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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翎:在戰爭中構築生命的光輝

常年旅居國外的“海外華文”作家張翎, 多年前其小說《餘震》經由馮小剛改編成電影《唐山大地震》後, 給觀眾的心靈帶來震撼。 近幾年來, 她保持著均衡的創作水準, 常年旅居海外的經歷, 讓她能以足夠濃烈和赤誠的情感去回顧殘存在記憶中的中國經驗, 從一個超然的旁觀者的視角冷靜剖析, 入情挖掘, 她新近的長篇小說《勞燕》更是將視角瞄向抗日戰爭, 並首次涉及中美特種技術訓練營題材。 日前, 張翎回國出席了她新作《勞燕》的發佈會, 暢談這部小說的創作故事。

作者簡介

張翎, 浙江溫州人。 1983年畢業於復旦大學外文系, 1986年赴加拿大留學, 現定居於多倫多市。 20世紀90年代開始寫作, 代表作有《流年物語》《餘震》《金山》《雁過藻溪》等。 小說曾多次獲得中國華語傳媒年度小說家獎、華僑華人文學獎評委會大獎、臺灣時報開卷好書獎、香港《紅樓夢》全球海外華文長篇小說專家推薦獎等重大文學獎項。

根據其小說《餘震》改編的電影《唐山大地震》, 獲得了包括亞太電影節最佳影片和中國電影百花獎最佳影片在內的多個獎項。 小說還被譯成多種文字在許多國家發行。

作品簡介

《勞燕》故事開端於一個江南的採茶日,

阿燕和劉兆虎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 日軍的突然空襲, 留給美麗的茶園一個驚心的彈坑, 阿燕的母親慘死。 中美合作訓練營的成立, 讓兩個美國人走進了阿燕的生活, 一個是行醫的牧師, 一個是訓練營的教官。 而劉兆虎的入營, 使得阿燕和這三個男人的關係更為複雜。 作者借由阿燕這一角色, 展現了在苦難命運的蹂躪下, 我們民族的女性所展現出來的強韌生命力和令人動容的情感動因。

記者:您的小說都是從大的歷史事件切入, 《餘震》寫的是唐山大地震, 《勞燕》則瞄向了抗日戰爭, 這本書的創作過程是怎樣的?

張翎:我在成為職業作家之前, 曾經在北美做過17年的聽力康復師, 這個職業最早對我來說是很功利的,

很簡單直接的目的是我能夠靠它來養我的寫作。 我跟這個職業的關係用一個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先結婚後戀愛。 我先是為了我的寫作夢想選擇了這份職業, 後來進入這個職業的過程中間我突然發現這份職業有非常有意思的地方, 因為它給我展示了以前我人生不曾見過的視窗。 在我的病人中間, 除了正常的老年性聽力退化的病人之外, 還有一群很特殊的人——從戰場上下來的退役老兵。

除了退役老兵, 還有從世界上戰亂的地方投身到北美的戰爭難民, 這些人在戰爭中失去了聽力, 這群人的經歷是我這樣沒有親歷過戰爭的人永遠無法理解的, 是他們給我開了如此大的一扇窗, 讓我對疼痛、創傷、救贖、治癒這些話題有了全新的思考。

熟悉我作品的人就會知道, 從《餘震》開始到《金山》到《陣痛》一直到今天的《勞燕》, 儘管它們的題材是不一樣的, 寫作方法也是不太相同的。 但是從疼痛、創傷、救贖這些角度來講, 它們有一些意外相通的東西。

回到《勞燕》的創作過程, 其實我一直想寫一些關於戰爭的題材。 寫戰爭也不是真想寫戰爭, 就像我寫《餘震》並不是真的想寫地震, 我其實是想探索災難把人性逼到角落的時候, 人性會迸發出來什麼樣的東西, 有哪些我們平日在和平時代裡不曾見過的巨大的能量。 所以我對這個題材有興趣, 就開始做一些閱讀調研, 然後在很偶然的機會讀到幾本美國在二戰時期援華海軍的回憶錄, 提到一個地名叫玉壺, 是我家鄉溫州鄉下的小村落。我是地道溫州人,卻不曾聽過這個地名,可見是一個相對閉塞的地方。

記者:阿燕這個主人公是如何誕生的?她在你家鄉的抗戰故事中有原型嗎?

