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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物》系列連載之三:李宗盛、葉放、馬可的“珍物”

【導讀】每個內心溫柔的人, 定有一二捨不得丟掉的小物件。 《珍物》的魅力就在於樸實, 直抵人心。

李宗盛︱筆

▲李宗盛

珍物?那多了去啦…… 我這樣跟來邀稿的夏楠說。

時間是最偉大的魔術師。 光陰流轉, 讓再平常不過的物件變得雋永風流。

留下舊東西不是一個去蕪存菁的過程, 所留物件蘊含的記憶當然也不會全然盡是美好。

多年以後審視摩挲舊物對我來說, 往往意味著自己與人生某些部分的和解與釋然。

耐人尋味與美妙之處在於我們無法預知它意味著什麼?又打算告訴我們些什麼?

所以不如就統統先收著吧…… Only time will tell。

我的舊東西不但多, 且大都保存完好。

女兒的乳牙、口水巾。 熱戀時情人傳真來的思念信, 生日時送的一雙膠鞋。

小時候家裡用的湯碗, 娘給我親手縫的內褲。 十七年前在外地錄音時路邊工地撿的一塊石頭。 高中聯考二度名落孫山的成績單。

當然, 還有幾十年來部分歌詞原稿。

然後, 就是這支筆了。

▲李宗盛:琴與筆是我在創作的這個儀式中啟動另一個靈魂, 經營另一個身份, 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法器。

我一直是個學習很差的孩子。 十幾年的學齡生涯其實只是一個不斷被告知不會有出息的過程。

可想而知寫出來的東西經常不合標準答案, 是錯的, 是會被老師體罰的。

往往當手上握著一支筆的時候, 潛意識裡意味著將要面對的是挫敗和指責。

應該是這樣的原因, 使得我對執筆書寫這件事從來就是退怯, 無自信。

所以我放棄筆, 拿起琴。

而生命之吊詭在於我選擇了懷抱琴。

琴又指使我拾起了筆。

幸好這一回合我略占上風。

我極少匆匆地寫下什麼。 在坐下來之前, 我會磨蹭半天。 緩下來。

然後洗臉洗手。

我寫字極慢同時稍嫌太用力。 以至於有時能聽見筆尖劃過紙的聲音。

另外我也特別地依賴、迷戀0 . 5HB的鉛筆芯輾轉於紙張的感覺。

那種粗糙、遲鈍、確實的接觸, 好像要把寫的每一個字都種在紙上一般。

這些個物質的特點與我先天斟酌、遲疑反復的心性相互作用。 構成了我創作中很重要的部分。

過程當然總是煎熬。

紙通常是無辜的, 於是該負責的只剩我與筆。

心滿意足如釋重負時將它捧在掌心, 再多的讚美也不算浮誇。

兜兜轉轉思緒阻滯時將它重重摔下, 讓它與我一起同受懲罰。

每當一首歌詞僥倖完成, 伴隨著的往往是花花的晨光, 浮腫的腳與我一段感恩的禱告。

現在回想起來, 寫歌創作對當時二十出頭想盡辦法避免回家送瓦斯的我來說, 其實更像是在進行一種儀式。

在體力勞動強度極大的工作之後, 一把琴與一支筆讓我不再是瓦斯行的工人。

琴與筆是我在創作的這個儀式中啟動另一個靈魂, 經營另一個身份, 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法器。

這支筆對於我,

就好比超人得裝上最後一個神奇特殊的零件之後才可以大顯神通一樣。

因為怕弄丟了。

如今我已經極少帶著它出門。

極少人親眼見過, 那就拍幾張照片給你看看吧。

(撰文/攝影:李宗盛)

葉放︱石

(藝術家)

▲葉放

我從小在園林中長大。 那是母親的曾祖父畢勳閣所建的家園, 名為畢園。 自他上溯六代, 是乾隆朝的狀元畢沅。 做過湖廣總督和陝西、河南、山東巡撫, 是位精通經史小學、金石地理的大家, 環秀山莊曾經的主人, 《清明上河圖》的最後一位私人藏家。

