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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白鷺翻過山巒

作者:方其軍

先前, 我的國外詩歌閱讀物件, 往往是博爾赫斯、里爾克等, 這幾年基本以阿多尼斯當主菜。 2016年冬天, 在余姚鹿亭的白雲橋附近遇到詩人柯平, 閒聊之際, 他強力推薦閱讀一本詩集, 就是沃爾科特的《白鷺》。 我記下了。 然後, 就知道沃爾科特是1992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我以前肯定讀過他的詩, 可惜眼光不夠好, 沒能精讀, 從而印象不深。 柯平說, 你找來再讀讀, 不用急於為己所用, 就是細細地品, 感悟感悟。 說著, 柯平還背了幾句:“細察時間的光, 看它經過多久/讓清晨的影子拉長在草地上/讓潛行的白鷺扭動它們的喙與頸”。

於是, 沃爾科特正式進入我的視野。 俗話說, 文無第一, 武無第二。 在對沃爾科特的瞭解中, 我發現當代文學評論竟會對沃爾科特貼上“最好的詩人”的標籤, 我確實眼前一亮, 很久沒有看見這麼乾脆的評價了。 這些年來, 我們似乎習慣於當“最好”出現的時候, 往往會穩妥地續添“之一”。 但在沃爾科特這裡, 沒有預想的“之一”。 而且, 更為重要的是, 這個評價可不是淺薄的起哄, 而是出自同樣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大詩人布羅茨基。 人格硬朗、作品豐碩的布羅茨基認為, 生活在加勒比海島國聖露西亞的沃爾科特, 是“今日英語文學中最好的詩人”。

詩意是靈魂, 文字是肌體。 詩意附著於文字, 通過對文字的閱讀, 讀者將詩意如蟬飲晨露般領受。

所以, 得注意布羅茨基的評語裡有“英語”兩字。 當我讀中譯本的《白鷺》時, 其實已不能充分享受詩人的卓越創造, 因為, 沃爾科特落筆時原汁原味的詩意肯定會因翻譯而變異與流失。 這沒有辦法, 最厲害的翻譯, 也無法翻譯別人的一聲歎息。

不過, 通過閱讀中譯本, 還是能夠觀察與學習沃爾科特的。 比如, 整體的構思、意象的運用, 這些是可以被保留的。 讀著中譯本的《白鷺》, 我感受到詩人的聖露西亞風度:“黃昏時分, 白色遊艇的船身穿越小船塢的/橙色水面, 而在它們的船首斜桅下面, 鎖鏈在被污染的大海裡低聲輕笑……”(《碼頭之夜》)

對於沃爾科特, 諾貝爾文學獎授獎詞指出, “在他身上交織著三樣東西——他所生活的加勒比海、英語和他的非洲祖先。

”這令我想起2003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庫切。 他們剛好相反, 庫切是英國人後裔在非洲, 沃爾科特是非洲人後裔在西方。 血統沒有改變, 但國籍改變了, 所用語言改變了, 生命旅程改變了。 無論庫切還是沃爾科特, 在他們的字裡行間, 似乎隱約總有“背井離鄉”的孤獨。

《白鷺》是沃爾科特的晚年作品, 原著出版於2010年, 在2011年獲得艾略特詩歌獎, 被稱為“完美之作”。 一個在1992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詩人, 這麼多年還能保持創作的探索之力, 越寫越好, 真是難得。 沃爾科特曾表示, 如果才華確實已經枯竭, 他會放棄詩歌, 因為愛它, 就不願看到它被傷害。 可見, 他對詩歌是何等尊重與愛護。 如今, 大師走了,

我唯以寫一首詩緬懷:

加勒比海無數的浪花翻飛

有一朵竟可以騰空而起

掠過桅杆, 落在岸上的草坪

優雅地走走、停停

就像在打字機敲一行英語的格律

然後一鍵回車稍事休息

那是不是飛離于杜甫的絕句

一行白鷺上青天後許多年

都去了哪裡?我所熟悉的鄉村舞者

依然沿溪覓食中國的魚蝦

棲在水牛的脊背傳唱漢語的田園

現在, 我想倒夾雨傘去野外

通知石頭、樹木、稻田、草屋

和聽得懂土話的白鷺

在加勒比海, 一隻白鷺已翻過山巒

我轉身

聽見瓦罐的破碎聲響

(《一隻白鷺翻過山巒:送別沃爾科特》)(方其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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