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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道|愛心如泉

夕陽如鼓, 大漠如海。 他, 如海上一粒浮萍。

此時, 他不是在走, 而是在爬, 一寸寸向前爬。 每動一下, 腿上的傷口鑽心地痛, 嗓子眼也幹得吸不過氣。

生命, 恍如體內的水份, 被一滴滴擠走。

他想, 自己可能活不過今晚了。 明天, 可能再也看不到這輪太陽了。 他的鼻子, 有點發酸。

也就是昨晚, 在這千里大漠上, 他受到一隻沙漠狼的襲擊。 沙漠狼, 是一種極兇殘的動物, 它借著月光下的黑影, 一步步逼近。 馬兒警覺, 噴著響鼻, 長嘶一聲, 撒蹄而去, 在月光下漸漸沒了影子。 他被驚醒, 猛地坐起, 面對著風一樣撲來的狼, 頭髮直豎。

他知道, 此刻, 逃是逃不了的。

他唰的一聲, 抽出匕首。

白亮的月光下, 一人一狼對峙著, 隨後衝撞在一切, 都搖晃了一下。 狼一聲長嚎, 嗷兒——然後化為月下一條黑線, 射入大漠深處。 他知道, 他的刀子, 劃傷了狼的前胸。 他也受傷了, 右腿被狼撕開一條長長的傷口,

鮮血直流。

不過, 現在血止住了, 可傷口明顯化膿了, 每動一下, 都扯得傷口如刀在剜。

最讓他絕望的是, 馬兒帶走了水袋。

沒水, 在沙漠, 只有死路一條。

他身上雖帶著肉乾, 可放進嘴裡, 如嚼木片, 怎麼也咽不下去。

夕陽, 一寸寸貼近地面。 天地如血, 蒼茫, 寂靜, 猶如洪荒世界。 這兒, 沒有草色, 沒有鳥叫, 沒有蟲鳴:他, 仿佛被世界拋棄了。

他的心, 絕望中帶著孤獨, 死一般孤獨。

月亮慢慢升起, 如一汪水。 月光下, 大漠浩渺無邊, 天空鋪向四方, 廣闊無垠。 他伸長脖子, 對著寂寞狂吼一聲。 他希望, 聽到自己的叫聲, 能有什麼聲音回應一下, 譬如路過的駝隊, 譬如和他一樣的探險者。 即使這些都沒有, 有一隻兔子躥過, 或一隻蜥蜴溜過也好啊, 這樣,

起碼表示, 這還是個活著的世界, 他也還活著。

可是, 四周沒有回聲, 仍一片死寂。

夜, 已深了, 他仍爬動著, 不想停下來:一旦停下來, 無邊的孤獨, 還有深入骨髓的乾渴, 會緊緊攫住他的靈魂。

在白亮亮的月光下, 他機械地移動著。

視線盡頭, 出現一團黑影。

他仔細看了一眼, 黑影動了一下。

他一喜, 是一個生命, 是的, 在這片死寂的沙漠上, 不只有他, 還有別的生命。 他加快速度向前爬去, 慢慢近了, 再近了。 他停下來, 雪白的月光下, 是一隻狼, 前胸隱隱有血跡。

那分明是和他搏鬥的那只狼。

狼臥在那兒, 顯然也發現了他, 望了他一眼, 眼光不再鋒利如刀, 而如碳灰裡的一星火。 他知道, 那只狼不只是負傷了, 從那晚舉動看, 它可能更餓得夠嗆。

這會兒, 面對這只狼, 他沒了仇恨, 不知怎的, 竟有一種同情, 一種憐憫, 一種親近。

他掏出一塊肉乾, 靠近去, 放在它嘴前。

狼望望肉乾, 並未動嘴。

他想想, 再次拿出一塊肉乾, 塞進自己嘴裡, 使勁嚼著, 對狼點頭一笑。

他聽說, 狼是有靈性的動物。

他想告訴它, 吃吧,

沒事。

狼伸長脖子, 終於吃到了那塊肉乾。

他再次拿出一塊, 放在它嘴邊。 它小孩一般望望他, 再次吃了。 十幾塊後, 狼的眼睛裡, 終於有了亮光。

他籲了一口氣, 轉身向旁邊一個沙坎爬去。 一番緊張過後, 孤獨和乾渴消解了不少, 他的瞌睡上來了, 靠在沙坎處, 眯上了眼睛。 儘管他提醒自己, 千萬別睡著, 可由於勞累疲乏, 仍不由自主地進入夢想。

夢裡, 他並不感到冷。

夢中, 他蓋著皮毛褥子, 很暖和。

他潛意識裡一驚, 醒了。 身旁, 臥著那只狼, 緊緊貼著他, 打著響亮的鼾聲。

大漠夜晚, 寒氣如冰, 這只狼靠近他, 在暖和自己的同時, 也暖和了他。 他心裡一熱, 倒下, 放心地睡起來。

天亮後, 他再次喂了狼一些肉乾。

狼站起來, 已經能走了。

他對狼揮一下手,轉身向遠處爬去。這一刻,他竟有些不舍。他想,從此,無邊的沙漠上,又只有他了。孤獨地爬行了一會兒,聽到身後傳來聲音,他回頭,是那只狼跟了上來。他心裡一緊,難道那傢伙吃飽肚子,準備對自己下手。

