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荒青
崔嬸背著一籮筐剛剛收的玉米, 踩著黃泥小道上的落葉深一步淺一步地向前走著。
她頭頂上的寬邊遮陽帽, 還是沒法遮住“秋老虎”烈日的光芒,
崔嬸身後的這一片黃土地, 那是她供女兒上學和打工的所有籌碼, 也是崔嬸的全部希望。
每每看著這片土地, 崔嬸就不由地想起了女兒小時候追在她身後喊著“媽媽, 要抱抱, 要抱抱”的可愛的場景。
女兒小時候特別粘人, 就像“502”膠水一樣, 崔嬸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崔嬸那時年輕, 背上背著一籮筐玉米土豆什麼的, 還能把女兒搭在脖頸上, 嘴裡為女兒哼著小調兒, 或者給女兒講著童話故事……想起昨日的時光, 那是多麼美好多麼幸福啊!
此時, 崔嬸感覺很累了, 就放下了沉沉的籮筐, 站在了黃土坎最高的地方, 她多麼希望那次山體滑坡丈夫能倖免于難啊......她多麼希望女兒快回來看她一眼啊......
崔嬸望啊望, 看著玉米杆上一片片的葉子, 在颯颯秋風中搖搖欲墜……
“崔嬸, 你的女兒還沒有回來嗎?”趙大媽走過來大聲問。
“快了啊!”崔嬸笑盈盈地答道。
趙大媽身後的張二嬸冷不丁岔了一句:“我說崔嬸啊, 你早就說你女兒要回來了, 從去年到今年, 到現在也沒見個人影, 搞不好出啥事了吧?”
崔嬸有些急了, 瞪了張二嬸一眼, “你就別烏鴉嘴了, 我女兒哪有什麼事啊?她工作很忙嘛!”
崔嬸說著, 心裡還是有些害怕的, 因為女兒說她做的那個生意, 一年能掙一千萬, 叫什麼“產品行銷”,
張二嬸可不是個善茬子, 喋喋不休地又補了句:“唉, 現在的大學生啊, 心可野啦, 整天做大夢, 淨想著天上掉餡餅啊!”
趙大媽隨聲附和道:“這不, 現在很多大城市裡流行那個什麼傳銷的, 越聰明越有文化的孩子就越容易上當, 連國家管起來都棘手, 你可要當心啊!”
聽到這刺耳的話, 崔嬸有些懵了, 有些惶恐和不安了, 但她還是假裝鎮定地說:“我的女兒我最瞭解, 她不會幹那事的!”
崔嬸邊說邊又站在了黃土坎上, 向遠處望啊望……
崔嬸記得女兒說過, 這幾天就會回來的,
崔嬸回到家裡先把一隻老母雞給殺了, 擇洗乾淨後用保鮮膜包了又包, 放到了冰箱裡, 就等著女兒回來, 給她做最喜歡吃的叫花雞。
崔嬸知道, 城裡也有雞賣, 可那都是打了生長激素的雞, 不能跟自己喂玉米和青草的雞比。
還有女兒最喜歡吃煮玉米了, 可每年這個季節, 家鄉的玉米都老了, 崔嬸就在玉米堆裡翻啊找啊, 想找幾個嫩一點的給女兒專門留著, 可是那些熟透了的玉米用指甲硬掐也掐不動了。
崔嬸的寶貝女兒大學畢業沒有多久, 就說要到北方某大城市開一家加盟連鎖店。
崔嬸擔心女兒剛剛走出校門單純幼稚,
女兒當時打了電話回來, 要崔嬸一定要全力支持她的事業, 娘倆為此僵持不下, 後來女兒乾脆就寫了一封血書, 不支持她的話就斷絕母女關係。
在女兒的威脅下, 崔嬸沒了辦法, 就賣了家裡的牛羊雞鴨, 湊足了一筆錢, 給女兒匯了過去。
可是幾年都過去了, 也不見女兒的事業有啥進展, 崔嬸打電話問她的店是賣的什麼產品之類, 女兒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就說是什麼“撬動民間資本”一類。
崔嬸想著女兒寫的那封血書, 心神不寧, 寢食不安, 越想越覺得這事不對勁兒。
女兒從小溫順善良, 從不會爭強好勝, 到底是什麼魔力讓女兒如此反常?崔嬸越想越害怕了。
於是,她就瞞著村裡人買了一張火車票,按照女兒給的地址找了過去。
女兒見到崔嬸來看自己既驚訝也驚喜,領著母親在城裡逛了一圈,給母親買了幾件高檔的衣服,接著就帶著母親去看她的那個“事業”:
說這是一個叫“五級三階制”的經營模式,沒有產品,沒有店面,每個人加入門檻費為69800元,只要說服更多的人加入,那麼她就會有更豐厚的分紅。
如此往下拉人頭發展下線,就會年入千萬,還說這是正規的合法的事業,有國家的“紅頭文件”,還有聯通的“公安專段號”。
崔嬸沒有什麼文化,直聽得稀裡糊塗的,心裡就納悶著,哪有這樣的好事,這天上還能掉下大餡餅?
