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夢 榮辱自知

歷史上的今天：3月12日

荒廢了十來天， 錯過不少精彩後我決定在今天詐屍。 去年今日， 是本欄目連載以來首次脫離棋譜， 講述事件， 我們毫不費力地做出“這一天不能不談李世石”的論斷。 一年後我們終於有了一張進程慘澹到不忍卒讀， 直到我現在動手重寫依然沒想好要不要貼出來的棋譜。 縱然3月12日見證過李昌鎬最後的擂臺輝煌， 對圍棋而言， 這一天仍然屬於李世石。

2006年， 李世石與金賢珍在韓國首爾舉行婚禮。

那一年小李還是那個特立獨行的“瘋狂的石頭”。 06年2月5日， 借中韓擂臺賽開幕式這方寶地， 李世石奉上勁爆猛料“我將於3月12日結婚， 請大家多多祝福我們”， 將毫無準備的在場眾人炸了個措手不及， 面面相覷。 隨後第6屆春蘭杯公佈賽程， 措手不及的變成小李自己。 定在3月11、13日開戰的前兩輪正好鉗住了小李的婚期， 兩邊的日期均無更改可能， 換作常人勢必要將參賽名額丟給韓國棋院另請高明。

然而小李不是常人， 李世石的應對辦法極其簡單粗暴：買好往返中韓的機票， 參賽照常、婚禮亦照常。

“好在給我留了一天結婚的日子”李世石邊回答邊把那枚結婚戒指摘下來向天上拋上接下。

大概是老天也被小李的選擇嚇得退避三舍， 首輪抽籤， 李世石居然對上了堪稱全場最弱的歐洲選手卡塔林五段。 11日上午， 李世石退掉房卡後拎著行李箱殺進對局室， 佈局擺完造型後便是一連串挑釁手法意圖速推對手， 卻應了欲速則不達的老話， 午休封盤時局面似乎正朝著爆冷的節奏駛去。 幸而對手畢竟實力不濟， 下午續戰小李在左下悄悄啟動劫爭， 幾個回合後便已確立勝勢。

兩點剛過， 並不知道對手即將成為新郎官的卡塔林爽快投子， 留給小李充裕的時間抽根煙冷靜一下， 再去趕赴六點起飛的航班。 12日上午11時， 在親朋師友的祝福聲中， 李世石與妻子金賢珍的婚禮如期舉行。 禮畢小李攜夫人共赴機場， 於當晚八點半抵達北京。 13日春蘭杯第2輪， 李世石中盤戰勝羅洗河， 首次打進春蘭杯八強。

這是小李巔峰時代的一幕縮影。 瘋狂、豪賭、肆無忌憚， 視世俗通行的規則為無物， 與時間、賽程、對手等等敢於阻礙他的一切賽跑、狂飆， 並在絕大多數時候總能獲得勝利。 那時候的李世石還年輕， 有著取之不盡的棋力去棋盤前兌換成冠軍和獎金， 用之不竭的體力在中韓之間飛來飛去。 那時候口無遮攔，

隨性而為， 在歐洲棋手面前怎麼zuo都不會die的李世石萬萬不會想到， 整整十年後， 在他的結婚十周年紀念日上， 他將被一款歐洲人研發的圍棋AI逼上絕境。

2016年3月12日， 人機大戰第3局， AlphaGo執白中盤勝李世石。

經歷過 “哎呦這電腦有兩下子……我擦怎麼就輸了”的第一局和“打劫疑雲”的第二局，

一天的休息日讓人們得以調整情緒、或者說抒發情緒時顯得別那麼氣急敗壞， 去接受人類、或者說職業棋手們已經被AI超越的事實。 身為局中之人的李世石同樣不會放過這寶貴的喘息之機， 輸掉第二局後與好友徹夜研究， 試圖尋找這個龐然大物的一絲破綻。

然後迎來一場徹徹底底的慘敗。

本局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 AI顛覆圍棋理論的時刻。 這場顛覆就像伽利略讓兩個不同重量的鐵球同時落向地面， 證明自由落體運動那樣徹底， 以致於這手棋竟因此被人機大戰第二局的五路肩沖， 第五局的佈局套路埋沒， 失去了討論價值。 李世石的第15手靠斷就是敗著， 對局時無數現場解說都在隆重推薦此手， 寄望于即將形成的戰鬥能讓李世石發揮強項。然後AlphaGo落下了第16手尖，然後又過了三四十手，棋盤上出現的形狀，黑棋那猶如貪吃蛇般的一團，令全世界懂圍棋的人們嚇得瑟瑟發抖。