他悄悄抽出匕首。

狼跟上來,超過他,一直跑到他前面不遠處,狗一樣蹲著望著他。等他慢慢爬近時,它再次站起來轉身跑了,跑一段後,又面對著他蹲下,等著他。

他悄悄收起匕首。

太陽一出,整個大漠,再次如火爐一般。

他已精疲力竭,如一條水泥板上的蚯蚓,奄奄一息了。慢慢的,他的視線模糊起來,大漠變成光亮一片。他不想動了,想就這樣死去,反而是一種解脫。狼回過頭,跑過來,扯他的衣領,扯他的衣服。

他一動不動,死人一樣。

狼仰頭長嗥,嗷兒——

他仍一動不動。

狼轉身走了,在漫天光亮中走出他的視線。他趴在地上,趴在死一般的沉寂裡。不知何時,他感到臉涼涼的,好像被什麼舔著,忙睜開眼,是那只狼。狼愣了一下,轉身再次向遠處跑去,跑了幾步,又跑回來。

狼跑了幾個來回後,再次拖著尾巴跑出他的視線。不一會兒,它回來了,嘴邊耳旁,都是濕漉漉的泥沙,在他臉上蹭著,一股清涼的水汽,撲面而來。

他啊的一聲驚叫,一把抱住狼的脖子。

他明白了,狼在告訴他,找到水了。

狼是沙漠最為機靈的動物,它們長期生活在沙漠上,要想存活,自然得有特別靈敏的嗅覺,能輕易發現水源。

他陡然有了力氣,跟在狼後面,一寸一寸爬著,爬過沙丘。那兒分明有一窩兒綠色,是一叢草,碧蔭蔭的,染綠一片沙漠。草叢根部,是一汪水。從新鮮的扒痕和爪印看,是狼剛剛扒開的。

是這只狼,幫著他走出了沙漠。

而狼,也終於走出了沙漠。

夕陽下,他輕輕拍拍狼的腦袋,眼眶紅了。狼也低著頭,輕輕哼著,眼眶裡竟然蒙上一層霧氣,慢慢凝結成水珠,流了出來。

他抱了一下狼頭,揮揮手走了,走了很遠,回過頭去,夕陽下,仍見一個黑紅的剪影蹲坐在那兒,望著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嗥叫,然後轉身,一步步走遠,最終消失在夕陽裡。

他的淚突然湧了出來。

回到城裡後,談到這次探險經歷,他說,是狼為他尋找到生命之泉,救了他。

他的朋友卻莊重地搖著頭告訴他,是他自己尋到了泉水,拯救了自己。因為,愛心如泉啊。

他聽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圖片來自電影《狼圖騰》

他對狼揮一下手,轉身向遠處爬去。這一刻,他竟有些不舍。他想,從此,無邊的沙漠上,又只有他了。孤獨地爬行了一會兒,聽到身後傳來聲音,他回頭,是那只狼跟了上來。他心裡一緊,難道那傢伙吃飽肚子,準備對自己下手。

他悄悄抽出匕首。

狼跟上來,超過他,一直跑到他前面不遠處,狗一樣蹲著望著他。等他慢慢爬近時,它再次站起來轉身跑了,跑一段後,又面對著他蹲下,等著他。

他悄悄收起匕首。

太陽一出,整個大漠,再次如火爐一般。

他已精疲力竭,如一條水泥板上的蚯蚓,奄奄一息了。慢慢的,他的視線模糊起來,大漠變成光亮一片。他不想動了,想就這樣死去,反而是一種解脫。狼回過頭,跑過來,扯他的衣領,扯他的衣服。

他一動不動,死人一樣。

狼仰頭長嗥,嗷兒——

他仍一動不動。

狼轉身走了,在漫天光亮中走出他的視線。他趴在地上,趴在死一般的沉寂裡。不知何時,他感到臉涼涼的,好像被什麼舔著,忙睜開眼,是那只狼。狼愣了一下,轉身再次向遠處跑去,跑了幾步,又跑回來。

狼跑了幾個來回後,再次拖著尾巴跑出他的視線。不一會兒,它回來了,嘴邊耳旁,都是濕漉漉的泥沙,在他臉上蹭著,一股清涼的水汽,撲面而來。

他啊的一聲驚叫,一把抱住狼的脖子。

他明白了,狼在告訴他,找到水了。

狼是沙漠最為機靈的動物,它們長期生活在沙漠上,要想存活,自然得有特別靈敏的嗅覺,能輕易發現水源。

他陡然有了力氣,跟在狼後面,一寸一寸爬著,爬過沙丘。那兒分明有一窩兒綠色,是一叢草,碧蔭蔭的,染綠一片沙漠。草叢根部,是一汪水。從新鮮的扒痕和爪印看,是狼剛剛扒開的。

是這只狼,幫著他走出了沙漠。

而狼,也終於走出了沙漠。

夕陽下,他輕輕拍拍狼的腦袋,眼眶紅了。狼也低著頭,輕輕哼著,眼眶裡竟然蒙上一層霧氣,慢慢凝結成水珠,流了出來。

他抱了一下狼頭,揮揮手走了,走了很遠,回過頭去,夕陽下,仍見一個黑紅的剪影蹲坐在那兒,望著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嗥叫,然後轉身,一步步走遠,最終消失在夕陽裡。

他的淚突然湧了出來。

回到城裡後,談到這次探險經歷,他說,是狼為他尋找到生命之泉,救了他。

他的朋友卻莊重地搖著頭告訴他,是他自己尋到了泉水,拯救了自己。因為,愛心如泉啊。

他聽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圖片來自電影《狼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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