崔嬸就留心觀察了幾天,越來越發現不對勁,就通過女兒介紹找到了那裡的一個“頭兒”詢問,這個“頭兒”語無倫次含糊其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在崔嬸的一再追問下,他竟然變了臉威脅道:
“你女兒既然幹了這事業,不幹也得幹,你是她媽,是一條線的螞蚱,你也脫不了干係!”
崔嬸可氣壞了,就對女兒說要去報警,女兒一聽就發了狠話:“如果你要去報警,那個頭兒要是出了事,我就當著你的面死給你看!”
崔嬸無奈,只好傷心欲絕地打包回家,臨走時女兒說:“媽,你先回去吧,放心,我這裡沒事的,等賺足了錢我很快就回家了!”
剛才聽見張二嬸說的“傳銷”,崔嬸口裡雖不承認,但這心裡還真覺得女兒像是在做張二嬸說的那個“傳銷”。
這女兒要是有什麼閃失的話,這一生可就完了,還好,女兒說她就快要回來了。
深秋季節到了,大片樹葉都開始凋落了,崔嬸的屋子上也落滿了枯黃的樹葉子。
夕陽裡,屋簷下,一對老南瓜像燈籠一樣被崔嬸掛了起來,崔嬸就站在屋簷下,向著遠方望啊望……
這一天,女兒真的回來了,村裡的人聽聞都來圍觀了,崔嬸屋前屋後都站滿了人,議論紛紛。
有的說她在外做了大生意,掙了上千萬的大錢;有的說她是幹傳銷的違法的,回家是來躲避追討的……
幾個小時過去後,崔嬸的女兒突然從屋裡跑了出來,頭髮亂糟糟的,眼睛紅紅的,打開車門一屁股坐進了轎車裡。
開車的問她:“你就這樣走了,那你媽怎麼辦啊?”
她氣衝衝地說:“快走,氣死我了,我再也不回這個家了!”
一會兒,崔嬸開門踉踉蹌蹌走出來了,她的臉腫了,嘴巴腫了,眼睛腫腫的,手腕上還有被女兒牙齒咬過的一道道紅紅的印痕……
翌日,崔嬸一大早就背著籮筐匆匆出門了,有人看見她站在村頭那高高的土坎上,像一尊雕塑呆呆地站著,向著遠方望啊望……
於是,她就瞞著村裡人買了一張火車票,按照女兒給的地址找了過去。
女兒見到崔嬸來看自己既驚訝也驚喜,領著母親在城裡逛了一圈,給母親買了幾件高檔的衣服,接著就帶著母親去看她的那個“事業”:
說這是一個叫“五級三階制”的經營模式,沒有產品,沒有店面,每個人加入門檻費為69800元,只要說服更多的人加入,那麼她就會有更豐厚的分紅。
如此往下拉人頭發展下線,就會年入千萬,還說這是正規的合法的事業,有國家的“紅頭文件”,還有聯通的“公安專段號”。
崔嬸沒有什麼文化,直聽得稀裡糊塗的,心裡就納悶著,哪有這樣的好事,這天上還能掉下大餡餅?
崔嬸就留心觀察了幾天,越來越發現不對勁,就通過女兒介紹找到了那裡的一個“頭兒”詢問,這個“頭兒”語無倫次含糊其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在崔嬸的一再追問下,他竟然變了臉威脅道:
“你女兒既然幹了這事業,不幹也得幹,你是她媽,是一條線的螞蚱,你也脫不了干係!”
崔嬸可氣壞了,就對女兒說要去報警,女兒一聽就發了狠話:“如果你要去報警,那個頭兒要是出了事,我就當著你的面死給你看!”
崔嬸無奈,只好傷心欲絕地打包回家,臨走時女兒說:“媽,你先回去吧,放心,我這裡沒事的,等賺足了錢我很快就回家了!”
剛才聽見張二嬸說的“傳銷”,崔嬸口裡雖不承認,但這心裡還真覺得女兒像是在做張二嬸說的那個“傳銷”。
這女兒要是有什麼閃失的話,這一生可就完了,還好,女兒說她就快要回來了。
深秋季節到了,大片樹葉都開始凋落了,崔嬸的屋子上也落滿了枯黃的樹葉子。
夕陽裡,屋簷下,一對老南瓜像燈籠一樣被崔嬸掛了起來,崔嬸就站在屋簷下,向著遠方望啊望……
這一天,女兒真的回來了,村裡的人聽聞都來圍觀了,崔嬸屋前屋後都站滿了人,議論紛紛。
有的說她在外做了大生意,掙了上千萬的大錢;有的說她是幹傳銷的違法的,回家是來躲避追討的……
幾個小時過去後,崔嬸的女兒突然從屋裡跑了出來,頭髮亂糟糟的,眼睛紅紅的,打開車門一屁股坐進了轎車裡。
開車的問她:“你就這樣走了,那你媽怎麼辦啊?”
她氣衝衝地說:“快走,氣死我了,我再也不回這個家了!”
一會兒,崔嬸開門踉踉蹌蹌走出來了,她的臉腫了,嘴巴腫了,眼睛腫腫的,手腕上還有被女兒牙齒咬過的一道道紅紅的印痕……
翌日,崔嬸一大早就背著籮筐匆匆出門了,有人看見她站在村頭那高高的土坎上,像一尊雕塑呆呆地站著,向著遠方望啊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