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頁>正文

我的中學語文老師

我的中學語文老師

李根壽 微趙州

我上初中是幾個村子合辦的“聯中”。 語文老師黑黑壯壯的, 叫何瑞民。 何老師從外表看, 是個十足的莊稼漢:褲管常常挽著,

黑布鞋, 不穿襪子。 抽旱煙, 且煙癮大。 不會普通話, 說話甕聲甕氣。

何老師有內秀。

何老師會唱歌, 曾教我們唱《老房東查鋪》和《拖拉機手之歌》, 聲音渾厚。 何老師唱歌時眯起眼睛, 喉結上下跳動得厲害, 很是投入。

何老師會寫, 曾把他寫的以農村青年男女談戀愛為題材的小說讀給我們聽, 還把“祖國四字歌”寫在黑板上讓我們抄下來, 前幾句是“人民中國, 屹立東亞;人口眾多, 地大物博”。

何老師還會冷不丁講出個笑話, 有時還有點俗, 這在過於嚴肅的文革時期甚是難得。

何老師的多才多藝和平易近人讓學生們很願意與他接近, 雖然他的煙味很沖。

我喜愛文學始於何老師。 在那兩年, 我借讀了包括《紅岩》、《林海雪原》在內的幾部小說,

還偷著寫了一些東西。

高中階段是一九七六年和一九七七年。 語文老師瘸腿。

瘸腿的語文老師熱衷於運動, 文革十年的無數次運動把他鍛煉得爐火純青。 文革都結束了, 可掛在他嘴上的階級鬥爭詞彙依然成嘟嚕成串兒。 他的字像是鋼條鐵絲搭成, 筆劃沒有宛轉波折。 他的教學語言除了念本子上的“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之外, 不再有合乎語文教學的任何知識性的東西。 語法、修辭、邏輯、寫作知識, 他都能很果斷很自然地一一避開。 “讀書無用”, 讓他話裡話外, 滲透給學生。 要知道, 七七年的冬天, 高考, 已經恢復。

記得學習“葫蘆僧判斷葫蘆案”, 當時的學生有誰讀過《紅樓夢》?語文老師肯定也沒讀過, 隻字不提“榮寧二府”和“寶黛釵”,

撇下課文, 講起了巴金的《家》《春》《秋》, 把兩大朵唾沫堵在嘴角上。 學生們沒讀過巴金的書, 糊裡糊塗地聽。 語文老師只管自己兜售那點玩意兒, 搖頭晃腦, 整堂課成了“葫蘆師忽悠葫蘆生”。

語文老師腿瘸, 可走路不慢, 學校裡到處有他一冒一冒的身影, 像個功勞卓著的傷殘英雄。

語文老師腿殘左手亦殘, 五指僵直, 不屈不撓。 煙癮大是這位老師的特長。 因左手不配合, 他便不能像正常人那樣撕下一條紙, 放上一撮煙末, 兩手互動卷成煙捲, 而是先把紙卷成喇叭碗兒, 再把煙末填滿、塞實, 其長足有一拃, 其粗粗過拇指。 點燃時紅赤耀眼, 噴吐後濃煙障目, 活生生一尊大炮!頭排都是嬌嫩愛美愛乾淨的小女生,

尊師的一陣薰陶, 讓這些小天使們咳嗽, 打噴嚏, 流淚, 擤鼻涕, 書本一陣猛扇。

語文老師喜歡把學生分成三六九等。 他愛恨分明, 對臉蛋漂亮的女生, 對成分好的學生, 十分關愛, 特別是對有上述特點的女生。

語文老師右邊的褲兜裡經常裝著手帕, 永遠是灰黑色, 永遠是皺成一團, 而這一團灰黑色的布, 常常在主人的額上、眼角、鼻頭、嘴角遊走, 把因感動、激動、衝動而分泌的液體擦去。

語文老師教會我們什麼了?我坦言:沒有什麼。 我也不怎麼怨恨老師, 因為:他什麼也不會。

一九七八年的上半年, 我們結束了“聯中”, 全公社的中學生都集中到了“社中”。 語文老師是張聚民老師, 穩重, 有氣度, 字寫得好, 古今漢語都有很深的功底。

張老師很快發現了我,

因為我的一篇作文。 他把我的作文在兩個班作為範文來讀, 讓到校不足兩周的我, 一下子成了一百多名同學下課時指點的人。 我當了班長, 壁報組長, 兩次統考全年級第一。

記得在一次考試之後, 中午, 張老師走進教室, 在我的對面坐下, 用我的獲獎鋼筆在我的獲獎筆記本上寫下了:“學蜜蜂花園采蜜, 開寶庫探索真理。 ”

張老師把他的藏書讓我讀, 把他的手稿讓我讀, 把我叫到辦公室裡, 當著好幾位老師, 鼓勵我大膽寫作。

張老師高大的身材, 一身整潔的中山裝。

張老師也抽煙, 但只局限於他的辦公室。 張老師不抽旱煙。

同類文章
Next Article
喜欢就按个赞吧!!!
点击关闭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