真的願意在生活中去實踐。

我覺得我們的性格裡欠缺一種多方包容的思維。「美好關係」就是對別人的東西保有敬意,理解、接納、吸收,不要一直強調「自己」,讓自己少一點點,讓別人多一點點。

同類文章
Next Article
喜欢就按个赞吧!!!
点击关闭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