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江歲月27」那些年我們聽過的洪江奇異故事，你有聽過嗎？（後附白話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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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異篇

（後附洪江土話翻譯版）

作者：南歌

斬野人

太祖婆嘗言，昔寶慶至洪江古道，多經莽山荒穀，老樹森森，怪石嶙峋，飛禽走獸遍虯藤荊棘間，更有鬔鬠垂肩若猿貌狀野人出沒。野人齧旅者，必先執人雙臂，

呵呵而笑，喜而至昏厥。然執客之臂不稍懈，莫企脫逸。少頃醒，方攝人入洞，撕而食之。有老道慣旅者，入莽山荒穀，先斫竹筒套於雙臂，比及遇野人，乃伸雙臂畀付其執。俟彼笑而暈，急脫雙臂於竹筒，掣利劍刺野人咽喉朱赤處，斬之。若尋蹤覓得野人所，則其前齧旅人貲斧，俱遺於洞府，所獲頗豐，囊之，續旅。

【白話譯文】小時候聽太婆婆說，過去從邵陽來洪江，要經過很多荒山野嶺。那些荒山野嶺，到處是豺狼虎豹，還經常有披頭散髮的野人出沒。野人看到過路的旅客，會跑來抓住人的雙手。抓住了，會高興得一時昏死過去，但不會鬆馳，被抓的人莫想脫逃。野人蘇醒後，把旅客拖到洞裡，撕了吃掉。那些有經驗的旅客，每當經過有野人出沒的地方，

都會砍兩節竹子筒筒套在手臂上。等遇到野人，便不慌不忙主動把套了竹筒的雙臂送給野人抓。野人喜得暈厥後，旅客迅速從竹子筒筒裡脫出雙手來，用利劍刺向野人喉嚨一塊紅疤處，將其殺死。野人毛皮厚，只有喉節這塊紅疤容易刺得進。斬殺了野人，如果找得到野人的洞穴，還能獲得以前野人吃過的旅客遺留的財物，打進包袱繼續趕路。

屋長鬼

閭巷多奇聞怪談。余幼時每於夏夜街眾納涼之所，聞之甚多。聞時奇，歸而怖。有屋長鬼，身長及簷，喋喋而來，避者莫不慌踣于路，遭踏死；或及闔扉而抗者，亦莫能拒。蓋因此厲鬼可自拆骨骼，於門隙擲骨堂內，複聚合成形，若掀闥而入焉。惟有術道士，貼咒符於門楣，吐其唾液于符上，鬼懼，方去。聞聽是夜，餘恐屋長鬼來，然莫知盍爾尋道士，可討咒符，乃悄團揉黃草紙、刨木花諸物，將堂屋壁隙門縫堵塞之，庶幾可防彼鬼擲骨耳。翌日晨起，祖婆見之，知餘所為，然只道餘頑皮，豈知餘所怵也。

【白話譯文】從前在古城巷子裡，

我們聽大人講過很多鬼故事。聽的時候很興奮驚奇，回到家又很害怕擔心。記得有個老頭頭講過一個屋長鬼的故事：這鬼很高，頭齊屋簷。來的時候嘎嘎怪叫，路上的人都慌得跌倒在地，被鬼踩死。那些來得及跑進屋裡關上門的，也不能抵擋。因為這鬼可以把自己的骨頭拆開，一根一根從門縫裡丟進屋裡，重新組合起來，就像掀開門簾進來的一樣。要防此鬼，只有請一個有道行的道士來，在門上貼張咒符，吐上口水，屋長鬼才會害怕離去。聽了回到家，越想越怕，又不知到哪裡找道士討咒符，我便拿了黃草紙把壁板和門上的縫縫都堵上，以為可以防屋長鬼丟骨頭進來。第二天早上外婆看到了，罵我頑皮，浪費黃草紙，哪裡知道我心裡的害怕呀。

