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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沒在盛世明媚中的女人花

文/水鄉醉客

唐朝, 那是一個讓人永遠回味的盛世, 如果那是一個舞臺, 那麼在這個舞臺上曾經是那樣的轟轟烈烈, 讓我如醉如癡。 打開書卷, 浩瀚的唐詩, 我仿佛看見了一望無際的芳草地, 徜徉其間我心曠神怡。 驀然間, 在這芳草叢中我欣喜地發現了零星開放於草地間的鮮豔的花朵。

男人的世界, 紛紛揚揚, 男人的世界充滿霸氣, 男人的天地, 氣宇非凡。 歷史是男人的歷史, 江山是男人的江山, 文章是男人的文章, 唐詩也是男人心靈的激蕩。 男人就是那一片芳草地, 讓千萬人敬仰, 我卻在這男人的一片天地裡尋找著女人的芳蹤。

有了, 輕輕地拉開歷史的幃幕, 她們姍姍而來…

李季蘭。 原名李冶, 這個生於唐玄宗開開元初年的女子, 便是那萬綠叢中的一點紅。 她生於盛世, 自小聰慧, 但卻遇著一個自以為是的父親, 她的天資聰明卻被認為是不祥之此。 在那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 女人是不允許太聰明的。 所以她六歲便被其父送入道觀中, 改名李季蘭。 清燈苦燭伴倩影, 從此後茫茫雲海托孤生。

但是, 人的靈性不是隨意可以扼殺的。 李季蘭在自然的山水中出落得婷婷玉立, 如那水中荷花清麗而鮮豔。 天生麗質難自棄, 她的超凡的悟性, 再加上勤奮好學, 到十六歲時已是口出成章, 吟詩作答名揚一方。

寂寞的道觀鎖定了少女的青春年華。

但李季蘭豔麗非凡, 青春如火, 一顆芳心卻在嚮往著人間的煙塵。

不甘寂寞的她常常偷偷地出觀或遊山或玩水, 想在美麗的大自然中去渲泄自己的心情, 她的心是火熱的, 她不願被清規戒律所壓抑, 她想在這茫茫的山野中走出一條屬於她自己的路。

青春在激蕩, 煎熬。 時光流轉。 終於有一天她在一彎小湖邊遇見了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那是一個春日的午後, 碧波蕩漾的湖中, 她獨自蕩舟。 他來了, 布衣茫鞋, 神清氣朗。 他們一見如故, 共邀蕩舟, 賞景論詩, 兩心相悅, 其樂無窮。

從此道觀中少了她的身體, 而山裡的小湖卻印下了一對情人的綿綿柔情。

“人道海水深, 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 相思渺無畔”

李季蘭父親的一片苦心是白費了啊,

你看這哪像一個修道女人的詩句!分明是一個熱情如火的懷春少女。

一個是隱居山中而心系官場的名利客, 而另一個卻是被迫閒置道觀的懷春女, 他們的情感在此時此刻也許是真實的因為他們同樣有一顆尋覓的騷動不安的心。 但他們卻有著不同的夢想, 一個雖然隱居深山, 且有美女相伴, 但他的心隨時都嚮往著官場, 等待著朝庭的招喚, 而我們的女主人卻是身處道觀, 心念紅塵, 她已把眼前的春光看得如此的明媚和燦爛。 可憐的女人她就只想如此天長地久, 相擁, 相知, 相伴。

但好景不長, 那朱放不是等閒之輩, 終於有一天他要青雲得志了, 他要到江西做官了, 兒女私情只是他這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

匆匆的他便揮手向她告別了, 而且是一去而不復返。

一個青春女子的愛情夢被驚擾了, 但李季蘭畢竟是李季蘭, 她沒有就此而放棄她的青春夢。 很快的另一個優秀的青年又走進了她的生活, 這就是陸羽…《茶經》的作者。 陸羽是一個棄兒, 自小在寺中長大, 受大師指點, 飽讀詩史, 眼下也正是青春妙齡, 嚮往著人間的真情。 他慕名而至, 在一個深秋的午後來探望李季蘭這位有名的道觀才女。

