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 一日午後, 我和小我三歲的四弟, 去逮馬知了。
馬知了就是蟬, 也叫知了, 但我們鄉下大人小孩都叫它馬知了——至今仍這麼叫。
逮馬知了很多時候要爬樹,
那是個伏裡天的午後, 連天晌午, 沒有一絲風, 大人們都在歇晌, 村子靜悄悄的, 只有知了們在樹上扯著嗓子叫成一片, 更增添了幾許沉悶。 我和四弟赤著脊樑, 只穿了短褲, 踢靸著塑膠涼鞋, 從溝底的桐樹、楊樹, 一直到崖堖頭的柿樹、楝樹, 上上下下了近二十次, 居然粘到了十來個, 都裝在一個塑膠袋子裡。 看著知了們在塑膠袋裡擠擠挨挨, 鼓著眼睛, 爪子糾纏廝打在一起, 互不相讓, 我和四弟心裡美滋滋的, 感覺這個中午的付出, 終於有了沉甸甸的回報。
稍作喘息, 我又爬上了一棵水桶粗細的桐樹。 剛爬到一半, 隔著半人多高的玉米地, 發現父親從崖堖頭的土路上朝著我們這兒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手裡掂著一根胳膊粗細的棍子, 嘴裡罵罵咧咧, 一副絕不善罷甘休的架勢。 我慌了神, 手一松, 從樹上出溜到地下, 顧不上穿鞋, 拉一把四弟, 撒腿就跑。
那年我已16歲,
那是我最後一次逮馬知了。大學二年級時讀駱賓王的詠蟬詩,“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竟無端地對這小生靈萌生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傷和同情來,甚而至於幼稚地發誓今生再也不傷害蟬了。
那也是我最後一次爬樹。從那以後,我徹底告別了樹梢。成年以後,每次帶著妻兒回老家,順著村頭的田間小路,走過路邊繁花粲粲的洋槐樹,或者是滴溜掛串的棗樹,或者是果實像紅燈籠一樣在枝葉間閃爍的柿子樹,我都會情不自禁地產生一種衝動:爬樹吧,就爬一次!妻子每每告誡我:“老大不小了,沒個穩重勁兒,也不怕老家人笑話!”剛剛萌發的念頭戛然而止,被生生地憋了回去。——時至今日,我沒有再爬過一次樹。
我把童年的樂趣和少年的記憶,永遠地留在了樹上。
文圖/北虢斯基 石山
而且又帶壞了上初中的弟弟,怎不讓平時沉默少語脾氣溫存的父親怒火中燒,竟而至於要抽打我呢?那是我最後一次逮馬知了。大學二年級時讀駱賓王的詠蟬詩,“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竟無端地對這小生靈萌生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傷和同情來,甚而至於幼稚地發誓今生再也不傷害蟬了。
那也是我最後一次爬樹。從那以後,我徹底告別了樹梢。成年以後,每次帶著妻兒回老家,順著村頭的田間小路,走過路邊繁花粲粲的洋槐樹,或者是滴溜掛串的棗樹,或者是果實像紅燈籠一樣在枝葉間閃爍的柿子樹,我都會情不自禁地產生一種衝動:爬樹吧,就爬一次!妻子每每告誡我:“老大不小了,沒個穩重勁兒,也不怕老家人笑話!”剛剛萌發的念頭戛然而止,被生生地憋了回去。——時至今日,我沒有再爬過一次樹。
我把童年的樂趣和少年的記憶,永遠地留在了樹上。
文圖/北虢斯基 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