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鳩葉豆腐

□解軍

妻子從老家回來， 帶了鼓鼓囊囊一大包東西。 我問是啥？她說是你最喜歡吃的東西。 打開來， 竟然是一包樹葉。 我有些失望。 妻笑說， 你好好看看是啥樹葉。 我細看， 高興起來， 原來是斑鳩樹葉。

斑鳩樹葉， 是我老家萬源製作美味的“斑鳩葉豆腐”的原材料。 我小時候喜歡吃斑鳩葉豆腐。 這包樹葉， 是我母親搭著木凳從院子裡的斑鳩樹上採摘下來叫妻子帶來的， 另外還帶了一小包柏木灰， 也是製作斑鳩葉豆腐的必備材料。

晚上， 我和妻子開始用我老家的方法製作斑鳩葉豆腐。 我取了一些斑鳩葉， 用冷水洗乾淨，

再放進開水裡攪拌兩分鐘後撈起。 妻子將竹制的筲箕放在鐵盆上面， 將斑鳩葉在筲箕揉搓， 讓它的葉汁漏到鐵盆裡。 然後把母親帶來的柏木灰加水攪拌後過濾， 將灰水加到斑鳩葉汁裡面， 靜置1個小時左右後， 一盆翠綠色帶著清新草香的斑鳩葉豆腐就做成了。

斑鳩葉豆腐的吃法， 一般是切成細條， 拌蒜泥、豆油、油辣子和香醋， 再加點榨菜或油酥香豆。 我小時候沒有這些東西， 就加點大蒜或生薑末， 再舀一瓢泡菜壇裡的“酸水”， 吃起來特別鮮嫩爽口。

斑鳩葉豆腐在我老家又叫“觀音豆腐”， 據說製作豆腐的斑鳩葉是觀音菩薩賜予的。 聽老輩人講， 在遠古時洪水滔天， 飛禽走獸幾乎滅絕， 植物也在洪水浸泡中慢慢死亡。

哪知洪水退後， 有一對美麗的斑鳩躲過了劫難， 觀音娘娘就讓大巴山一種灌木吐出了新芽， 讓斑鳩棲息在灌木上， 靠著綠色的樹葉生存下來， 人們把這種灌木稱作斑鳩樹。

我老家土地貧瘠， 荒年時鄉民常靠斑鳩葉豆腐充饑。 我家院子裡的那三棵斑鳩樹， 就是我么爺爺種下的。 我出生時， 么爺已經去世， 而院子裡的斑鳩樹卻已長得比土碗還粗。 每年開春， 斑鳩樹的小枝條上就長出粉嫩的、綠得發亮的樹葉， 散發著獨特的清香味， 老遠都能聞到， 摘一片葉兒在嘴裡嚼嚼， 又粉又嫩又糯。

上世紀六十年代， 家鄉鬧了幾年饑荒， 常見村民背著背篼， 穿過我就讀的黃桷梁小學， 進入後山， 到黃昏時他們背著滿背篼翠綠的斑鳩樹葉，

疲憊地穿過學校的操場， 身後拖著長長的影子。 有一次我看到一個凸眉凹眼的女人走著走著， 突然倒在了操場上。 村民就抓了一把她背篼裡的斑鳩樹葉， 杵成濃稠的綠汁， 直接喂到她嘴裡， 救了她一命。

所以那時斑鳩樹又叫“觀音樹”， 斑鳩葉豆腐， 既叫“觀音豆腐”也叫“救命豆腐”， 在生活困難時期， 幫助許多人渡過了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