朱放一走, 季蘭的整個的精神世界都隨他而去, 她為他寫詩, 傾訴離情別苦, 而天長路遠, 長夜漫漫。

朝雲暮雨兩相隨, 去雁來人有歸期。 玉枕只知常下淚, 銀燈空照不眠時。 仰看明月翻含情, 俯盼流漢欲寄詞。 卻憶初聞鳳樓曲,

教人寂寞複相思。

寂寞空庭憶舊夢, 一顆芳心向隅泣。 神俊飄逸, 溫文儒雅的陸羽的到來立即就慰藉了少女那顆不甘寂寞的心。

陸羽是一位受儒學和佛學良好教育的翩翩青年, 他有情而不縱情, 激烈而又細緻。 李季蘭臥病不起, 陸羽問寒問暖細心照顧, 他們從相慕, 相識, 相知再到相愛演繹著人間真情的悲喜劇。

在很長時間內, 他們相互廝守, 煮雪蒸茶, 談經頌道, 感情甚好。

但是由於他們彼此的特殊身份, 註定了他們沒有談婚論嫁的權利。 他們只能做知己, 做隱形的情人。

與此同時, 李季蘭還在陸羽的引見下認識了另一位元僧人皎然, 他們三人常常聚在一起, 共度美好的時光。

春去秋來, 年復一年青春漸老。 李季蘭是一個生性爛漫的年輕知識女人, 她不甘心這樣寂寞地老去。她不斷地廣交文人詩侶,而且她的詩名也漸漸遠播,在她的家鄉烏程(今浙江湖州)她廣交詩人文友,名聲甚高。而且在廣陵(今江蘇揚州)這種文人聚集,文化氣氛頗濃的地方也有她亮麗的身影和清新而大膽的詩名。一時間似乎名揚天下,詩傳萬里。就連當時的皇帝唐玄宗也慕其名,下詔招她進宮面見。

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出生低微的女人,面對突然間的幸運,李季蘭是百感交集。赴長安前她寫詩表達了這種心情:

無才多病分龍鍾,

不料虛名達九重。

仰愧彈冠上華髮,

多慚拂鏡理衰容。‘

馳心北闕隨芳草, 極目南山望歸峰。

桂樹不能留野客, 沙鷗出浦漫相峰。

李季蘭踏上了北上的路。就此以後的人生歷程便有兩種說法。一說她進宮了,玄宗面見了她,並且以金銀財寶相贈,後逢安史之亂,李季蘭因詩得福也因詩得禍,後被亂棒打死。但也有說她根本沒到長安,半路逢安史之亂而不知所終。不管是那一種說法都讓人為一代才女的結局而悲哀。但是作為一個女人她的一生已經是非常光燦耀目了,她的風情,她的詩流傳千古,讓世人感懷和動容。

象李季蘭那樣的才女在整大唐歷史中也是不多的,但在她的前面和後面分別有薛濤和魚玄機。

薛濤出生于長安的一個官宦之家,後隨父南遷,父死隨母流落成都。薛濤天性聰明,從小就喜歡詩賦,八歲時已經有詩名流傳。及青春年少,花容月貌且通音律,多才藝,名傾一方。

西元804年,韋皋任劍南節度使,聞其名召令賦詩侑酒,自始成為詩伎。在以後的許多年中,薛濤始終以歌伎兼清客的身份出入幕府,侍俸了當時的十一任節度使,而且每一位都對她十分青睞和敬重,一個貌美且多才多藝的年輕女子要在這許多男人中穿行,而且要左右逢源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想來也為她汗顏。

說到薛濤我真不知從何說起。但在她的一生中有兩個男人是極其重要的,一個是韋皋,另一個便是元稹。

薛濤的出道,以及她一生的榮譽都似乎與這個男人有關。韋皋對薛濤可謂是關懷和鍾愛的,他曾準備奏請朝庭讓薛濤擔任校書郎官職。雖無先列未成,但後人都稱薛濤為校書郎。

薛濤一生受韋皋的影響太深,因為他有恩于薛濤,而且薛濤的藝伎生涯也離不開韋皋這樣的官僚。

曾經,薛濤欲擺脫韋皋的樹蔭,她想爭取她的自由,因為她身邊出現了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他就是當時名重一方的詩人元稹。

