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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之歌

流浪者之歌

鐘彬禮

在我很小的時候, 因為受電視劇的影響, 一直把流浪當做一件很浪漫的事。 “浪跡天涯”“天涯海角”這些字眼幾乎就是自由自在, 無拘無束的代名詞。

我想, 未來的我大概會是一個佩劍的遊俠, 行走四方, 四海為家。 我也曾想過我以什麼為生, 說來大言不慚, 我想過靠遊記來掙稿費, 以此糊口, 可能還會是一個活得挺滋潤的浪者。

第一次擊碎我對流浪的嚮往的, 是父親的一句話。 那時候, 村裡時不時會有一些“外江人”(土話“外地人”的意思)來演馬戲和雜技, 沒人知道這些人從哪裡來, 只知道他們來了會先選一處空地,

然後用車載喇叭巡迴在村道上廣播周知, 希望大家來捧他們的場。 傍晚時分, 就有老老少少、三姑六婆嗑著瓜子兒到廣場上去, 等待著表演。 如今想來, 這些馬戲粗糙簡單, 雜耍也近乎無聊。 有時牽出一匹馬溜上兩圈, 拉著猴兒做些逗人的動作, 也就算完, 雜耍也無非疊個羅漢, 耍耍套拳。 不過有一個我是記憶深刻得緊的, 這些草台班子多是鄉親, 一個地方出來的, 或許彼此間還沾親帶故, 小孩兒們, 也是要演出的。 記得曾有一次, 表演的是一對大人, 將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上身骨頭全脫下臼來, 那孩子便躬著身子立著, 兩臂垂著, 整個人失去了骨架的支撐, 上身都要耷拉到地上去。 我記得那孩子一個勁兒的流著汗,
大概是冷汗吧, 有大人還上前去摸了摸, 據說身上都是發涼的。 孩子就這樣一旁“站”著, 等場上的下一個節目演完, 大人方回來將他的一處處接回去, 孩子要表現出登時又活了過來的狀態, 打著跟鬥退下場去。 我問父親, 這些是什麼人, 要做這些事。 用父親的話說, 這些都是流浪漢, 賣藝討吃的。

我腦袋嗡一下, 這句話頓時讓我對“流浪”這個詞有了新的理解, 對“流浪”這種狀態表示了懷疑。 這樣的艱苦求生, 便是“流浪”?我腦中的流浪, 是懲惡揚善的大俠, 是來無影去無蹤的高人, 賣藝為生, 是大俠們委屈無奈的低頭, 亦是結交江湖朋友們的手段啊!

在電子播放機流行前的兒童年代裡, 老式收音機裡常傳來齊豫的《橄欖樹》,

“別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流浪/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為了山間清流的小溪/為了寬闊的草原”……這是多麼詩意的流浪啊, 可是, 為什麼與現實裡是這樣的不同?

再後來, 我少做了流浪的夢了許多年後, 我在成長的歲月裡實實在在見多了流浪者之後, 開始塵封起這個想法。

直到我又開始審視這個群體的時候, 是在去年的隆冬時節。

鳥有候鳥, 人也有候人。 廣東常年氣候溫和, 許多地方都在熱帶, 就算北回歸線以北的地方, 也沒有多冷, 或者說, 與冰雪飄零的地方相比, 那絕對是個暖窩了。 每年這時候, 經過層層阻隔的山脈到來的冷空氣已經成了強弩之末, 便有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南來避寒,

所以許多角落裡, 便會突然冒出好多流浪漢來。 大概同樣在室外條下, 這裡或許還能過得舒坦些, 至少不用怕被凍死。 那已經是深夜了, 我找朋友回來的路上, 正巧看到一個滿臉鬍鬚, 身上裹著許多布條也好舊衣服也罷的男子, 夜裡看不清臉, 大概五十多歲的樣子, 匍匐在地上, 尋找著地上人們丟棄的煙頭, 一個個撿起來放到一個袋子裡, 撿著撿著就放一顆到嘴裡, 拿上一顆將熄的煙頭繼續點上。 食物無繼, 衣衫無著, 自然也無買煙的錢。 我當時心一熱, 就到旁邊的便利店給他買了袋麵包, 再一思度, 又花了幾塊錢給他買了包劣質煙, 送到他手裡的時候, 感受到他兩眼放出的精光。 我沒有跟他交談, 就這樣回了去。 當晚,
我開了個腦洞, 妄自補全了了一下他之前的人生, 寫了篇《撿煙屁股抽的男人》。

