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文苑：我的母親

暮色蒼茫中， 母親牽著我的手送我回家， 叮囑我過馬路要小心， 回頭望去， 寒風中佇立著的母親， 白髮飄飄。

我經常想， 一個人在孩提時代失去母親， 在求學時候失去父親， 在安享晚年的花甲之年失去相濡以沫的丈夫， 該怎樣面對失去親人的世界， 內心該怎樣的蒼涼與淒苦， 這就是我母親的人生大事記， 但她以自己的柔韌之身承受了一次次上蒼的考驗， 面對世界一直保持著微笑。

母親是堅強的。 冬日的嚴寒肆虐著， 那麼漫長， 母親踩著雪奔走於十幾裡路外的中學， 襪子和鞋都爛了， 中午啃一個涼窩頭，

物質上的窘境母親只能默默承受， 回到家後恨不得做完所有的活計， 只因為最害怕家裡一聲令下不讓再上學。 春耕秋收、推磨打坯， 母親是家裡的主要勞動力， 身體上的疲憊更加堅定了信念， 她認准了自己的方向便一往無前。 當全村只有她自己越走越遠的時候， 當沒來得及見疼愛她的父親最後一面的時候， 當繼母勸她放棄學業早點嫁人她哭著發誓一定承擔起整個家庭的時候， 堅韌如此， 命運也只有給她讓道了。

母親是快樂的。 母親終於完成學業並以優異的成績成為一名人民教師， 還與父親相遇了， 同樣貧寒的家庭， 同樣艱苦的求學路， 同樣默默上進的力量， 樸素的愛情， 溫暖的家庭， 共同迎接著風雨。 我們姐妹四個，

父母在家行大， 兩邊家庭十人， 都指望著這點微薄的工資， 母親再精打細算也是入不敷出， 舉債連連， 日子的艱難和窘迫父母都承擔了， 留在記憶中的是我們全家一起歡笑著去看戲， 一起拎著馬紮到體育場看露天電影， 我和姐姐包了餃子等待著外出開會回家的母親， 一路歌聲回老家過年。 掰著手指頭算著我們長大的日子。

母親是堅韌的。 女兒長大了， 成家立業了， 父親卻病了， 而且是要命的病， 母親默默收拾好東西隨父親到北京看病， 便再沒離開過父親半步。 父親的離去讓我們更加珍惜， 守望著母親， 心裡踏實。 去年的冬天， 母親病了， 腿疼折磨得她整晚睡不著覺， 確診為椎管瘤， 大夫顧慮母親歲數大， 而且手術也確有風險，

我們姐妹幾個商定若母親癱瘓了我們就伺候。 帶著母親到北京， 我們在醫院附近租住一間小屋， 每天依偎在母親身邊， 天氣晴朗的日子， 我們來到廣場， 冬日的暖陽下， 我們和母親牽著手， 這次在她人生的冬天我們能溫暖她， 能給她以力量， 因為我們都長大了。 感謝那麼多素昧平生的人， 母親的手術很成功， 母親安好， 我們便有家。

母親是善良的。 母親經常如數家珍地講起她的學生， 我也見過她的很多學生， 有的說如果沒有老師三次去我家勸我娘， 我早就不上學了;有的和母親回憶， 課外活動在河邊睡著了， 醒來聽到老師一聲聲焦急的呼喚;有的說家裡的爹娘吵架也找老師回家勸架;有的現在還在慚愧，

說那時光調皮不學習總讓老師生氣……

母親的善良寬容維繫著我們的大家庭， 我是在上初中時才知道姥姥是她的繼母， 舅舅與她同父異母， 當時很震驚， 因為母親傾盡全力地幫助他們， 對舅舅的愛護仿佛對我們一般。 母親的善良正直也是她教導我們最多的地方， 人無所謂高低貴賤， 無所謂花言巧語， 觀察一個人的本性是看他是否善良， 觀察一個人的定力看他是否保持善良。 樸素的人生道理受用終生。

春光裡， 挽著母親的手在夕陽中散步， 夕陽無限好， 誰說近黃昏?在我看來更有著落日熔金的力量， 平靜淡然的安詳， 莫道桑榆晚， 人間重晚晴。

(作者單位:河北省武強縣人民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