薛濤遇元稹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半老徐娘,而元稹比她小了十多歲。

小心慎微地過了那麼多的歲月,過了不惑之年卻被一個優秀的男人徹底地打亂。

薛濤曾不顧一切地全心地投入了那場戀愛。

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過。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

她似乎開始找到了愛的感覺,她用她滿腔的柔情去對待這個她最愛的男人。

但是她也許不會想到,她把他當成了生命的全部,而她只是他生活中的一片雲,他看重的只是她的藝名和詩名,他只是把她當成了一個可玩可賞的伎。所以一年後,正是薛濤情濃意綿的時候,元稹卻要離開,當然是名正言順,是官場調動。象元稹這樣的三十多歲的官場男人,而且又風流多才,可謂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了,這裡是執手相看淚眼,翻雲過雨那邊又是陽春三月,桃花朵朵了。

而薛濤卻是認真的,她為他送別:

水國兼葭夜有霜,月容山色共蒼蒼。難言千里自今夕,離夢杏如關山月。

他走了,這個給過她盛世明媚的男人走了而且是一走山海別,從此無歸期。

繁華散盡,寂寞空庭。獨自輕歎,舔血撫痕。

而留給她的依然是藝伎生涯。而且更要面對的是韋皋的責罰。

薛濤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我是不敢也不忍把她和李季蘭、魚玄機相提並論的,薛濤是薛濤,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人,她始終明白自己的地位,而且她也不願讓自己身敗名裂。所以面對韋皋的責罰她只有淚流滿面,只有委屈求全。她用她的淚和血寫下了《十離詩》

對於薛濤的《十離詩》如果僅僅從詩意上去理解我真難接受,為什麼要這樣作賤自己啊,一個有才有貌的女人!但是從薛濤的人生經歷以及她和韋皋的那種說不清理還亂的關係來看,薛濤的《十離詩》是一個女人心中流出的血,她在訴說著一個女人無可奈何的痛苦心情。做人難,做名女人難,而做像她那樣的名伎似乎更難。

薛濤的更聰明的行動在於她找准了機會退出了她生活的舞臺。她終於告別了了那種賣笑,賣藝的生涯,她晚年隱居于成都郊外的浣花溪,在那裡,她種花植柳,寫詩彈琴,過著屬於她自己的生活。

她老了,她也看透了人生的一切,達官貴人,文人墨客她都會過,如今她一切都放下了,她只希望在這平凡而美麗的鄉村中度過這人生的暮年。

六十三歲,她享年六十三歲。

又一任劍南節度使段文章為其書碑:

西川女校師。

李冶是一枝關不住的紅杏,她守不住寧靜的道觀生涯,始終都想在人世間展示自己的芳姿。而薛濤卻是身處繁華心有苦衷,她厭倦了那種迎來送往的虛假面俱,希望得到一種真誠。李季蘭以她的大膽也算是實現了她的人生目標,而薛濤則只能是一堆黃土埋清骨了。當然身後的名聲是不同的,人們總覺得李季蘭是應該守護那寂寞的道觀的,而薛濤卻受到了後人的讚歎。

提到名聲,我又想起了唐朝末年的女詩人魚玄機。

魚玄機出生於唐朝末年,本名幼微。父親是一個潦倒的讀書人,雖滿腹詩文,但終無所用。而且膝下又無子,所以魚父便把一腔心血傾注在小女的身上。兒時的幼微聰明,悟性十足。不斷會背詩而且也學會了寫詩。漸漸成了名揚一方的小詩童。

但幾年後魚父不幸早逝,撤下了母女二人艱難度日。

她們居住在長安近郊的破舊而潮濕的房屋中,每天靠幫人打雜為生,但幼微的詩詞風格卻日漸長進,她的詩名傳到了當時的大文豪溫庭筠的耳朵中。

在魚家,魚幼微以一首《江邊柳》邁進了溫庭筠,師門。

這是一首命題詩,由溫庭筠以江邊柳為題讓魚幼微作詩,這樣的詩往往會落俗套。但幼微卻作出了一首好詩:

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樓。

影鋪春江水,花落釣人頭。

根老藏魚窟,枝底系客舟。

蕭蕭風雨夜,驚夢複添愁。

溫庭筠是當時與李商隱齊名的詩詞領軍人物,但他被眼前這位初涉詩詞的少女所感染了,如此小小年齡作出這樣深刻的詩,造句優美,立意深刻且不落俗套。從此溫庭筠成了這破戶裡的常客。

他自覺擔當了幼微的老師,向她傳授詩詞方面的知識技巧。而且他還在生活上關心和幫助著魚家母女。

幼微是一個情竇初開的花季少女。在他的生活圈子裡除了她那離世的父親她還沒有跟一個男人如此的親近過。

溫庭筠雖然其貌不揚,而且又是是她父字輩的男人。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特別是她有幸拜讀了他的詩詞,她仿佛深入到了一個奇花異彩的天外世界。她佩服他,漸漸地愛戴他。她覺得應該有這樣一個男人來做她的護花使者。

只是她還是一個青澀的小女孩,限於師生這層面子,她更不敢表明,但愛情的火焰已經在這位多才又多情的少女的心中點燃。

不久,溫庭筠離開長安到襄陽任謀職。一心戀著老師的幼微心潮難平,終於她鼓起勇氣寫了一首情真意切的詩托人送給遠方的溫庭筠。

階砌亂蛩鳴,庭柯煙霧清;月中鄰樂響,樓上遠日明。

枕簟涼風著,瑤琴寄恨生。稽君懶書禮,底物慰秋情?

斯人一去,音信全無,思念中的少女又寄詩訴情:

苦思搜詩燈下吟,不眠長夜怕寒衾;滿庭木葉愁風起,透幌紗窗惜月沈。

我無法知道當時溫老兄收到女弟子的兩首情深意濃的詩時的感受。但我想他不會不明白幼微的那一種少女的情懷。

我讀過溫兄的詩詞,憑我的感覺這一定是一個風流倜儻的男人,他不會不解風情。他一定知道他的女弟子已經深陷于愛戀之中。

那麼他為何裝聾作啞?

是他考慮自己年齡大而且相貌醜陋?在那個時代象他那樣一個有文才的男人就象現在的大款一樣,年齡和相貌是不必考慮的,更無況眼前是一個鍾情於他的小女孩。那麼我只有一種推論就是溫兄是一位不錯的負責任的真性男人。

他喜歡她魚幼微!

但是他是何等男人!他沒見過風月?笑話!你讀過他的詞嗎。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頻洲。

一個寫女人寫到這個程度的男人會不理解一個情竇初開的女人?

溫兄是位好人啊。他是個聰明煉勵的男人,正因此他十分明白他的學生的思想行為。他知道她愛他,但那是一半崇拜,一半是依賴,還有那少女的激情。他不應該利用這女人的弱點去佔有一個如花的少女,她應該有更好的歸宿。

他裝聾作啞,他不理會。他只想把這兩首詩當作學生的作業,放在一邊有空了再評論。

兩年後,溫庭筠又回到了長安,此時幼微仍然是他的學生,但是她已經是一個婷婷玉立的妙齡姑娘了。

溫庭筠不但沒有理會魚幼微的愛情表達,而且還幫她物色了一個男人,這個人就是魚幼微一生中最關鍵的一個男人…李億。

李億是新科狀元。新來長安謀職。與溫庭筠有詩文往來,那一日他去拜訪溫庭筠,因見書案的一篇詩稿,驚慕於幼微的文才。而當時的溫兄正被他的女弟子逼得左右為難,正愁如何開脫。正好,眼前這個男人有才有貌且有前程,把幼微介紹與他可以兩全齊美。

面對突然來臨的婚姻,而且來做媒的又是她的恩師,是她心裡崇拜的愛戀著的男人。更是那來者又是那樣的優秀,那樣的無可挑剔!她沉思良久,終於狠狠地點了點頭:嫁了吧!她在對自己說。

