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雨突然大了， 郭寶在陰暗的監獄中透過天窗望著外面如斷了線般的雨水揮灑下來， 時而滴在窗臺的白瓷磚上， 同時滴落的還有郭寶傷心的淚水。 他看著靠在他身邊的兄弟那張慘白而又廋削的臉， 心裡一陣陣地酸痛著……
一
“文革”掃蕩後的家庭似乎顯得格外的寒酸， 郭寶一家都是農民， 幾畝薄田， 日子過的很拮据， 所以他的父母也就生了這一個孩子。
他小的時候， 母親經常哄著他睡覺， 輕拍著他的背脊對他說：“寶， 你是我們家唯一的一塊寶啊！我們這一輩子受的苦太多了， 我們想看到你走出這個村子，
他的童年就是在陽光和遊戲中度過的。
經過十年的努力， 初中畢業的時候， 郭寶以一個非常優異的成績考到了市重點中學， 村裡的人歡送這他來到了這陌生的地方。 郭寶第一次來到城裡， 看什麼都那麼地新鮮。 但是這鄉下來的孩子顯得格外的不起眼。 若不是他那優異的成績， 恐怕都沒有人記得他的名字吧。
爸媽為了讓他在學校不被同學瞧不起， 在家省吃儉用， 攢些錢寄給他， 叫他買點好吃的。 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郭寶買的最多的是饅頭，
郭寶經常在路上看到他的同學， 他們也到外面買著吃， 不過與郭寶不同的是， 他們是嫌學校食堂的飯菜不和他們口味， 所以經常到外面去吃。 每次在路上與同學相遇， 他心裡都癢癢的。 有一次， 他狠下心來花了兩塊錢買了一個麵包， 當他想到了還在田地裡的爸爸媽媽， 心裡似乎有犯罪一樣的感覺。 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塊麵包他是含著眼淚一起咽下去的。
從此以後， 他再也沒有買過這種“奢侈品”了。 依舊是每餐一個饅頭， 就著那免費的自來水， 吃的依然很香，
省下來的錢他都自己存著， 至於多少數目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其實是他自己不敢去數， 他怕克制不住同學的誘惑。 就這樣， 家裡的錢如數給他， 郭寶的錢越積越多， 除了買書和學校的交費以及必要的饅頭， 他再沒有亂花過一分錢。 哪怕一瓶礦泉水他都捨不得買~！ 他的爸爸媽媽也不知道， 他不敢告訴他的爸媽， 怕爸媽在家裡還擔心他的飲食。 就這樣， 他一直隱瞞著……
在學校， 郭寶是一個熱心腸的人， 可是當別的同學男男女女一對對走在一起時， 他卻一個人孤伶伶地， 他一個朋友都沒有， 不是他不喜歡交朋友， 他是在是太普通了， 沒有人把他當回事。 偶爾也會有幾個同學找郭寶問題目， 而每一次他都十分熱心地位同學解答。
每個星期六， 當同學都出去瀟灑去了， 他卻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寢室裡看書“大家可能上街去了吧。 ”郭寶心想：“看他們回來又買了些什麼好東西， 下次媽媽問我在學校吃什麼我就說給她聽……”他笑了笑， 又拿起了手中的饅頭。
一片乾枯的黃葉從那光禿禿的枝頭飄落， 躺在了在他看來是空無一人的操場上， 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流著淚， 看著書， 啃著那在寒風中早已冰涼的饅頭， 細細地咀嚼著， 酸甜苦辣在一時間交錯。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著， 兩點一線的生活他也逐漸地習慣了。
二
那是清明節的一天， 俗話說“清明時節雨紛紛”果然， 這天正飄著小雨， 與往常不同的是：清明節的雨裡似乎還透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一陣陣的微風拂來了春的訊息，
雨漸漸停了， 風卻沒有消減。 寢室裡， 劉斌,施憶,譚永平討論得正歡：“哎， 雨停了吧， 這麼好的風， 咱們去不如去放風箏吧！”劉斌的提議得到了施憶,譚永平的支持。
施憶看了看一言不發的郭寶， 故意很大聲地喊道：“嗨！你也一起去吧！” 沒等郭寶反應過來。 剛出門的譚永平突然又轉了回來：“喂！施憶， 那個土包子， 連飯都沒錢吃， 他不會有風箏的啦！不要在這裡磨時間了……”說著就將施憶拉了出去， 被譏諷的郭寶並沒有生氣， 苦笑了一下， 又輕輕地搖了搖頭， “懶得理他們……”郭寶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書上。
可是疲倦的郭寶早就困了， 在泥土的芳香中， 不知不覺地他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夢中，他仿佛回到了兒時的鄉村，與小夥伴一起放著自己紮的風箏，跑著，鬧著……那種喜悅，那種興奮永遠都是最美麗的……
隱隱約約的爭吵聲打斷了郭寶的美夢。他扭過頭，朝窗外看去，只見與他同寢室的劉斌,施憶和譚永平聚在一起，似乎發生了什麼矛盾。他急忙沖到樓下“嗨！怎麼了？出什麼事啦？”郭寶急切的問道，可是似乎沒人理她，只顧著吵架……