“原本是黑棋大本營的左上角，竟然被白棋破光了目數，還把孤棋攻成了這樣！”

9個月後，棋界頂尖高手們都將再次經歷一遍這樣的驚悚和絕望，如同晚晴士林的嬌子看到蒸汽驅動的洋船在長江疾如奔馬，逆流而行。如果對面坐著的是個碳基生物，棋下到這份上，或者最多再下幾十手，認輸已是唯一體面的選擇。然而話說回來，又有哪個碳基生物有本事讓小李如此狼狽，所以李世石決意抗爭到底。這個棋手圈中人緣極差的傢伙，那一刻卻要代全體職業棋手承受這份煎熬。即便0:3的結果已不可動搖，李世石依然試圖維護著一個群體的尊嚴。

人機大戰已過去整整一年，倘若有心，你會發現科技圈要比圍棋人們更有興趣為此做一番周年紀念。一年後的今天中日韓各項棋戰依然有條不紊，三國乃至全世界各地的AI傳說此起彼伏，新一波人機大戰則在“我們都知道這事兒存在，但是誰都不能說，一說出來就會坍縮”的量子疊加態中詭異的進展著。唯獨撬動新時代的起點，那五盤為圍棋帶來全世界關注的對局，被圍棋人彼此心照不宣的回避。

我們從摸爬滾打的孩提時代就被告知，傷口結痂後千萬不要碰，越癢越碰不得。冠冕堂皇的辭令掩蓋不了人們的真實反應，這場人機大戰對於圍棋人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此刻無論你是決心抱殘守缺，給新生力量留下一個倔強的背影，又或者搶佔道德或者心理上的高點，擺出一副擁抱未來的姿態，都沒有什麼區別。新時代的車輪從我們頭頂碾過的時候，並不會因為每個人或倨傲或謙恭的態度而有片刻遲緩。往事不堪回首，未來飄渺難測，不妨以李世石本人在劇變突如其來之際，為時代留下的最強音作為結尾。

“雖然AlphaGo打敗李世石，但並不能說明就是打敗了整個人類”。

寄望于即將形成的戰鬥能讓李世石發揮強項。然後AlphaGo落下了第16手尖，然後又過了三四十手，棋盤上出現的形狀，黑棋那猶如貪吃蛇般的一團，令全世界懂圍棋的人們嚇得瑟瑟發抖。

“原本是黑棋大本營的左上角，竟然被白棋破光了目數，還把孤棋攻成了這樣！”

9個月後，棋界頂尖高手們都將再次經歷一遍這樣的驚悚和絕望，如同晚晴士林的嬌子看到蒸汽驅動的洋船在長江疾如奔馬，逆流而行。如果對面坐著的是個碳基生物，棋下到這份上，或者最多再下幾十手，認輸已是唯一體面的選擇。然而話說回來，又有哪個碳基生物有本事讓小李如此狼狽，所以李世石決意抗爭到底。這個棋手圈中人緣極差的傢伙，那一刻卻要代全體職業棋手承受這份煎熬。即便0:3的結果已不可動搖，李世石依然試圖維護著一個群體的尊嚴。

人機大戰已過去整整一年，倘若有心，你會發現科技圈要比圍棋人們更有興趣為此做一番周年紀念。一年後的今天中日韓各項棋戰依然有條不紊，三國乃至全世界各地的AI傳說此起彼伏，新一波人機大戰則在“我們都知道這事兒存在，但是誰都不能說，一說出來就會坍縮”的量子疊加態中詭異的進展著。唯獨撬動新時代的起點，那五盤為圍棋帶來全世界關注的對局，被圍棋人彼此心照不宣的回避。

我們從摸爬滾打的孩提時代就被告知，傷口結痂後千萬不要碰，越癢越碰不得。冠冕堂皇的辭令掩蓋不了人們的真實反應，這場人機大戰對於圍棋人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此刻無論你是決心抱殘守缺，給新生力量留下一個倔強的背影，又或者搶佔道德或者心理上的高點，擺出一副擁抱未來的姿態，都沒有什麼區別。新時代的車輪從我們頭頂碾過的時候，並不會因為每個人或倨傲或謙恭的態度而有片刻遲緩。往事不堪回首，未來飄渺難測，不妨以李世石本人在劇變突如其來之際，為時代留下的最強音作為結尾。

“雖然AlphaGo打敗李世石，但並不能說明就是打敗了整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