嫁就嫁吧,而且是風急火速,一頂花橋把她迎進了李億在長安的臨時住宅。

這一嫁,唐朝未年少了一個情真意濃的女詩人魚幼微,而長安郊外的鹹宜觀則多了一位掛羊頭賣狗肉的,淫蕩的女道士。

那李億早有妻室,對此他不隱瞞,也無須隱瞞,一個狀元公,三房四妾也不足為奇。魚幼微也不計較,只要有個名份而且相敬相愛就行了。

新婚燕爾,幼微沉浸在魚水之歡中。

才子畢竟是才子,風流倜儻,把年輕美麗的新婚妻子撫慰得舒舒服服,開開興興。

轉眼間三四月過去了。李億的髮妻斐氏接連催其迎取家眷。被逼無奈,李億只得匆匆回家接家眷。

魚幼微以一顆不安的心情在等待著他的回來。

楓葉千枝複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幼微苦等待,終於來了,他們夫妻倆!那斐氏本是大戶人家的女人,她容不得自己和丈夫身邊再有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比她年輕有才的女人。她一進門就要發威,命令手下人先把魚幼微毒打一通。忍耐,再忍耐幼微為的就是想得到一份愛,那怕是和別人分享的愛。但是她錯了。她所愛的男人沒有這個能力去護衛她!在斐氏的威逼下,李億只得把魚幼微送進了長安城外的咸宜道觀,他是化了一筆錢修繕了道觀,而且甜言蜜語的哄那幼微,耐心地等我吧,我會把你接走的。

從此,魚幼微成了魚玄機,而且從此再也出出不了這鹹宜觀。

起初,玄機在鹹宜觀中朝思夜想著她心中的男人,半年過去了,一年又過去了,最後傳來的卻是讓她失望和痛心的消息:李億帶著家眷離京到外地做官了!

魚玄機變了,她不再是那個多情善感,悲悲泣泣的純情女子了,她要玩:玩世,玩詩,玩感情,玩男人。玩,為什麼只是男人的專利呢?你們男人可以用自己的臭錢玩女人,而我卻要用你們男人的錢玩男人。

從此,鹹宜觀不再清淨,魚玄機豔旗高舉,整日高朋滿座,紙醉金迷,風流成性。她用男人的錢又去養男人,她要活得滋滋味味。可是魚玄機啊,魚玄機,他並不知道男人是不好養的,而且隨著年華的流逝,青春的老去,她養著的男人已另有所愛,而且是她身邊的侍女。魚玄機的心又一次被擊痛了,這一次她再沒有了自信,惱怒的她竟失手打死了她的侍女。

東窗事發,魚玄機在劫難逃。

魚玄機被送上了斷頭臺,她依然是那樣美麗,她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尋找她的恩師,尋找那個曾經占居過她少女心靈的男人。

他來了,但是已是滿臉的憔悴,他後悔了嗎?

思無窮,舊歡如夢中!

她不甘心這樣寂寞地老去。她不斷地廣交文人詩侶,而且她的詩名也漸漸遠播,在她的家鄉烏程(今浙江湖州)她廣交詩人文友,名聲甚高。而且在廣陵(今江蘇揚州)這種文人聚集,文化氣氛頗濃的地方也有她亮麗的身影和清新而大膽的詩名。一時間似乎名揚天下,詩傳萬里。就連當時的皇帝唐玄宗也慕其名,下詔招她進宮面見。

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出生低微的女人,面對突然間的幸運,李季蘭是百感交集。赴長安前她寫詩表達了這種心情:

無才多病分龍鍾,

不料虛名達九重。

仰愧彈冠上華髮,

多慚拂鏡理衰容。‘

馳心北闕隨芳草, 極目南山望歸峰。

桂樹不能留野客, 沙鷗出浦漫相峰。

李季蘭踏上了北上的路。就此以後的人生歷程便有兩種說法。一說她進宮了,玄宗面見了她,並且以金銀財寶相贈,後逢安史之亂,李季蘭因詩得福也因詩得禍,後被亂棒打死。但也有說她根本沒到長安,半路逢安史之亂而不知所終。不管是那一種說法都讓人為一代才女的結局而悲哀。但是作為一個女人她的一生已經是非常光燦耀目了,她的風情,她的詩流傳千古,讓世人感懷和動容。