這樣的人, 後來我還遇到很多, 在天橋底, 在火車站, 在不被人察覺的角落, 我們的身邊有許多這樣的人。 或許有些是被生活逼迫得走投無路, 或許有些是主動選擇的人生, 或者有些是以訛詐為生的騙子。 但這樣的人, 確實很多。

第二個讓我印象深刻的流浪者, 是在贛州遇到的一位。 那時我經過一處教堂, 便進去參觀, 順便聆聽神父的教誨。 坐著想要離開的時候, 一位人高馬大的漢子過來與我搭訕, 他渾身發著惡臭, 特別是口腔之中食物發酵的氣味尤難讓人接受。 此兄背著個雙肩包, 足踏一雙破底的鞋, 一口的北方口音。 他以為我是信徒, 便想過來跟我討論一下《聖經》, 我表示我是個無宗教信仰的,對《聖經》也幾乎一無所知。

聽完他卻更來了興致,他說他有一件事不明白,他說他之前是信佛的,後來突然改信了耶穌,他有一天突然從家鄉青島出發,一路向南,走了幾個月到了海南,又往北走。他說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一切是不是神的旨意,他現在又突然不知道該往哪去,神什麼什麼時候會給他新的旨意。這下我越聽越新鮮,且不說之前沒瞭解過的宗教問題有人跟你莫名其妙聊了起來,就單是這麼個有意思的怪人,也能讓人感到新奇和有趣。

我問他這一路都是怎麼過來的,他說乞討過來的。我又問他,那接下來打算怎麼回去,還繼續乞討嗎。這一問反倒把我繞進去了,那奇人就跟我說,現在他不想再走回去了,問我能不能給他點錢,讓他坐車回去,原來從一開始是想跟我要錢來著。我明確表示沒有錢給他,他也沒有再向我要,後來我們再聊了一些,他讓我給他拍了張照,可惜他說他沒有手機,沒有郵箱,沒有社交網路帳號,似乎是完全被跳脫于現代文明之外,也不知道自己家的位置,更沒有親人的聯繫方式,所以這張照片到現在也沒有給他。

說到底,我自始至終都還有些流浪情節。我對這類人的關注始終是有的,無論是現實上的,還是小文青的文藝流浪。每個個體都是一個生動的故事,他們所走過路,見過的世界,都是帶有他們自己的溫度的。我希望,每個有血有肉的生命,都有一支屬於自己的歌。

鐘彬禮:筆名冰梨,現從事廣告業,原《青年作家》報發行人。用幾年的時間走了大半個中國,與各種人接觸,並把自己所見所聞、所思想所想用相機和文字記錄下來,希望有一天回過頭來看這些東西的時候,能感歎一聲:原來世界這麼有趣。

我表示我是個無宗教信仰的,對《聖經》也幾乎一無所知。

聽完他卻更來了興致,他說他有一件事不明白,他說他之前是信佛的,後來突然改信了耶穌,他有一天突然從家鄉青島出發,一路向南,走了幾個月到了海南,又往北走。他說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一切是不是神的旨意,他現在又突然不知道該往哪去,神什麼什麼時候會給他新的旨意。這下我越聽越新鮮,且不說之前沒瞭解過的宗教問題有人跟你莫名其妙聊了起來,就單是這麼個有意思的怪人,也能讓人感到新奇和有趣。

我問他這一路都是怎麼過來的,他說乞討過來的。我又問他,那接下來打算怎麼回去,還繼續乞討嗎。這一問反倒把我繞進去了,那奇人就跟我說,現在他不想再走回去了,問我能不能給他點錢,讓他坐車回去,原來從一開始是想跟我要錢來著。我明確表示沒有錢給他,他也沒有再向我要,後來我們再聊了一些,他讓我給他拍了張照,可惜他說他沒有手機,沒有郵箱,沒有社交網路帳號,似乎是完全被跳脫于現代文明之外,也不知道自己家的位置,更沒有親人的聯繫方式,所以這張照片到現在也沒有給他。

說到底,我自始至終都還有些流浪情節。我對這類人的關注始終是有的,無論是現實上的,還是小文青的文藝流浪。每個個體都是一個生動的故事,他們所走過路,見過的世界,都是帶有他們自己的溫度的。我希望,每個有血有肉的生命,都有一支屬於自己的歌。

鐘彬禮:筆名冰梨,現從事廣告業,原《青年作家》報發行人。用幾年的時間走了大半個中國,與各種人接觸,並把自己所見所聞、所思想所想用相機和文字記錄下來,希望有一天回過頭來看這些東西的時候,能感歎一聲:原來世界這麼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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