張翎:我一直搞不懂,玉壺這個我都沒聽說的地方,為什麼會記載在援華海軍的回憶錄裡面呢?它在抗戰期間是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第八訓練營的所在地,戰事就發生在我的家鄉,我從來不知道這段歷史。想像一下70多年前會有一隊美國人在裡面進駐過,他們會給這樣寧靜的鄉村生活帶來什麼樣的震撼和改變呢?我就開始有了好奇心,後來我瞭解到,在溫州那一帶有一個關愛抗戰老兵的義工隊,我通過他們的幫助,到了玉壺,在我的小說中變成了月湖,有機會在附近採訪到了依然健在的老兵,然後我跟著他們一起來到了玉壺的訓練營,它已經被省政府定為文物保護單位,這個位址還在。

我進入當年中國學員的院落,當我跨過門檻的時候,我的心情是非常感慨的。我帶著三個老人,他們雖然住在附近,可是70多年裡,這三個人中間有一個老人其實沒有跟他的戰友們見過面,他們的臉上完全沒有表情。我想他們當年的鐵血軍紀在70年之後還有一個很大的慣性,所以他們是完全嚴肅、面無表情的,我很失態,我跨過門檻的時候,忍不住哭了。他們說,這個地方是當年受訓的地方,這個地方是我們集合吃飯、打通鋪的地方。我以為他們彼此會問,這幾年你們家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幾十年你過得好嗎?他們彼此一句都沒有問,他們在院子裡面走來走去的時候,其中一個老人就問另外一個老人,當年常常來我們院子裡的小姑娘阿紅呢?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我當時的好奇心就出來了,這個阿紅是誰呢?是來給他們洗衣服、送菜的鄰家女子還是幫工呢?到底是誰呢?她給他們這一群承受著絕密的訓練使命、與世隔絕的青春男子的生活帶來了什麼樣的光彩?帶來了什麼樣明亮的記憶呢?我從那個時候起,我覺得阿燕這個人物在我心裡萌生了。

記者:為什麼起《勞燕》這個名字?您賦予它什麼樣的含義?

張翎:我想可能有兩層,第一層是很明顯的,她的名字叫阿燕,阿燕在我們南方的農村也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這一層是顯而易見的。第二層那肯定就是大家自然會想到的勞燕分飛,我的確也是想到“分離”這個話題。

勞燕分飛最主要的是有情人的分飛,不能在一起。可以看到,戰爭首先把劉兆虎和阿燕,這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分開了,再往後戰爭又把美國大兵伊恩跟阿燕分開了,這是有情人之間的分離。

但是我想講比這個更廣的分離的意思,戰爭不僅是讓有情人不能在一起,戰爭也是讓人跟故土和家園分離,戰爭讓人跟你自己的家庭以及跟你自己現存社會的關係隨時分離。我想探討的是這樣的一個戰爭的過程、戰爭的結果都是一種分離。所以我就覺得《勞燕》是一個很合適的名字,裡面有悲傷、有憐憫,你會想到戰爭不僅是一個既發的事件,它也是既發事件造成的嚴重的後果,這個後果可能是貫穿一生的。我想《勞燕》這個名字還不錯。有讀者跟我說過一句話,說你的書怎麼都是兩個字,《餘震》《陣痛》《勞燕》,我說也不對,《流年物語》是四個字。

記者:《勞燕》的敘事方式極為獨特,它以三個鬼魂追憶往事的視角轉換,還原出整個故事。不只寫出戰爭對人的創傷,更寫出了在戰爭中的人性。對您個人來說,如何在大開大合的戰爭中寫人性,特別是女性的心靈、生命的價值?

張翎:我記得好多年前有一部電影叫《戰爭讓女人走開》,我當年就想,戰爭怎麼可能讓女人走開?什麼事情也不能讓女人走開,災難不能、疼痛不能、戰爭也不能,女人是活在男人心裡的,只要男人還活著,女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走開的。所以我心裡在一群男人的戰爭故事裡面就生出了這片綠葉,這就是關於阿燕最初的設想。

關於抗戰,其實我們已經有了很多的虛構和非虛構的優秀作品,但是我覺得還是遠遠不夠的。我自己想關注的是史書上和紀念碑上出現過和記載過的這些名字,我還想探討和深究紀念碑上和史書上沒有記載過的名字。在《勞燕》這本書裡面,與其說我想探討戰爭本身,不如說我更想探討的是災難帶給人性的那些裂變,災難帶給人的那些創傷。這場慘烈的戰爭,從宏觀上來說它是世界的戰爭,它應該是超越黨派、宗教、地域,甚至超越國界的世界性的戰爭;從微觀上來說,它應該是每一個個人的戰爭。每一個經歷過這場戰爭的人,肯定帶給他的記憶和創傷是一輩子的。《勞燕》想探討的更多的是這些東西。

是我家鄉溫州鄉下的小村落。我是地道溫州人,卻不曾聽過這個地名,可見是一個相對閉塞的地方。

記者:阿燕這個主人公是如何誕生的?她在你家鄉的抗戰故事中有原型嗎?