象李季蘭那樣的才女在整大唐歷史中也是不多的,但在她的前面和後面分別有薛濤和魚玄機。

薛濤出生于長安的一個官宦之家,後隨父南遷,父死隨母流落成都。薛濤天性聰明,從小就喜歡詩賦,八歲時已經有詩名流傳。及青春年少,花容月貌且通音律,多才藝,名傾一方。

西元804年,韋皋任劍南節度使,聞其名召令賦詩侑酒,自始成為詩伎。在以後的許多年中,薛濤始終以歌伎兼清客的身份出入幕府,侍俸了當時的十一任節度使,而且每一位都對她十分青睞和敬重,一個貌美且多才多藝的年輕女子要在這許多男人中穿行,而且要左右逢源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想來也為她汗顏。

說到薛濤我真不知從何說起。但在她的一生中有兩個男人是極其重要的,一個是韋皋,另一個便是元稹。

薛濤的出道,以及她一生的榮譽都似乎與這個男人有關。韋皋對薛濤可謂是關懷和鍾愛的,他曾準備奏請朝庭讓薛濤擔任校書郎官職。雖無先列未成,但後人都稱薛濤為校書郎。

薛濤一生受韋皋的影響太深,因為他有恩于薛濤,而且薛濤的藝伎生涯也離不開韋皋這樣的官僚。

曾經,薛濤欲擺脫韋皋的樹蔭,她想爭取她的自由,因為她身邊出現了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他就是當時名重一方的詩人元稹。

薛濤遇元稹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半老徐娘,而元稹比她小了十多歲。

小心慎微地過了那麼多的歲月,過了不惑之年卻被一個優秀的男人徹底地打亂。

薛濤曾不顧一切地全心地投入了那場戀愛。

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過。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

她似乎開始找到了愛的感覺,她用她滿腔的柔情去對待這個她最愛的男人。

但是她也許不會想到,她把他當成了生命的全部,而她只是他生活中的一片雲,他看重的只是她的藝名和詩名,他只是把她當成了一個可玩可賞的伎。所以一年後,正是薛濤情濃意綿的時候,元稹卻要離開,當然是名正言順,是官場調動。象元稹這樣的三十多歲的官場男人,而且又風流多才,可謂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了,這裡是執手相看淚眼,翻雲過雨那邊又是陽春三月,桃花朵朵了。

而薛濤卻是認真的,她為他送別:

水國兼葭夜有霜,月容山色共蒼蒼。難言千里自今夕,離夢杏如關山月。

他走了,這個給過她盛世明媚的男人走了而且是一走山海別,從此無歸期。

繁華散盡,寂寞空庭。獨自輕歎,舔血撫痕。

而留給她的依然是藝伎生涯。而且更要面對的是韋皋的責罰。

薛濤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我是不敢也不忍把她和李季蘭、魚玄機相提並論的,薛濤是薛濤,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人,她始終明白自己的地位,而且她也不願讓自己身敗名裂。所以面對韋皋的責罰她只有淚流滿面,只有委屈求全。她用她的淚和血寫下了《十離詩》

對於薛濤的《十離詩》如果僅僅從詩意上去理解我真難接受,為什麼要這樣作賤自己啊,一個有才有貌的女人!但是從薛濤的人生經歷以及她和韋皋的那種說不清理還亂的關係來看,薛濤的《十離詩》是一個女人心中流出的血,她在訴說著一個女人無可奈何的痛苦心情。做人難,做名女人難,而做像她那樣的名伎似乎更難。

薛濤的更聰明的行動在於她找准了機會退出了她生活的舞臺。她終於告別了了那種賣笑,賣藝的生涯,她晚年隱居于成都郊外的浣花溪,在那裡,她種花植柳,寫詩彈琴,過著屬於她自己的生活。

她老了,她也看透了人生的一切,達官貴人,文人墨客她都會過,如今她一切都放下了,她只希望在這平凡而美麗的鄉村中度過這人生的暮年。

六十三歲,她享年六十三歲。

又一任劍南節度使段文章為其書碑:

