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三來到南社村時, 天正晌午。 郝三走得又累又渴。
這一年, 郝三也就十八九歲光景。 個頭約莫一米七五, 身子骨有點瘦弱, 眼神卻炯炯有神。
他是想找人家幹活, 混口飯吃。 天不亮, 就到處尋找, 只是找不到需要幫工的人家, 到現在了, 一口饃都不曾吃, 中間只喝了幾瓢涼井水。
正在他四顧茫然之際, 被一孔剛箍好的新窯洞吸引。 窯裡面, 一個中年男人正在清理窯洞裡的磚頭瓦塊, 旁邊站著一位和郝三年紀相仿的大姑娘。
那姑娘模樣端莊, 身後垂著一條齊腰的長辮子, 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把郝三勾進了窯洞。
“大叔, 你家需要幫工嗎?”
中年男人抬頭打量郝三好半天, 說, 這都是重活, 你怕幹不了。 咳咳……
“大叔, 你是見我長得瘦弱, 沒力氣吧!哈哈, 這點你放心, 我十三歲就出外給人打工, 沒有我幹不了的體力活。 ”
“那好吧!”
姑娘不言不語, 只是用她好看的眼睛看著郝三, 不時抿嘴一笑。
中午吃飯, 郝三一連吃了五個玉米麵饃饃, 喝了三大碗公米湯。 郝三大食量, 讓中年男人父女倆目瞪口呆。
閒談中, 郝三知道了那姑娘芳名叫阿芳, 爹有哮喘病, 不能幹重體力活, 娘的腿一長一短, 走路搖搖晃晃的。 家裡就阿芳一個, 沒兄沒弟。
吃飽飯食, 郝三恢復力氣。
阿芳爹說, 院子裡需要打一個水窖, 得四米深。 郝三, 你一個人可行?讓阿芳幫你吧!
“行, 叔!阿芳, 女娃,
郝三在院子裡選好打水窖地址, 便用三齒钁開挖。
“郝三, 讓我幫你幹點啥?”阿芳問。
“啥也不需要, 你女孩子家幹不了這活。 你只管把喝的水燒好就行。 陪我嘮嘮嗑。 ”郝三快活地回答。
天沒黑之前, 已經挖了有一米深。 郝三的汗衫早已濕透, 阿芳不時把涼毛巾遞給郝三, 讓他擦擦臉上的汗。
“郝三, 你老家是哪裡人?聽口音, 你不是我們這兒的啊!”
“我家在河南濟源, 前幾年, 我們那兒遭災了, 爸媽帶著我和幾個哥姐跑出來, 四處要飯。 大哥在逃荒路上餓死了, 二哥被抓去當兵了, 大姐出嫁了, 還有一個兄弟一個妹子, 還小, 跟著爸媽轉村子要飯為生。 我從十三歲起, 就開始四處給人打工, 混個肚子圓, 餓不著就是了。
以後的幾天, 郝三在下邊挖土, 裝土, 然後順著井繩爬上去, 用轆轤把下邊土絞上來倒掉, 忙得不亦樂乎。 郝三絲毫不覺累。
郝三又從崖邊用小平車拉來黃粘土, 開始用棒槌釘窖。
過了約莫五六天, 一眼深四米的水窖就打成了。
水窖挖成那天, 阿芳爹灌了一斤散酒, 又買了一點頭肉, 阿芳親手下廚做了幾個菜。
郝三與阿芳爹開懷暢飲。 酒酣耳熱, 倆人的稱呼就亂叫起來, 你叫一聲“老哥”, 他叫一句“老弟”, 一會兒雙手握到一起, 一會兩人摟抱一起, 笑著哭著。
阿芳在旁邊, 喊喊爹, 叫叫郝三。
此後的兩個月, 郝三又獨自一人把南面和西邊兩堵牆築起來。
阿芳每天快快樂樂地送水送飯, 快快樂樂地陪著郝三說說笑笑, 郝三有著阿芳在,
每天, 郝三用石夯在土牆上砸夯, 一邊口裡喊叫著:各位兄弟喲, 嘿呀——呼嘿……一邊有節奏地夯著土牆。
阿芳爹不在跟前時, 郝三也故意喊些:郝三和阿芳成一家人喲, 嘿呀——呼嘿……
羞得阿芳臉紅紅的, 嘴裡笑著罵, 郝三, 你個壞傢伙, 找不下媳婦, 沒羞!
郝三說, 你給我做媳婦, 我不就有媳婦了!
誰給你做媳婦, 看把你想得美!
說著, 阿芳彎腰拾起地上的小土塊砸向牆上的郝三, 郝三故意不躲避, 雖然土塊砸在身上不疼, 但郝三還是故意誇張地, 哎喲, 你砸疼我的頭了!……
“呵呵”“哈哈”……
土牆圍起來, 阿芳的新家建成了。
郝三卻有點傷感, 阿芳家的活幹完了, 他也該走了。
散席飯桌上, 阿芳娘說, 三, 你在俺家幹了幾個月的活,
娘, 我不要他當哥哥。 阿芳嬌聲說。
死女子, 你不讓三當你哥哥, 讓他當你什麼呢?阿芳娘心知肚明, 幾個月來, 郝三和阿芳說說笑笑的親密接觸, 阿芳娘看在眼裡喜在心上, 早就有意招郝三為上門女婿, 故而探探阿芳口風。
反正不能是哥哥嘛!
“呵呵”“哈哈”……
“叔。 ”“叫爹。 ”
“爹。 ”“哎。 ”
“嬸。 ”“傻孩子, 叫娘。 ”
“娘。 ”“哎。 ”
一屋子的歡笑聲, 讓擠進屋裡的黑狗也歡快地叫了起來:汪, 汪,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