鬼帽子

鄰有叟者言鬼帽子事，令吾等稚兒垂涎。叟言有屠夫夜行，遇鬼趕圩，家什用度，佳釀美饌豐市於道。屠者素氣豪膽壯，持尖刀呼嘯搶入。然彼鬼眾皆靈捷，聞人氣即攜互市各物瞬遁，闃然蹤滅矣。立而睇周遭，乃身置荒墳野塚間耳。惟於碪拾得帽子一頂，睨之楚新，遂冠之，複夜行。甫歸，家人篝燈照之，但聞其聲，未見其人，方知所戴乃隱人於無形之鬼帽子也。異日，屠夫冠之行於肆，見美饌佳果拿而啖之，見戲院進而觀之，飽口福，美眼目，隨心所欲，人莫見之。彼時值吾等稚兒綦饞之年，每於岩碼頭、犁頭嘴諸市廛見煉珍攤食，饞而無幣，竟屢冥鬼帽子美想。今憶，此等鬼事，陷人於非分之念，傷教化也。

【白話譯文】有個老頭講的鬼帽子故事，聽得我們細把戲直流口水：一個殺豬的屠宰師傅有天趕夜路，碰到鬼趕集。集市上各種家什用度、糕點果蔬應有盡有。屠宰師傅素來豪氣膽大，拿著殺豬刀闖進去。誰知這些鬼個個都很機靈，聞到人氣氣就拿了各自的東西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屠夫四下裡一看，則自己已處在一片亂墳崗間。前面所見美物美食一樣也沒有了，只在一塊石頭上拾到一頂帽子。看看還蠻新，就戴了繼續趕路。等進了家門，家裡人只聽見他說話，不見他人影，才知道這是一頂可以隱身的鬼帽子。過了幾日，屠夫戴了鬼帽子去街市上閒逛，看到好呷的就拿，看到戲院就進去看戲，享盡了口福眼福，也沒人發現他。當時我們正處在嘴饞好玩的年齡。聽了這個故事，每次在岩碼頭、犁頭嘴那些攤子上鋪子裡看到各種好呷的東西，又沒有錢買，就幻想有一頂鬼帽子就好了，戴了好去呷個飽。顯然，這類故事容易讓人產生非分的念頭，是有傷教化的。

老蟲報恩

洪人謂老蟲者，乃老虎也。予幼時，倘時聞周遭縣份深山老林有老蟲出沒。有長者言，山中遇老蟲，若攜傘即可禦之。撐傘，罩身，老蟲張口比之於傘，小，無從下口齧，乃去。聞者皆信也。又鄰媼有言老蟲報恩事，亦讓我等稚兒垂涎。言昔有農人夜聞叩扉聲，隔隙覷，乃一龐然之老蟲，彪立於門外。駭詫欲絕，遽固閂，莫敢吐聲息。老蟲一爪叩久，未開，乃於扉檻下伸另爪入，搖而示之。農人睇視虎爪有荊刺紮入，始悟，助其挑拔之，纏以巾條。事訖，爪縮，叩扉三響，歘然遁去。自後，農人每數月夜聞有叩扉聲三，晨起啟扉必見外有一鮮彘肩。此所謂老蟲負彘肉報恩者也。聞之，予等稚兒亦盼有傷荊刺之老蟲來，則飽鼎臠耳。

【白話譯文】洪江人把老虎叫老蟲。我小的時候，還經常聽到說會同、綏寧等這些地方的老山林裡有老虎傷人。老人們說，在山中遇到老虎，如果帶有一把油布傘，就可以防老虎。方法是把傘撐開，正對向老虎，老虎看不到人，只看到碩大的傘蓬。老虎張開大口和傘比一比，自然比不過，以為吃不了，就會自動離開。聽的人都很相信這是真的。鄰居有個老婆婆給我們講過一個老虎報恩的故事，我們聽了也直流口水。說從前有一個農夫晚上聽到敲門聲，從門縫一看，外面蹲著一條大老虎，嚇得大氣不敢出，趕忙把門栓固定死。老虎見門久不開，就從門檻下伸進一隻爪子，搖動著給農夫看。農夫戰戰兢兢仔細一看，原來是這只虎爪子紮進了一根大刺。農夫明白過來，就幫著把大刺從虎爪上拔了出來。老虎縮回爪子，又叩了三聲門，便悄無聲息地走了。從這以後，農夫每隔幾個月夜裡聽到三聲叩門聲，開門一看，都會看到門邊擺著半邊鮮豬肉，是老虎報恩送來的。我們聽了，就好想也有一隻被刺紮了腳的老虎來找我們，幫它拔了刺，就有大鍋大鍋的肉吃了。