西川女校師。

李冶是一枝關不住的紅杏,她守不住寧靜的道觀生涯,始終都想在人世間展示自己的芳姿。而薛濤卻是身處繁華心有苦衷,她厭倦了那種迎來送往的虛假面俱,希望得到一種真誠。李季蘭以她的大膽也算是實現了她的人生目標,而薛濤則只能是一堆黃土埋清骨了。當然身後的名聲是不同的,人們總覺得李季蘭是應該守護那寂寞的道觀的,而薛濤卻受到了後人的讚歎。

提到名聲,我又想起了唐朝末年的女詩人魚玄機。

魚玄機出生於唐朝末年,本名幼微。父親是一個潦倒的讀書人,雖滿腹詩文,但終無所用。而且膝下又無子,所以魚父便把一腔心血傾注在小女的身上。兒時的幼微聰明,悟性十足。不斷會背詩而且也學會了寫詩。漸漸成了名揚一方的小詩童。

但幾年後魚父不幸早逝,撤下了母女二人艱難度日。

她們居住在長安近郊的破舊而潮濕的房屋中,每天靠幫人打雜為生,但幼微的詩詞風格卻日漸長進,她的詩名傳到了當時的大文豪溫庭筠的耳朵中。

在魚家,魚幼微以一首《江邊柳》邁進了溫庭筠,師門。

這是一首命題詩,由溫庭筠以江邊柳為題讓魚幼微作詩,這樣的詩往往會落俗套。但幼微卻作出了一首好詩:

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樓。

影鋪春江水,花落釣人頭。

根老藏魚窟,枝底系客舟。

蕭蕭風雨夜,驚夢複添愁。

溫庭筠是當時與李商隱齊名的詩詞領軍人物,但他被眼前這位初涉詩詞的少女所感染了,如此小小年齡作出這樣深刻的詩,造句優美,立意深刻且不落俗套。從此溫庭筠成了這破戶裡的常客。

他自覺擔當了幼微的老師,向她傳授詩詞方面的知識技巧。而且他還在生活上關心和幫助著魚家母女。

幼微是一個情竇初開的花季少女。在他的生活圈子裡除了她那離世的父親她還沒有跟一個男人如此的親近過。

溫庭筠雖然其貌不揚,而且又是是她父字輩的男人。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特別是她有幸拜讀了他的詩詞,她仿佛深入到了一個奇花異彩的天外世界。她佩服他,漸漸地愛戴他。她覺得應該有這樣一個男人來做她的護花使者。

只是她還是一個青澀的小女孩,限於師生這層面子,她更不敢表明,但愛情的火焰已經在這位多才又多情的少女的心中點燃。

不久,溫庭筠離開長安到襄陽任謀職。一心戀著老師的幼微心潮難平,終於她鼓起勇氣寫了一首情真意切的詩托人送給遠方的溫庭筠。

階砌亂蛩鳴,庭柯煙霧清;月中鄰樂響,樓上遠日明。

枕簟涼風著,瑤琴寄恨生。稽君懶書禮,底物慰秋情?

斯人一去,音信全無,思念中的少女又寄詩訴情:

苦思搜詩燈下吟,不眠長夜怕寒衾;滿庭木葉愁風起,透幌紗窗惜月沈。

我無法知道當時溫老兄收到女弟子的兩首情深意濃的詩時的感受。但我想他不會不明白幼微的那一種少女的情懷。

我讀過溫兄的詩詞,憑我的感覺這一定是一個風流倜儻的男人,他不會不解風情。他一定知道他的女弟子已經深陷于愛戀之中。

那麼他為何裝聾作啞?

是他考慮自己年齡大而且相貌醜陋?在那個時代象他那樣一個有文才的男人就象現在的大款一樣,年齡和相貌是不必考慮的,更無況眼前是一個鍾情於他的小女孩。那麼我只有一種推論就是溫兄是一位不錯的負責任的真性男人。

他喜歡她魚幼微!

但是他是何等男人!他沒見過風月?笑話!你讀過他的詞嗎。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頻洲。

一個寫女人寫到這個程度的男人會不理解一個情竇初開的女人?