張翎:我一直搞不懂,玉壺這個我都沒聽說的地方,為什麼會記載在援華海軍的回憶錄裡面呢?它在抗戰期間是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第八訓練營的所在地,戰事就發生在我的家鄉,我從來不知道這段歷史。想像一下70多年前會有一隊美國人在裡面進駐過,他們會給這樣寧靜的鄉村生活帶來什麼樣的震撼和改變呢?我就開始有了好奇心,後來我瞭解到,在溫州那一帶有一個關愛抗戰老兵的義工隊,我通過他們的幫助,到了玉壺,在我的小說中變成了月湖,有機會在附近採訪到了依然健在的老兵,然後我跟著他們一起來到了玉壺的訓練營,它已經被省政府定為文物保護單位,這個位址還在。

我進入當年中國學員的院落,當我跨過門檻的時候,我的心情是非常感慨的。我帶著三個老人,他們雖然住在附近,可是70多年裡,這三個人中間有一個老人其實沒有跟他的戰友們見過面,他們的臉上完全沒有表情。我想他們當年的鐵血軍紀在70年之後還有一個很大的慣性,所以他們是完全嚴肅、面無表情的,我很失態,我跨過門檻的時候,忍不住哭了。他們說,這個地方是當年受訓的地方,這個地方是我們集合吃飯、打通鋪的地方。我以為他們彼此會問,這幾年你們家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幾十年你過得好嗎?他們彼此一句都沒有問,他們在院子裡面走來走去的時候,其中一個老人就問另外一個老人,當年常常來我們院子裡的小姑娘阿紅呢?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我當時的好奇心就出來了,這個阿紅是誰呢?是來給他們洗衣服、送菜的鄰家女子還是幫工呢?到底是誰呢?她給他們這一群承受著絕密的訓練使命、與世隔絕的青春男子的生活帶來了什麼樣的光彩?帶來了什麼樣明亮的記憶呢?我從那個時候起,我覺得阿燕這個人物在我心裡萌生了。

記者:為什麼起《勞燕》這個名字?您賦予它什麼樣的含義?

張翎:我想可能有兩層,第一層是很明顯的,她的名字叫阿燕,阿燕在我們南方的農村也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這一層是顯而易見的。第二層那肯定就是大家自然會想到的勞燕分飛,我的確也是想到“分離”這個話題。

勞燕分飛最主要的是有情人的分飛,不能在一起。可以看到,戰爭首先把劉兆虎和阿燕,這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分開了,再往後戰爭又把美國大兵伊恩跟阿燕分開了,這是有情人之間的分離。

但是我想講比這個更廣的分離的意思,戰爭不僅是讓有情人不能在一起,戰爭也是讓人跟故土和家園分離,戰爭讓人跟你自己的家庭以及跟你自己現存社會的關係隨時分離。我想探討的是這樣的一個戰爭的過程、戰爭的結果都是一種分離。所以我就覺得《勞燕》是一個很合適的名字,裡面有悲傷、有憐憫,你會想到戰爭不僅是一個既發的事件,它也是既發事件造成的嚴重的後果,這個後果可能是貫穿一生的。我想《勞燕》這個名字還不錯。有讀者跟我說過一句話,說你的書怎麼都是兩個字,《餘震》《陣痛》《勞燕》,我說也不對,《流年物語》是四個字。

記者:《勞燕》的敘事方式極為獨特,它以三個鬼魂追憶往事的視角轉換,還原出整個故事。不只寫出戰爭對人的創傷,更寫出了在戰爭中的人性。對您個人來說,如何在大開大合的戰爭中寫人性,特別是女性的心靈、生命的價值?

張翎:我記得好多年前有一部電影叫《戰爭讓女人走開》,我當年就想,戰爭怎麼可能讓女人走開?什麼事情也不能讓女人走開,災難不能、疼痛不能、戰爭也不能,女人是活在男人心裡的,只要男人還活著,女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走開的。所以我心裡在一群男人的戰爭故事裡面就生出了這片綠葉,這就是關於阿燕最初的設想。

關於抗戰,其實我們已經有了很多的虛構和非虛構的優秀作品,但是我覺得還是遠遠不夠的。我自己想關注的是史書上和紀念碑上出現過和記載過的這些名字,我還想探討和深究紀念碑上和史書上沒有記載過的名字。在《勞燕》這本書裡面,與其說我想探討戰爭本身,不如說我更想探討的是災難帶給人性的那些裂變,災難帶給人的那些創傷。這場慘烈的戰爭,從宏觀上來說它是世界的戰爭,它應該是超越黨派、宗教、地域,甚至超越國界的世界性的戰爭;從微觀上來說,它應該是每一個個人的戰爭。每一個經歷過這場戰爭的人,肯定帶給他的記憶和創傷是一輩子的。《勞燕》想探討的更多的是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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