我的幾乎所有關於美的啟蒙, 都發生在童年時的畢園。 偶然在月夜的白牆上看到太湖石與慈孝竹的影子, 便是對水墨竹石的一次覺悟。 後來學畫, 讀到鄭燮摹竹影為本的故事, 就自然心領神會了。

園裡的藏書樓, 是我甚少進出的地方。 那裡的楠木櫥、樟木箱排排幢幢,

在幼時的我看來有些森嚴。 一個黃梅天的早晨, 樓裡的書畫被擺到院子裡晾曬, 一隻紫檀包銅小書箱上的書吸引了我。 翻開一看, 書冊中夾了幾十餘幅石頭的水墨畫。 曾外婆告訴我說, 這些都是曾外公生前根據書中的文字, 對照園內的賞石收藏所作。 這本書, 便是宋朝杜綰所著的《雲林石譜》明刻本。 三卷一冊, 錄入《四庫全書》文淵之閣, 從靈璧石到浮光石一共一百十六隻可作假山清供的賞石的產地、形狀、色澤、採取方法一一載錄。 更令我驚喜的是, 曾外婆將書、畫一併送給了我, 立下規矩:不可損壞, 不可遺失, 任何情況下不可出賣。 末了, 對我說:你長大後能把圖補全就好了。

從此, 我就有了人生的第一件私房品。 每日拉著長輩讀文釋字, 再躲起來摹山畫石,自我陶醉。往往在小夥伴面前一番誇耀後,又故意秘不示人,偶爾才小顯真容。在讀讀畫畫的過程中,我瞭解到古人是把石頭當作人看待的,風雅在人不在物。在藏藏露露的遊戲間,我對石頭的喜愛也與日俱增。然而“文革”浩劫,畢園淪為“七十二家房客”的宿舍,《雲林石譜》也在一次房客爭奪空間的混亂中不知所終。家人為畢園慘遭摧毀痛心疾首,我更因石譜落難刻骨銘心。日後有機緣得了一本明人林有麟所著的《素園石譜》,書畫俱全,便收在家中,作為紀念。

石譜雖失,石頭與我卻已密不可分。古代文人家裡青銅器和石頭是不可或缺的,即所謂金石延年。讀書或寫字、作畫前,也必然會燃香,沏茶,挑選一顆清供的雅石放在案頭。我收藏雅石,但不喜礦物石,也就是所謂的寶石。收藏意義上的名貴於我不重要,我看重的是其形態、意蘊是否透露出優雅的品質,是否承載特殊的意義或趣味。我有一塊玉化石,原本是一棵樹,遇到自然災害埋在地下,經千萬年後變成石頭,木頭的紋理仍清晰可見。流出的樹膠,轉變成了玉,交纏其上。這種生命的轉換,賦予了其獨特的人文況味。

我疊石造園,也畫很多石頭,但很少表現具象的石頭本身。太湖石對我來說不只是石頭,更是表達的載體。我畫過一組《正法眼藏》,是將太湖石的局部視作宇宙的基礎加以演變。另有一個系列《化境》,則是將各色擬人、擬物的石頭放在醫學標本瓶裡,暗喻人的生存狀態。這些畫中的石頭,才是真實的我心中的石頭,是幼時那本石譜播下的種子,開的花,結的果。

“文革”浩劫,《雲林石譜》在一次房客爭奪空間的混亂中不知所終,湮滅了葉放的家園和人生第一件私房品。日後有機緣得了一本明人林有麟所著的《素園石譜》,書畫俱全,便收在家中,作為紀念。今日的藏石雅玩、疊石造園、畫石言志,均不可割捨葉放對先人、舊夢的情感聯繫。圖為懷袖賞石一洞天。這塊有一個小窩窩的石頭,常常被葉放揣在口袋中。待到要創作時,放點兒水在小窩窩裡,氣場便形成,葉放常常覺得整個宇宙全在這裡面了。

(口述:葉放 | 採訪:嚴曉霖 | 攝影:方磊)

馬可︱《送別》歌詞

(設計師)

▲馬可

《生活》:在你看來,什麼是美?

