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們夫妻倆是1991年來北京的。 確切的說， 是來北京郊區的。
我老家在西南大山裡， 鄰居家的大兒子在北京當兵， 成家、有了孩子之後，
2
我高二就和鄰村的王瑛談戀愛了。 畢業後， 倆人讀沒考上大學， 就找兩邊父母湊額點錢， 在鎮上開了個小超市， 我拉貨， 她賣貨。 我父母哪有錢？錢都是找姐姐要的。 過了兩年， 姐姐姐夫要單幹， 缺人手， 就希望我來北京。
我原本想在鎮上掙點錢就去縣城。 王瑛她家雖說也是偏僻農村的， 但有個叔叔在縣城工作， 還算有點門路。 可王瑛不想回去縣城， 和我姐姐聯繫， 聽說還能在姐夫村裡上戶口， 更堅決， 拖著我在老家辦了結婚證， 一路蜜月旅行，
第二年， 我們有了女兒漓漓。
3
北京發展快、機會多， 姐姐姐夫的小傢俱廠變成了大傢俱廠。 我們姐弟倆湊錢回老家給父母修了房子， 當是姐姐出得多些。 我們也從姐姐家搬出來， 在姐姐姐夫的支助下， 蓋了屬於自己的二層小樓。
我整天都在外面跑， 掙的錢， 王瑛直接就從我姐姐手上走了。 王瑛是個要強的人， 工作上出了錯也不許人說， 全部心思都在女兒身上， 總想著要讓女兒考個好大學、出國留學。 女兒也聰明， 學習成績一直都是年級前三名， 很順利的考上了北京最好的大學之一， 我不想提那所大學的名字， 因為我不想讓人以為， 我女兒後來發展得不好，
4
說起來， 在女兒上大學之後， 我們家的日子應該幸福美滿才對， 因為就是在那前前後後的幾年， 我們家那片兒拆遷了。 雖然這些年我們夫妻也存了些錢， 但拆遷帶給我們的， 還是超乎尋常的驚喜。 王瑛拿著銀行卡和房本對我說， 等女兒大學畢業就去美國留學， 到時候， 我們把這些全換成美元， 去帶外孫。 當時我以為她只是說說。
女兒剛上大學時還和我們聊天， 打算就在本校讀研， 然後去上海工作。 一學期以後， 女兒平時在學校， 寒暑假就滿世界飛、到處玩， 跟我們見面的時候很少， 我也沒多管——說到底， 輪不到我管， 一來女兒大了， 有主意；二來我才開口問， 就被王瑛岔開了， 說“窮養兒子富養閨女”，
結果， 2014年女兒大學畢業， 原本考上了本校研究生， 看身邊好多同學都出國了， 哭著鬧著也要出國讀研。
5
女兒去美國之後， 很少和我聯繫， 就是要錢， 也找她媽媽。 偶爾聽身邊人說起， 國外的大學寬進嚴出， 誰家的孩子在國外幾年都沒能畢業， 誰家的孩子學壞了……雖然我也有些不好的預感， 但今年5月王瑛突然對我說要賣一套房子的時候， 我才知道， 她居然也對女兒這幾年到底在國外幹了什麼一無所知！她對女兒在國外生活的瞭解， 完全只局限于女兒過節回家的口述：出國兩年多， 回家4次， 每次都是來去匆匆， 就算在家也是同學聚會， 哪有時間和父母說話？更不要提回老家看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
我問王瑛：就算要賣房子， 也得知道她這些年在美國學了些什麼？學得怎麼樣吧？畢業證給我看看啊。
王瑛說：女兒才出去兩年多， 哪有什麼畢業證？
我還是不放心， 說， 那你去美國看看啊， 看看她在美國到底幹了些什麼？
王瑛說， 你怎麼不去？你會說英語嗎？你知道該找誰、去哪裡問嗎？
是的， 我什麼都不知道， 即便是我知道的一點點可憐的資訊， 也是女兒自己說的——多半還是她媽媽轉述的。
6
這能一樣嗎？
說老實話， 我心裡很絕望。 說起來北京的房價高， 可那是北京城裡， 我們這郊區的房子能高到哪裡去？再說， 今年賣了一套， 錢用完了是不是要賣第二套、第三套？三套房都賣了， 我和王瑛住哪裡？我拿什麼養活老家的父母？我拿什麼給我自己養老？這樣的女兒， 能靠她給我們養老嗎？
比起那些砸鍋賣鐵都要供養孩子上學的父母，我也許不是個好父親，因為我已經打定主意，不想再賣房子了。就那套房子的錢，女兒，用完了就沒有了，你在國外好自為之。
能靠她給我們養老嗎？比起那些砸鍋賣鐵都要供養孩子上學的父母，我也許不是個好父親，因為我已經打定主意，不想再賣房子了。就那套房子的錢，女兒，用完了就沒有了，你在國外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