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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世界所呈現的“多種文明的碰撞”,不是衝突而是回歸

文明是怎樣發生的?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 不是幾句話可以說清楚的。 文明從一開始就是多種多樣的, 每一種文明都有它特定的時空背景。 歷史證明, 古代文明充滿了多樣性。

在1500年前後, 人類進入一個新的時代, 它以西方的崛起為標誌, 翻轉了東方“先進”、西方“落後”的局面。 一種新的文明在西方興起, 伴隨著個性的張揚、商業的興起、市場的躁動和工業的成長。 資本主義挾帶著永無止境的追求欲, 在整個世界無限制地擴張。 從那個時候起, 西方就成了世界的牽引機, “普世”之說也由此而來。 普世主義的真正含義是將西方等同於世界,

由此一來, 文明的多樣性就不復存在了。 這樣一種敘事方式在黑格爾那裡就清楚地呈現了, 他說:文明的太陽從東方升起, 在西方落下, 卻昇華成人類精神的萬丈光芒!

人類文明自古以來多種並存的局面似乎走到了盡頭, 一種“文明優越論”悄然而生, 它將西方文明視為“先進”, 將其他文明都斥為“落後”, 並且預言:西方文明將一統地球。 殖民擴張開始了, 在這個過程中, 一些邊遠的文明被消滅, 而人類古老的文明核心區, 比如西亞、北非、印度和中國, 則一一落入西方的手中。 文明間的平等關係被打破了, 眾多文明面臨著生死抉擇。

在西方霸權登峰造極、眾多文明存亡之時, 一個全球性的運動形成了,

這個運動叫“現代化”。 文明復興的過程正是從這裡開始的, 復興的工具恰恰是“現代化”。

今天, 西方已經普遍完成了現代化, 但文明的多樣性卻沒有消失

其實, “現代化”是從西歐開始的, 現代民族國家是這個過程的起點。 按照經典現代化理論, 這是一個全方位的過程, 涉及社會的方方面面。 我們在歷史教科書上看到的那些事件: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大航海運動、科學和技術革命、政治變革、社會變動……所有這些, 都屬於西方“現代化”。 今天, 西方已經普遍完成了現代化, 現代西方國家都是現代國家, 但文明的多樣性卻沒有消失, 相反, 它變得更加豐富多彩了, 即使在“西方”國家範圍內, 情況也是這樣。

首先, 現代化的道路是不同的。

我們知道英國用和平漸進的方式自我改變, 法國則長期採用革命的暴力;德國走了另一條路, 這使它在很長時間裡被視為“另類”。 美國的情況又有不同, 它曾經是英國殖民地, 需要先獨立才能再發展。

其次, 各國的制度是不同的。 就拿人們關心的選舉方法來說, 英國人採用“領先者獲勝”, 美國人發明“選舉人制度”, 可是兩者都背離“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 而這個原則據說是民主制度的出發點。 說到“三權分立”, 真正在實踐中遵循“三權分立”的只有美國一個國家, 因此, 把美國的制度說成為“普世”, 就如同把伯裡克利的雅典說成“普世”一樣。 經濟和社會制度就更不同了。

最後, 西方國家在它們發展的過程中不斷變換道路與制度, 比如:英國從自由放任到福利社會,

法國從革命道路轉向改革;美國改變種族歧視的政策, 至少在法律上承認了種族平等。 這些都說明即使在同一個國家內, 也會有不同的社會形態, 文明的多樣性是一種常態。 西方國家尚且如此, 那麼當現代化的浪潮沖向非西方地區時, 現代化的多樣性就更加明顯了。

“回歸”意味著文明的多樣性再次呈現

文明的形式是多種多樣的:同樣是市場經濟, 中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令整個世界大惑不解;而美國那種以美元霸權為基礎的市場經濟, 有幾個國家可以複製呢?所以我們說:多樣性是成功的保證, 每一個國家根據自己的國情尋找自身發展的道路, 恰恰是現代文明的特徵。

可是, 所謂的普世主義只承認單一性,

不承認文明發展的多樣性, 福山說:歷史終結了, 人類走到了歷史的盡頭。 這個邏輯在黑格爾那裡就有了, 不同的是:在黑格爾那裡, 盡頭是普魯士;在福山這裡, 盡頭是美國。 可是連美國自己都還沒有走到歷史的盡頭, 它還在不停地變;人類又如何走到了盡頭?

有一個現象特別值得注意:在20世紀現代化進程中成就最大、最引人注目的, 幾乎都是人類古老文明的核心區:埃及、伊朗、土耳其、印度、俄羅斯、中國、墨西哥、巴西……它們的發展成就斐然。 亨廷頓顯然注意到這個現象, 因此他不認為歷史會因為冷戰的結束而終結, 相反, 他認為古老的文明正在復蘇, 因而提出了“文明衝突”論。

但是, 文明的多樣性是不是意味著必定衝突、而衝突又意味著你死我活?為什麼不能如中國古代哲人所領悟的那樣:“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或者如中國諺語所指出的那樣:“和氣生財”“和為貴”?在中國人看來:“海納百川, 有容乃大”,現代世界容得下多種多樣的現代文明。經過一百多年的現代化努力,古老的文明獲得了新生,它們恢復了信心,找到了自我;曾經被西方霸權扭曲的文明之間的不平等關係,現在重新被扭轉。亨廷頓說:這是“文明的衝突”;我說:這是“文明的回歸”。“回歸”意味著文明的多樣性再次呈現,文明間的關係重新平等;“回歸”也意味著人們更多地思考古老文明的現代意義,用傳統的智慧去解決現代問題,比如:人與自然的關係,道德與利益的關係,個體與群體的關係,自由與約束的關係,等等。(作者為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 錢乘旦)

責編:小寧

有容乃大”,現代世界容得下多種多樣的現代文明。經過一百多年的現代化努力,古老的文明獲得了新生,它們恢復了信心,找到了自我;曾經被西方霸權扭曲的文明之間的不平等關係,現在重新被扭轉。亨廷頓說:這是“文明的衝突”;我說:這是“文明的回歸”。“回歸”意味著文明的多樣性再次呈現,文明間的關係重新平等;“回歸”也意味著人們更多地思考古老文明的現代意義,用傳統的智慧去解決現代問題,比如:人與自然的關係,道德與利益的關係,個體與群體的關係,自由與約束的關係,等等。(作者為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 錢乘旦)

責編:小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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