溫兄是位好人啊。他是個聰明煉勵的男人,正因此他十分明白他的學生的思想行為。他知道她愛他,但那是一半崇拜,一半是依賴,還有那少女的激情。他不應該利用這女人的弱點去佔有一個如花的少女,她應該有更好的歸宿。

他裝聾作啞,他不理會。他只想把這兩首詩當作學生的作業,放在一邊有空了再評論。

兩年後,溫庭筠又回到了長安,此時幼微仍然是他的學生,但是她已經是一個婷婷玉立的妙齡姑娘了。

溫庭筠不但沒有理會魚幼微的愛情表達,而且還幫她物色了一個男人,這個人就是魚幼微一生中最關鍵的一個男人…李億。

李億是新科狀元。新來長安謀職。與溫庭筠有詩文往來,那一日他去拜訪溫庭筠,因見書案的一篇詩稿,驚慕於幼微的文才。而當時的溫兄正被他的女弟子逼得左右為難,正愁如何開脫。正好,眼前這個男人有才有貌且有前程,把幼微介紹與他可以兩全齊美。

面對突然來臨的婚姻,而且來做媒的又是她的恩師,是她心裡崇拜的愛戀著的男人。更是那來者又是那樣的優秀,那樣的無可挑剔!她沉思良久,終於狠狠地點了點頭:嫁了吧!她在對自己說。

嫁就嫁吧,而且是風急火速,一頂花橋把她迎進了李億在長安的臨時住宅。

這一嫁,唐朝未年少了一個情真意濃的女詩人魚幼微,而長安郊外的鹹宜觀則多了一位掛羊頭賣狗肉的,淫蕩的女道士。

那李億早有妻室,對此他不隱瞞,也無須隱瞞,一個狀元公,三房四妾也不足為奇。魚幼微也不計較,只要有個名份而且相敬相愛就行了。

新婚燕爾,幼微沉浸在魚水之歡中。

才子畢竟是才子,風流倜儻,把年輕美麗的新婚妻子撫慰得舒舒服服,開開興興。

轉眼間三四月過去了。李億的髮妻斐氏接連催其迎取家眷。被逼無奈,李億只得匆匆回家接家眷。

魚幼微以一顆不安的心情在等待著他的回來。

楓葉千枝複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幼微苦等待,終於來了,他們夫妻倆!那斐氏本是大戶人家的女人,她容不得自己和丈夫身邊再有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比她年輕有才的女人。她一進門就要發威,命令手下人先把魚幼微毒打一通。忍耐,再忍耐幼微為的就是想得到一份愛,那怕是和別人分享的愛。但是她錯了。她所愛的男人沒有這個能力去護衛她!在斐氏的威逼下,李億只得把魚幼微送進了長安城外的咸宜道觀,他是化了一筆錢修繕了道觀,而且甜言蜜語的哄那幼微,耐心地等我吧,我會把你接走的。

從此,魚幼微成了魚玄機,而且從此再也出出不了這鹹宜觀。

起初,玄機在鹹宜觀中朝思夜想著她心中的男人,半年過去了,一年又過去了,最後傳來的卻是讓她失望和痛心的消息:李億帶著家眷離京到外地做官了!

魚玄機變了,她不再是那個多情善感,悲悲泣泣的純情女子了,她要玩:玩世,玩詩,玩感情,玩男人。玩,為什麼只是男人的專利呢?你們男人可以用自己的臭錢玩女人,而我卻要用你們男人的錢玩男人。

從此,鹹宜觀不再清淨,魚玄機豔旗高舉,整日高朋滿座,紙醉金迷,風流成性。她用男人的錢又去養男人,她要活得滋滋味味。可是魚玄機啊,魚玄機,他並不知道男人是不好養的,而且隨著年華的流逝,青春的老去,她養著的男人已另有所愛,而且是她身邊的侍女。魚玄機的心又一次被擊痛了,這一次她再沒有了自信,惱怒的她竟失手打死了她的侍女。

東窗事發,魚玄機在劫難逃。

魚玄機被送上了斷頭臺,她依然是那樣美麗,她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尋找她的恩師,尋找那個曾經占居過她少女心靈的男人。

他來了,但是已是滿臉的憔悴,他後悔了嗎?

思無窮,舊歡如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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