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莊的廚子（下）
▓ 李天安
年前， 術友患了一場輕微腦梗， 已戒煙少酒， 動作緩慢了許多。 他的上門大女婿， 那個從雲南大山裡走來， 捲曲的頭髮裡常常佈滿塵土， 笑臉上嵌一對又小又黑眼睛的小張， 已經擔綱出陣。
鴨和鵝來不及用腳， 撲拉著翅膀似滾似飛地栽入水塘中。
雞被輦上了樹
院前水塘邊， 雞鴨鵝被那條牧羊犬攆著：雞飛越柵欄大叫著降落在鄰家的麥田裡；鴨和鵝來不及用腳， 撲拉著翅膀似滾似飛地栽入水塘中。 光禿禿的塘埂上重疊著雞鴨鵝和狗的腳印， 偶見被雞嘴擴大了的蚯蚓洞。 術友隨手撿起一根狗腿似的棍子扔向牧羊犬。 一個小男孩兒從後面跑過去抱住了他的腿， 姥爺姥爺的叫著， 跟隨在後面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在術友對男孩翹首期盼中， 留於家中的大女兒生了個帶把的子軍。 寒冷的夜裡， 術友將子軍攬在被窩裡， 恐龍蛋似地擁著。 塘邊的柳枝努出嫩芽時， 子軍頭戴柳枝帽， 噘著小嘴嘟嘟嘟地吹著外公做的柳哨， 光著腳丫在鬆軟的泥土上追著鳥兒模仿它們的叫聲；知了嘶嗚， 子軍小腿夾住姥爺滾滿汗珠的脖子， 循著叫聲， 去捏知了的殼；秋風乍起， 子軍兩隻小手捏著螞蚱的二節腿， 它便虔誠的給公公連續磕頭；子軍在雪地裡打滾， 像個北極熊， “你奶奶個ⅹ！”術友邊罵邊笑。
全家福
術友生有五女， 四個“給”了人家， 興旺著哪。 女兒們每次回娘家， 都會拎著從鎮上買來的香蕉蘋果， 再住他口袋裡塞上三十五十的， 並囑咐他今年不要再幹了， 帶班子操心受罪， 早出晚歸的， 輪到吃飯， 累的卻沒了胃口。 快七十啦， 又得過腦梗， 圖個啥， 再累病可沒有這麼幸運嘍！俺知道俺知道， 術友答應著女兒們， 可手機一響， 他亮開比平時大幾倍的嗓門，
今年春分， 術友要到路程較遠的槐樹村趕做壽宴。
“太陽一出照西牆， 豬找豬那個羊找羊， 小孩羞羞到處藏， 大人做愛爬上床……”窗臺上的唱機高分貝播放著邱老莊演藝隊的唱段， 術友邊笑邊將電動三輪推向院外， 插上鑰匙， 檢查電量， 整理廚具， 放上車， 就像邱老莊的太陽， 每天都會準時爬上運河船閘的那道大堤。
術友每天都會準時爬上運河船閘的那道大堤。
晨風蕩起層層麥浪，隨麥苗擺動的露珠中，凝聚著日復一日的歲月和術友殷實的夢。
三十多年過去，去術友家十多回，從他三十多歲到如今的六十八歲，心裡感到有壓力都在分別的時候，來時開心，去時傷感。
又到了分別的時候。
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
鴨蛋
我車子後備箱已被掛麵，大米，薺菜等土產品填滿，可他女婿仍用圍裙兜著剛從鵝窩裡揀起的鵝蛋，執意要放進副駕駛腳墊上的塑膠桶裡，我忙上前拽住他的手:已經嚴重超載，跑長途不安全哦。“這點鵝蛋能超載，我不信。”我拗不過他，只好順從。
術友側過臉去，揉著鼻子。
我也下意識的轉過身，心裡默念:裝進車裡每一粒米都是全家齊上陣，一滴珠子摔八瓣的收穫。養鴨則是經歷過鴨棚內加溫爐引發大火使上萬元的貸款投入頃刻間化為灰燼。好不容易恢復了元氣，養鴨規模達到2000多隻時，看守鴨子的牧羊犬掙脫了鏈子鑽進鴨棚，一夜之間，被狗撕咬加之相互踩踏致死的蛋鴨達700多隻……田野不時地送來絲絲寒冷，爬上屋脊的太陽映著術友的上半身。我落下車窗玻璃，他沒有湊近，只是朝我揮了揮手:咱們年齡都大了，記得常來看我。
車輪剛轉了幾圈，我的眼睛有些濕潤，術友被微風抖動圍裙的身影模糊在後視鏡裡。
2017年春分李天安寫於棲化廠宿舍
術友每天都會準時爬上運河船閘的那道大堤。
晨風蕩起層層麥浪，隨麥苗擺動的露珠中，凝聚著日復一日的歲月和術友殷實的夢。
三十多年過去，去術友家十多回，從他三十多歲到如今的六十八歲，心裡感到有壓力都在分別的時候，來時開心，去時傷感。
又到了分別的時候。
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
鴨蛋
我車子後備箱已被掛麵，大米，薺菜等土產品填滿，可他女婿仍用圍裙兜著剛從鵝窩裡揀起的鵝蛋，執意要放進副駕駛腳墊上的塑膠桶裡，我忙上前拽住他的手:已經嚴重超載，跑長途不安全哦。“這點鵝蛋能超載，我不信。”我拗不過他，只好順從。
術友側過臉去，揉著鼻子。
我也下意識的轉過身，心裡默念:裝進車裡每一粒米都是全家齊上陣，一滴珠子摔八瓣的收穫。養鴨則是經歷過鴨棚內加溫爐引發大火使上萬元的貸款投入頃刻間化為灰燼。好不容易恢復了元氣，養鴨規模達到2000多隻時，看守鴨子的牧羊犬掙脫了鏈子鑽進鴨棚，一夜之間，被狗撕咬加之相互踩踏致死的蛋鴨達700多隻……田野不時地送來絲絲寒冷，爬上屋脊的太陽映著術友的上半身。我落下車窗玻璃，他沒有湊近，只是朝我揮了揮手:咱們年齡都大了，記得常來看我。
車輪剛轉了幾圈，我的眼睛有些濕潤，術友被微風抖動圍裙的身影模糊在後視鏡裡。
2017年春分李天安寫於棲化廠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