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麥克尤恩的小說《贖罪》裡, 有一段護士長挑剔小護士的情節:日子一天天過去, 小的差池和失誤會積少成多:掃把沒有放好啦、毯子折的時候把標籤朝上啦、硬的領子有細微的褶皺啦、床的腳輪沒有沖裡成一條線啦, 走出病房時空著手啦……這些都被護士長默默看著眼裡, 記在心裡, 直到忍耐達到了限度, 如果小護士們還沒有讀出徵兆, 那麼怒火就會從天而降, 說不定這時候小護士們還正在自我感覺良好呢。
這一段可以套用在我爸對我媽的要求上, 我爸從前在廠裡當車間主任, 批評下屬成了他的一項“專業”,
我媽憋著沒笑, 否則我爸會傷感:人心亂了, 隊伍不好帶了!雖然這支惹他不滿的隊伍只有我媽一個人, 可是他也不會放鬆對她的嚴格管理, 就像《小王子》裡的某星球國王, 手下只有一個臣民, 還是只小老鼠, 但這絲毫也不影響國王嚴格執法, 他把這唯一的下屬兼當事人一會兒判刑,
我們單位的形象辦----機關最非主流的一個部門, 領導一般不會把得力幹將放在此地, 於是那個被流放、被冷落的形象辦主任就頗有些失意, 尤其是剛剛從其它實權部門“調整”過來的, 比如老Z, 會忍不住抓住一切機會刷存在感。 就像我以前懼怕的房東大媽, 隨時坐在走廊裡打著毛線, 只要我敢出現在她監控視野內, 就會招致批評“不怕凍啊?這麼冷天你還穿裙子, 哼!等你老了關節發炎就知道了......”我不過就是出門倒個垃圾, 用得著裹得跟個包子樣嗎?可是, 倘若你回去套個羽絨服出來, 大媽還有話等著:“年輕人, 出門不要太邋遢, 看看你, 不做頭髮不化妝不講究……”真懷疑房東和Z是不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
房東的叨叨和老Z分分鐘強調的內容異曲同工:“永遠要保持衣冠整潔, 笑容可掬, 就像每個來辦事的群眾都是攜帶針孔攝像機的記者一樣…….”她說的越多, 我們越覺得四肢像被鉛塊壓著, 沉甸甸的, 想打哈欠、想爬開、藏起來、打個盹兒, 小咪說, 為了不撞上Z部長, 即便在洗手間, 聽到老Z在隔壁咳嗽, 她馬上豎起耳朵, 聽著動靜……, 在Z離開之前, 小咪都會一動不動的待著, 保持安靜, 忍住不沖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