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錶堂堂的田忌大將準備率部殺奔邯鄲而去, 卻被孫臏攔住了。
因為孫臏要用心打仗。
他不是要應付戰爭, 而是要策劃戰爭、運作戰爭。
不錯, 邯鄲的形勢現在是很危急。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 不是所有的危急都值得去救。
特別是邯鄲。
因為對魏軍來說, 邯鄲城已是指日可下。 等到齊軍趕到, 唯一可預見的結果是城頭已換大王旗, 守城人不再是趙軍, 而是魏軍。 這樣對遠征軍齊軍來說, 它不得不選擇攻堅戰——這幾乎是等於找死!
所以必須策劃戰爭。 要讓魏軍動起來, 要在運動當中消滅他們。 與此同時, 邯鄲之圍也就不攻自解。
那麼, 如何才能讓魏軍動起來呢?孫臏將目光瞄準了襄陵。
襄陵就是魏國的邯鄲, 如果讓這個地方產生危急感, 那毫無疑問, 魏軍必救無疑!這樣一來, 齊軍預先埋伏在魏軍的必經之道上, 就可以消滅他們。
田忌聽了孫臏的分析, 沉默不語。
他之所以沉默不語是因為佩服得無話可說。 不過此時的他還不能充分理解這場戰爭的重要意義。 他不知道, 很多年後, 這場戰爭不僅在中外戰爭史上成為了一個經典, 還使一個詞語流芳百世——圍魏救趙。
他當然不會知道, 因為和孫臏比起來, 他的智商還是太低了, 領悟不了那麼多。
龐涓的智商也不高——在得知襄陵有可能被齊軍襲擊後, 他本能地選擇了回援。
這看上去和他的性格不符,
過度自信。
龐涓之所以會有如此自信是基於一個基本判斷;世上已無孫瘋子。
孫臏上次以金蟬脫殼之計走人之後, 王義僅僅客串了一天, 然後他也不伺候了。 留給龐涓的只是孫臏穿過的一堆發出異味的舊衣服。 地點則是在河邊。
龐涓據此認定, 這個孫瘋子大概是跳河自盡了。 至於瘋子為什麼要跳河的問題龐涓沒有細想。 他的頭腦裡裝滿了軍國大事, 根本沒空去分析瘋子的所思所想。
他只要一個基本判斷;世上已無孫瘋子。
這樣的判斷給他帶來了安全感, 也給他帶來了過度自信。
他認為襄陵被齊軍襲擊是田忌軍事智商的最高體現,
龐蔥首先感覺到了某種危險的存在。 龐蔥是龐家軍的急先鋒, 他在離桂陵二十裡的地方和齊軍的先頭部隊打了場遭遇戰。
這是場詭異的遭遇戰, 齊軍的先頭部隊在偏將袁達的指揮下一觸即潰, 誘使龐蔥追擊。
就在這當口, 龐蔥猶豫了——他怕遭埋伏。
龐涓蔑視了他的猶豫。 他騎在馬上聲若洪鐘地說出一句非常豪邁的話:諒偏將尚不能擒取, 安能擒田忌乎?
歷史往往不能原諒類似的豪邁, 因為這樣的豪邁經常是一個人頭腦發熱的表現。 而龐涓也為他的豪邁付出了代價——他的大部隊陷入了齊軍的重重包圍中。
就是在這樣的包圍圈裡, 龐涓真切地看到了一個令他恐懼的人——坐在淄車裡指揮戰鬥的孫臏。
好在他最終還是心有餘悸地逃脫了——五千魏兵為他成為漏網之魚血戰至死, 只是這些, 龐涓已無心在乎。 因為一個道理已顯而易見:孫臏不除, 終成他人生的災難。
這是周顯王十七年的春天, 這個春天有些冷。 當棄營而逃的龐涓孤零零地站在魏國的土地上時, 一條毒計已在他的腦海中悄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