馬可:自然是美,不違背本性,自然而真實的存在就是美。所以,自然中的山青水秀是美,人跡罕至的冰原、雪峰、沙漠也都是美。人造物的最高境界是“渾然天成”,人類歸根到底,還是自然的崇拜者和描摹者。

《生活》:早年有什麼樣的經歷使你明確獲得美的啟蒙?

馬可:年少時逐漸感知自然之美,知道在視覺方面人造永遠無法超越自然;隨著歲月漸長,感覺人間最美好的還是感情之美、思想之美。所以,一直要求自己不做違心的設計,只做有感而發的創作,絕不為名利而妥協。所有的聲名財富都是身外之物,並不真正屬於你;這世間最值得珍惜的只有你曾經歷過的感動和那些感動過你的人。

《生活》:人生最大的轉捩點是什麼?

馬可:我的兩次創業吧!一九九六年二十五歲時與合夥人創建例外品牌,二〇〇六年三十五歲時獨立創建“無用”設計工作室。第一次創業源於無奈和被迫,因為無法找到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企業主共同建立中國原創設計師品牌;第二次創業源于對自己創業初衷和設計理念的堅持。作為一個設計師,我永遠不會把商業利益放在品牌的價值觀和信念之前。在我看來,一個品牌真正的成功並不是多少位數的銷售額和知名度,而是它的理念和精神真正可以啟發多少人,幫助多少人,可以給社會帶來多大的正能量,是不是有能力向世界輸出中國的思想、文化和價值觀,這也正是“無用”的使命所在。

《生活》:創立“無用”的時候用公益來定性,源於什麼樣的思考點?當下正進行的計畫或想法和期望是什麼?

馬可:源於我自己的價值觀吧!很多人竭力追求的在我看來是毫無意義的東西,例如頭銜職稱、高薪、美貌、名譽地位、名牌時裝、豪宅名車。但是真正重要和值得珍惜的卻往往被人忽視,例如健康自在、少欲知足、回歸自然、心靈純淨、精神富有、自律有度、投入於某種愛好而毫無功利心、熱心幫助他人、給別人帶去希望和溫暖等等。這個世界其實並不缺乏任何物質,但卻非常需要愛和關心!這些不是常規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企業可以提供的,所以社會穩定平衡發展非常需要公益組織及社會企業的存在。(注:社會企業的概念是由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尤努斯教授二〇〇六年提出,社會企業通過商業手法運作,賺取利潤用以實現社會目標。它們重視社會價值,多於追求最大的企業盈利。社會企業與近幾年國內常提的“企業社會責任”有很大不同。)

所以,我決定把“無用”定位于中國民間傳統手工藝的傳承與創新的公益性組織,但因國家規定公益組織無法做銷售,故我們去年已經正式註冊為品牌企業,但“無用”的公益理想不會因此而改變,我的理想是把“無用”建設成一家向社會傳遞中國傳統價值觀的社會企業,我們的目標在於通過手工精心製作的出品向世人宣導,過自求簡樸的生活,追求心靈的成長與自由。“無用”目前尚未在中國正式開始銷售,我們正為上市做籌備。“無用”是我選擇的終身的修行之路,前面的道路還很漫長,我準備好了足夠的耐心與意志,“無用”人將以對自己信念的長期踐行來取得大眾的理解和支持。

《生活》:對今天的自己有何不滿意的?或對今天所處領域的環境有什麼不滿意的?你的態度是什麼?

