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那年， 我死了。
那是小學開學的第一天， 媽媽給我穿上了嶄新的校服， 她說：“從今天起， 你就是一名小學生了， 到了學校， 一定要乖乖聽老師的話， 老師說不能做的事情就一定不要做， 知道嗎？”
“為什麼訥？”
“因為那樣才是好孩子呀。 ”
“我不聽老師的話， 可不可以？”我眨巴著眼睛問。
一向溫柔慈祥的媽媽卻板起了面孔， 嚴肅地說：“不行！”
來到學校， 坐在明亮的教室裡， 周圍都是和我一般大的小朋友， 真好玩。 我開開心心地和大家一起笑著鬧著。 這時候， 老師走了進來。
老師站在講臺前， 拿起教鞭敲了敲桌子：“同學們安靜！”我和大家都安靜下來，
老師說：“同學們， 從今天開始， 你們就是一名光榮的小學生了。 這說明你們長大了， 是大孩子了。 我是你們的班主任， 你們要叫我李老師， 知道嗎？”
“知道了。 ”“知道。 ”……大家回答得稀稀拉拉。
李老師說：“不行！這樣不對。 大家的回答要整齊， 來， 跟著我一起說一遍：知道了。 預備， 起！”
“知道了。 ”這一次， 大家整齊多了， 李老師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為什麼要整齊呢？”我非常不解， 大聲地問了起來。
李老師皺了皺眉頭， 說：“這是規定！還有， 這位同學， 以後有問題要先舉手， 我點到你的名字時， 你才可以說話。 ”
“為什麼要舉手？手又不會說話。 ”我的話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起來。
可是李老師沒有笑， 她敲了敲桌子：“安靜！”大家馬上安靜下來。
李老師問我：“這位同學，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程程， 我六歲了， 我愛吃草莓蛋糕， 老師你愛吃嗎？”
“夠了！以後老師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 別的不需要多說， 明白嗎？”
“為什麼？我只是想跟你交朋友呀。 ”我眨著眼睛問道。
“我是你的老師， 你不可以和我交朋友。 而且這裡是教室， 是學習的地方， 不是讓你來交朋友的， 知道
嗎？”李老師嚴厲地說。
我睜大了眼睛， “老師你不可以做我的朋友嗎？”
“我再說一遍， 我是你的老師。 ”
“可是老師不可以做朋友嗎？”
“當然不行！”李老師斬釘截鐵地回答。
“可是為什麼呢？”
“沒有為什麼！”李老師的語氣已經很不耐煩了， “我是你的老師，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只能按照我的要求來做。 而且已經因為你浪費了大家這麼多的時間了，
我愣愣地盯著李老師， 不知道為什麼。 這時候， 老師打開花名冊開始點名。
“張丹丹”
“到”
“肖雅晴”
“到”
“無夢潔”
“到”
“宋致遠”
“到”
……
“李程”
我“哎”了一聲。
李老師生氣地抬起頭， “李程， 站起來。 ”
我站了起來。
“為什麼不喊到？”
“我為什麼要喊到？”我覺得非常奇怪。
“大家都喊到， 為什麼你不喊？”
“為什麼大家都喊到我就要喊到呢？我不想喊到。 ”
“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情， 這是規定。 老師說要喊到， 你就要喊到。 ”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 還是不懂為什麼。
李老師說：“現在我們再來一遍。 李程！”
我沒有吭聲。
老師提高了八度：“李程”
我不情願地回答了一聲：“到。 ”
李老師滿意地點點頭， “嗯， 坐下吧。 ”
我默默地坐下來， 腦子裡畫滿了問號。
李老師點完名， 說：“好， 現在大家翻開課本第一頁。
這是， 我實在按耐不住內心的疑問， 開口問道：“老師，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
“我不是說過了嗎？有問題要先舉手再發言。 ”李老師環顧了教室一周， 問道：“是誰在說話？”
“是我。 ”我剛一說完， 馬上舉起了手。
李老師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皺起了眉頭， “怎麼又是你？！問吧。 ”
“為什麼我們一定要聽你的話呢？”我問出了今天一整天都縈繞在我腦海裡的問題。
“因為我是老師， 你們是學生。 ”
“學生就一定要聽老師的話嗎？”
“當然， 你們在家要聽父母的話， 在學校要聽老師的話， 這是規定。 ”
“是誰規定的呢？”我問。
“是……”李老師一時答不出來， 她生氣地走到我面前：“李程同學， 從一開始你就在故意破壞課堂紀律， 我從來沒見過哪個新生像你這樣不聽話！伸出手來。
她拿起教鞭， 重重地落在我的小手上， 真疼啊！我緊緊地咬著嘴唇， 不讓眼淚落下來。
李老師走上講臺， 說：“李程同學調皮搗蛋， 破壞課堂紀律， 不聽老師的話， 大家一定不能像她學習……”
同學們嫌棄地看著我， 竊竊私語。
“李程是個壞孩子。 ”
“是啊， 她不聽老師的話， 我們不要跟他玩。 ”
“跟壞孩子玩會學壞的， 以後都不跟她玩了。 ”
上課之前還親親熱熱的同桌麗麗， 厭惡地看了我一眼， 將自己地小板凳， 往外挪了挪。
我再也忍不住， 眼淚流了下來。
從那以後， 我再也沒問過一個問題。
從那以後， 我再也沒忤逆過老師的命令。
從那以後， 我變成了聽話的好孩子。
於是， 六歲那年， 我上小學的第一天， 我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