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今年已經91歲了, 是我在暑期下鄉調研的時候認識的, 她是我的調研物件。 由於輩分的關係, 我該稱呼為“大娘”而不是“奶奶”。 調研過程中, 大娘談起了她的丈夫。 用大娘的話來說, 就是“孩兒他爹”。 大娘20歲時嫁過來, 這個年紀在當時是挺大的了。 因為大娘的娘家土改的時候被劃成地主成分, 不大好說親。 後來就嫁給中農成分的大爺了。 事實上,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因為接下來, 大娘向我講述了大爺是怎麼去世的。
那是1959年, 當時大娘一家已經和本家分開過了, 家裡只有大娘大爺和三個孩子。 大娘所在的村子58年開始搞初級社,
大娘的身體不好, 不能像別人一樣能出去搞小自由, 當然, 這也是私下偷偷進行的。 丈夫也是個耿直的人, 怕被逮住,
大娘的村子在一個人工湖的下游, 這個人工湖已經幾次決堤, 淹沒了農田和村莊, 所以湖堤和河堤需要派人時刻照看和加固。 當時是採取不給工錢, 加工分的形式。 去挖河的都是年輕人, 加上做飯的, 一個村子一次去十幾個人。 去的人選由幹部抽調, 據大娘說被抽調的多是找地主成分的, 且不去不行。 因為這實在不是個好活兒, 不僅累, 也危險。 要是連著幾天一直下雨, 就得時刻防著決堤, 需要不停的巡視、抬土培堤。 如果水漫了, 就要開會鬥你。 而且時間不定, 都是一二月時候去, 看啥時候弄完, 啥時候回去。 當時八裡鋪又開始挖河, 可大爺生病了。
等到了八裡鋪, 就讓他去河堤抬大筐。 大筐裡裝的都是滿滿的土, 大爺解釋說自己有病沒有力氣, 抬不動, 被人用腳狠跺, 而且到晚上不讓吃飯。 當時大娘的五大爺也在堤上幹活, 分到兩個窩窩, 分給了他一個。 到第二天早上, 五大爺又給了他一個饃, 然後就勸他回家, 說你不能幹活就沒有飯吃, 我照顧不了你啊。 於是那個早上大爺就往家走, 走到離家十幾裡地的時候, 他就已經走不動了。
十幾裡路走到天黑, 餓的實在走不動, 一步挪四指兒遠。 最後還是暈倒在了村頭。 被人發現弄到家, 大娘泡了一碗鹽水, 泡上一個窩窩, 讓大爺吃了才緩過勁兒。 大娘跟三個孩子說, 咱們少吃點吧, 多給你爹留點。 可到第二天早上, 大爺肚子又餓成了一張皮。 誰又能從無中生有呢?實在沒有東西吃, 大娘拄著棍去求大隊保管, 看能不能先借半斤面, 好給他煮點稀飯喝。 這時大爺已經餓的人事不知了。 去了一趟也沒有弄到一點糧食,因為大隊保管說,沒有吃的,就餓著。等到隔天早上,大爺已經沒氣了。大娘跟我說,閨女啊,我永遠也不原諒XX,(這個XX就是讓大爺去挖河的生產隊長)如果不是他,你大爺不會死。
我只有保持沉默,大爺的死,既有時代的悲哀,也有人性的悲哀,而我不知道,哪個更沉重。
去了一趟也沒有弄到一點糧食,因為大隊保管說,沒有吃的,就餓著。等到隔天早上,大爺已經沒氣了。大娘跟我說,閨女啊,我永遠也不原諒XX,(這個XX就是讓大爺去挖河的生產隊長)如果不是他,你大爺不會死。我只有保持沉默,大爺的死,既有時代的悲哀,也有人性的悲哀,而我不知道,哪個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