馬可:我一貫的做事原則:要麼不做,要做就一定盡全力做好。凡事只需盡力,結果順其自然。社會企業在西方國家的興起和發展已經歷了數年,但是在中國還是一個剛剛開始的新事物,這棵善的幼苗非常需要大家來共同呵護、支持和參與。如果自己沒有創建一家公益組織或社會企業的實力,那就投身去加入更多的公益組織和社會企業吧!貢獻出自己的精力和智慧,獲得一份有價值和意義的人生!不要過於在乎眼前的利益,財富永遠不會給人真正的滿足感及安全感(實際上,越有錢越不滿足、越缺乏安全感的大有人在),更不會帶來幸福的人生,反而,踏踏實實做一份充滿意義的工作才是正道。

《生活》:在其他領域,你所佩服的人是誰?

馬可:我敬佩的人很多,例如把一生奉獻給加爾各答的窮人們的德蘭修女、印度的聖雄甘地、創建臺灣慈濟會的證嚴法師、八十高齡仍舊行走在世界各地向人們推廣綠色生活理念的英國動物學家珍· 古道爾、長期獨居於山林中修行的韓國的法頂禪師……

把尤努斯的一段話送給大家:“人們說我瘋了,但一個人沒有夢想的話就必然不能有所成就。當你在建造一棟房子的時候,你不可能就是把磚塊和石灰堆砌在一起,你首先得有一個想法,要怎樣才能把房子給搭建起來。如果一個人要去征服貧窮,那你就不能按常規出牌。你必須要具備革命精神,並且要敢於去想別人所不敢想像的東西。”我自己再接上一句:“更重要的是,你必須去行動,不是明天,不是今天,而是現在;不是一年,不是十年,而是一生。”

《生活》:與我們分享一件你所珍視的物品的故事。

馬可:八十三歲的老媽親筆手寫的歌詞。

▲馬克八十三歲媽媽一筆一畫手抄的《送別》,李叔同詞。

老媽今年八十有三,身體尚好,只是耳聾。自從退休以後,開始提筆練字,從硬筆書法到毛筆楷書,一絲不苟、堅持不懈。常看到她戴著老花鏡端坐在桌前,像小學生一樣認真地一筆一畫地寫字。其實,沒有人會在乎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字寫得怎麼樣,但她自己就是不放棄。

春節接老媽來珠海過年,她看到我教還在上幼稚園的女兒唱《送別》。過完年送她回廣州後不久,收到她寄來的快遞,薄薄的快遞輕得像空無一物,打開一看就瞬間融化了,老太太分別給女兒和孫女兒抄了兩張李叔同老先生作詞的《送別》歌詞,給孫女的只有歌詞,給女兒的還填上了簡譜。

無論我長到多大,在母親面前,永遠是她不舍的孩子。

媽媽,無論您老到什麼模樣,在漂泊在外的兒女心中,您永遠是人間最溫暖的港灣……

(採訪:夏楠 | 攝影:德羅)

▲《珍物》 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

*本文圖片由上海譯文出版社提供

再躲起來摹山畫石,自我陶醉。往往在小夥伴面前一番誇耀後,又故意秘不示人,偶爾才小顯真容。在讀讀畫畫的過程中,我瞭解到古人是把石頭當作人看待的,風雅在人不在物。在藏藏露露的遊戲間,我對石頭的喜愛也與日俱增。然而“文革”浩劫,畢園淪為“七十二家房客”的宿舍,《雲林石譜》也在一次房客爭奪空間的混亂中不知所終。家人為畢園慘遭摧毀痛心疾首,我更因石譜落難刻骨銘心。日後有機緣得了一本明人林有麟所著的《素園石譜》,書畫俱全,便收在家中,作為紀念。

石譜雖失,石頭與我卻已密不可分。古代文人家裡青銅器和石頭是不可或缺的,即所謂金石延年。讀書或寫字、作畫前,也必然會燃香,沏茶,挑選一顆清供的雅石放在案頭。我收藏雅石,但不喜礦物石,也就是所謂的寶石。收藏意義上的名貴於我不重要,我看重的是其形態、意蘊是否透露出優雅的品質,是否承載特殊的意義或趣味。我有一塊玉化石,原本是一棵樹,遇到自然災害埋在地下,經千萬年後變成石頭,木頭的紋理仍清晰可見。流出的樹膠,轉變成了玉,交纏其上。這種生命的轉換,賦予了其獨特的人文況味。