藕白腿

祖婆嘗言，曩昔大佛寺一龕下，屢有若藕狀白腿伸出，覷之者甚瘮。咄之亦不縮。眾僧乃敲罄擊木，唱經禱之，白腿始消，不復現耳。此祖婆悄語於母，謂是屈魂求超度也。予從旁竊聞，自是予未敢獨詣寺內遊玩矣。

【白話譯文】小時有次聽外婆講，大佛寺一個神龕下，時不時有一隻像一節藕一樣的白腿伸出，看到的人心裡都磣得慌，罵它也不縮回去。後來寺裡的和尚敲打木魚，念經，做了一場法事，從此白腿就再也沒有出現了。這是外婆對母親悄悄說的，說是什麼怨魂在求超度。我在旁邊偷偷聽到了，就再也不敢一個人到大佛寺裡去玩了。

抽篾席

有叟者又言：閭裡有婦素懷異術，外莫知之。某年，其夫傭出放排，遇害而歿。抬歸，置於堂，墊以篾席，婦號泣於屍前。每號泣一聲，抽其屍墊篾席一支，則彼施害者數人所放之排，即失木一根。後幸餘數木保命，蓋因屍壓篾席數片未及抽罄。

【白話譯文】小時候在巷子裡還聽到講過一個稀奇的故事，說什麼一個排古佬的婆娘懷有異術，外人則一點也不知道。有一年，這個排古佬被一夥人害死了，屍體抬回來擺在堂屋裡，底下墊了張篾席子。他婆娘坐在屍體邊嚎啕大哭，每哭一聲，就抽根席子的篾片片，那夥害他的人放的木排就打爛沖走一根木頭。最後一掛排只剩得幾根木頭沒有打爛，保得幾人一命。原來是屍體下壓著的一小塊篾片片沒有抽盡的緣故。

金牛蹄

昔某廠築於鐵溪壟中，破山劈石，營造廠屋。一日，忽山體垮塌，至傷亡數人。洪坊間傳言，乃挖傷金牛蹄也。金牛痛徹，怒，抽搐之，半山蹦裂。此純無稽之談，然彼時里間茶餘飯後，予等少兒聽一叟者言之鑿鑿，驚而信之。惟彼時予已入庠經年，略有知識，所不解者，金牛藏于山石中，無氧無食，焉能活耳？今憶，愚也。

【白話譯文】當年一個工廠建在鐵溪山衝衝裡。建廠時，開山劈石，平整廠房。突然有天山體垮塌，傷亡了幾個人。於是坊間悄悄傳言說是挖到一隻金牛的腳了。金牛傷了腳，痛得一抽蓄，就將半邊山震塌了。這當然是無稽之談，可是當時在茶餘飯後說起這件事，很多人還特別相信。那時我們也上了幾年學了，雖然有點信，但又想這只金牛藏在山石裡，沒有氧氣，也無食物，又靠什麼存活呢？今天回憶起來，覺得真是幼稚可笑。

水猴子

吾邑洪江有沅巫二水。曩者二水河道多礁石暗穴，旋流湧動，傳其潛有“水猴子”。水猴大小、毛髮、形貌與山猴無異，喜抓人腳掌心，甚或拽人至溺亡。如若不信，則有人言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於某處為水猴所抓，腳掌底五道爪痕血流淋淋。吾等少時喜下河戲水，聞水猴傳言，將信將疑，然每泅至礁石旋流處，輒怵遽返。

【白話譯文】洪江有沅水巫水兩條河繞城而過。以前這兩條河中有很多礁石暗穴，因此回水打旋渦的地方很多。傳說這些有旋渦的水裡潛藏有水猴子。水猴子大小、毛髮、樣子和山猴子差不多，最喜歡抓下水游泳的人的腳板心，甚至會拖人沉到水底溺亡。我們表示懷疑，就有人舉例說某年某月某日在哪個地方誰被水猴子抓過，腳板心五道抓痕血糊里拉的。我們少時特別喜歡下河洗澡，雖然不太信有什麼水猴子，但只要遊到有礁石旋渦的水域，還是心裡發毛，趕緊往回游。

南歌子曰：凡一古樹，即有一精怪傳說，而況一古城乎？此類怪異傳說，妄誕不稽，乃吾郡另類文化，間有因果勸善，亦多迷信糟粕。皆昔時古城構欄瓦舍之娛。且奇談傳說顯多於鄉野，亦足證吾郡城之久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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