我疊石造園,也畫很多石頭,但很少表現具象的石頭本身。太湖石對我來說不只是石頭,更是表達的載體。我畫過一組《正法眼藏》,是將太湖石的局部視作宇宙的基礎加以演變。另有一個系列《化境》,則是將各色擬人、擬物的石頭放在醫學標本瓶裡,暗喻人的生存狀態。這些畫中的石頭,才是真實的我心中的石頭,是幼時那本石譜播下的種子,開的花,結的果。

“文革”浩劫,《雲林石譜》在一次房客爭奪空間的混亂中不知所終,湮滅了葉放的家園和人生第一件私房品。日後有機緣得了一本明人林有麟所著的《素園石譜》,書畫俱全,便收在家中,作為紀念。今日的藏石雅玩、疊石造園、畫石言志,均不可割捨葉放對先人、舊夢的情感聯繫。圖為懷袖賞石一洞天。這塊有一個小窩窩的石頭,常常被葉放揣在口袋中。待到要創作時,放點兒水在小窩窩裡,氣場便形成,葉放常常覺得整個宇宙全在這裡面了。

(口述:葉放 | 採訪:嚴曉霖 | 攝影:方磊)

馬可︱《送別》歌詞

(設計師)

▲馬可

《生活》:在你看來,什麼是美?

馬可:自然是美,不違背本性,自然而真實的存在就是美。所以,自然中的山青水秀是美,人跡罕至的冰原、雪峰、沙漠也都是美。人造物的最高境界是“渾然天成”,人類歸根到底,還是自然的崇拜者和描摹者。

《生活》:早年有什麼樣的經歷使你明確獲得美的啟蒙?

馬可:年少時逐漸感知自然之美,知道在視覺方面人造永遠無法超越自然;隨著歲月漸長,感覺人間最美好的還是感情之美、思想之美。所以,一直要求自己不做違心的設計,只做有感而發的創作,絕不為名利而妥協。所有的聲名財富都是身外之物,並不真正屬於你;這世間最值得珍惜的只有你曾經歷過的感動和那些感動過你的人。

《生活》:人生最大的轉捩點是什麼?

馬可:我的兩次創業吧!一九九六年二十五歲時與合夥人創建例外品牌,二〇〇六年三十五歲時獨立創建“無用”設計工作室。第一次創業源於無奈和被迫,因為無法找到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企業主共同建立中國原創設計師品牌;第二次創業源于對自己創業初衷和設計理念的堅持。作為一個設計師,我永遠不會把商業利益放在品牌的價值觀和信念之前。在我看來,一個品牌真正的成功並不是多少位數的銷售額和知名度,而是它的理念和精神真正可以啟發多少人,幫助多少人,可以給社會帶來多大的正能量,是不是有能力向世界輸出中國的思想、文化和價值觀,這也正是“無用”的使命所在。

《生活》:創立“無用”的時候用公益來定性,源於什麼樣的思考點?當下正進行的計畫或想法和期望是什麼?

馬可:源於我自己的價值觀吧!很多人竭力追求的在我看來是毫無意義的東西,例如頭銜職稱、高薪、美貌、名譽地位、名牌時裝、豪宅名車。但是真正重要和值得珍惜的卻往往被人忽視,例如健康自在、少欲知足、回歸自然、心靈純淨、精神富有、自律有度、投入於某種愛好而毫無功利心、熱心幫助他人、給別人帶去希望和溫暖等等。這個世界其實並不缺乏任何物質,但卻非常需要愛和關心!這些不是常規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企業可以提供的,所以社會穩定平衡發展非常需要公益組織及社會企業的存在。(注:社會企業的概念是由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尤努斯教授二〇〇六年提出,社會企業通過商業手法運作,賺取利潤用以實現社會目標。它們重視社會價值,多於追求最大的企業盈利。社會企業與近幾年國內常提的“企業社會責任”有很大不同。)

所以,我決定把“無用”定位于中國民間傳統手工藝的傳承與創新的公益性組織,但因國家規定公益組織無法做銷售,故我們去年已經正式註冊為品牌企業,但“無用”的公益理想不會因此而改變,我的理想是把“無用”建設成一家向社會傳遞中國傳統價值觀的社會企業,我們的目標在於通過手工精心製作的出品向世人宣導,過自求簡樸的生活,追求心靈的成長與自由。“無用”目前尚未在中國正式開始銷售,我們正為上市做籌備。“無用”是我選擇的終身的修行之路,前面的道路還很漫長,我準備好了足夠的耐心與意志,“無用”人將以對自己信念的長期踐行來取得大眾的理解和支持。

《生活》:對今天的自己有何不滿意的?或對今天所處領域的環境有什麼不滿意的?你的態度是什麼?

馬可:我一貫的做事原則:要麼不做,要做就一定盡全力做好。凡事只需盡力,結果順其自然。社會企業在西方國家的興起和發展已經歷了數年,但是在中國還是一個剛剛開始的新事物,這棵善的幼苗非常需要大家來共同呵護、支持和參與。如果自己沒有創建一家公益組織或社會企業的實力,那就投身去加入更多的公益組織和社會企業吧!貢獻出自己的精力和智慧,獲得一份有價值和意義的人生!不要過於在乎眼前的利益,財富永遠不會給人真正的滿足感及安全感(實際上,越有錢越不滿足、越缺乏安全感的大有人在),更不會帶來幸福的人生,反而,踏踏實實做一份充滿意義的工作才是正道。

《生活》:在其他領域,你所佩服的人是誰?

馬可:我敬佩的人很多,例如把一生奉獻給加爾各答的窮人們的德蘭修女、印度的聖雄甘地、創建臺灣慈濟會的證嚴法師、八十高齡仍舊行走在世界各地向人們推廣綠色生活理念的英國動物學家珍· 古道爾、長期獨居於山林中修行的韓國的法頂禪師……

把尤努斯的一段話送給大家:“人們說我瘋了,但一個人沒有夢想的話就必然不能有所成就。當你在建造一棟房子的時候,你不可能就是把磚塊和石灰堆砌在一起,你首先得有一個想法,要怎樣才能把房子給搭建起來。如果一個人要去征服貧窮,那你就不能按常規出牌。你必須要具備革命精神,並且要敢於去想別人所不敢想像的東西。”我自己再接上一句:“更重要的是,你必須去行動,不是明天,不是今天,而是現在;不是一年,不是十年,而是一生。”

《生活》:與我們分享一件你所珍視的物品的故事。

馬可:八十三歲的老媽親筆手寫的歌詞。

▲馬克八十三歲媽媽一筆一畫手抄的《送別》,李叔同詞。

老媽今年八十有三,身體尚好,只是耳聾。自從退休以後,開始提筆練字,從硬筆書法到毛筆楷書,一絲不苟、堅持不懈。常看到她戴著老花鏡端坐在桌前,像小學生一樣認真地一筆一畫地寫字。其實,沒有人會在乎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字寫得怎麼樣,但她自己就是不放棄。

春節接老媽來珠海過年,她看到我教還在上幼稚園的女兒唱《送別》。過完年送她回廣州後不久,收到她寄來的快遞,薄薄的快遞輕得像空無一物,打開一看就瞬間融化了,老太太分別給女兒和孫女兒抄了兩張李叔同老先生作詞的《送別》歌詞,給孫女的只有歌詞,給女兒的還填上了簡譜。

無論我長到多大,在母親面前,永遠是她不舍的孩子。

媽媽,無論您老到什麼模樣,在漂泊在外的兒女心中,您永遠是人間最溫暖的港灣……

(採訪:夏楠 | 攝影:德羅)

▲《珍物》 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

*本文圖片由上海譯文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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