劉斌：“你剛才不亂跑風箏會掛在樹上嗎？”
施憶：“什麼？你好敢說我？要不是你在那邊擋著我會往這嗎？”
郭寶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到了樹上掛著的風箏，還有劉斌的手中斷了的線，明白了…… 眼看著他們就要打起來了，郭寶擺了擺手“我還當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呢！ 不就是風箏掛到樹上了嗎？，我幫你們拿不就是了。”
劉斌和施憶間立刻停止了吵架，懷疑的眼神一齊向郭寶投去：“你？…你行嗎?” 郭寶二話沒說，只聽得“噌”的一聲就上了樹，“果然不愧是從山裡來的。”施憶小聲地說，劉斌應道：“是啊。關鍵時刻還蠻有用的嘛！”
忽然，譚永平皺了皺眉，“恐怕這傢伙也不行……”的確，那個風箏掛在了一根拇指粗細的樹枝上，別說一個人，就算一隻貓走過去都會讓別人捏一把汗。加上郭寶吃了好久的饅頭，虛弱的身子似乎有些堅持不知了，頭暈目眩起來。
他像一隻甲蟲似的趴在樹幹上，一步一步地向風箏邊上挪動，即使郭寶走走停停，那樹枝依然晃得十分厲害。
一點點地就要接近風箏了，大家不由得佩服起這個不尋常的人，看著距離漸漸的縮進，每個人都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
哪知道，雨後的樹枝非常的滑，似乎抹了油一般。眼看就要夠著風箏了，他腳一崴，從樹上墜了下來。他緊握著的那根樹枝一同斷了下來，劇烈的震動下，風箏也完好無損的落在了大家的面前。
郭寶摔得很痛，很慘，可是沒有一個人對他說一句感謝的話，甚至於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他們高興地跑開了，把郭寶一個人丟在了這空無一人的世界，望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郭寶的心裡是那麼地難受，咽唔這說不出一句話來，不過在這空曠的草場上也沒有人聽得到他說話。郭寶的心隱約地痛著……
郭寶想站起來，可是劇痛使他的腳無法動彈。他扶著樹，努力使自己一點一點的挪動著沉重的身體，這種艱難被不遠處的一個人看到了……
三
那名男子健步向郭寶走來，身穿一套黑色的休閒裝，戴著一頂白色的遮陽帽，似乎顯得那麼地神秘。
“這個人似乎從沒見過”郭寶打量著這個男子，可是沒等他多想，那個人已經走到了他身旁，“腳崴了嗎？”那個男子說著蹲下來，輕輕摸了摸他的腳踝“啊？……哦~好像是的……”郭寶支支吾吾的應著，這種親切的語言不由得讓郭寶對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好感。因為自從他來到這個學校以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這麼親切的話語了！
那位黑衣男子扶著郭寶，坐在了臺階上，俯下身來替他揉了揉腳，此時的郭寶早已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了，感動的淚水不停地在眼眶打轉。
“來，把這顆止痛藥吃了吧！”不知什麼時候，那名男子已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白色的藥瓶，旋開蓋子，將瓶口對著掌心，輕輕地晃動著，倒出來了一粒白色的藥丸，遞到郭寶面前。 郭寶慌了。
“可是……”郭寶沒敢接這枚藥丸，他低下頭，從襤褸的衣裳口袋裡摸出了幾張皺巴巴的毛幣“我身上只有這麼點錢，你看夠嗎？”他的手緊緊地撰著這幾天的伙食費。他根本不想買什麼止痛藥，可是… 他的牙關不停地摩擦著下嘴唇，低著頭，等待一陣寒風吹來。
而後面的情形讓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名男子笑了笑，把他撰著錢的手推了回去“小弟弟，我沒說要你的錢啊！”說著遞上了自己的名片“我是做藥品生意的。 喏，這是我的名片。你不會是怕我給你下藥吧？”“嗷！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不等郭寶說完，那男子已經將一粒藥丸塞在了他的嘴裡“含著吧，你的痛會好些的……我這裡還有小半瓶一起給你了吧，你也不是白拿哦！你如果有哪個同學身體不舒服都可以吃這個緩解！你感覺還好的話就在你們同學那幫我宣傳宣傳，以後需要的話就從名片上的這個位址找我，給你們學生便宜點……”
此時的郭寶聽了這番話，已經感動的除了說謝謝外不知道還該說什麼了。
“好好休息吧，我該回去了。我們再會！”那個男子打了個招呼就走開了，郭寶一直目送著他離開。可是令他不解的是，在路口的拐彎處，那個男子竟然回頭看著這邊，臉上露出了猙獰似的笑……！這恐怖的表情在這身黑色的衣服襯托下顯得格外的神秘。
溫和的春風輕撫著每一個受傷的心。在郭寶心中，對那個男子的好感早已將那猙獰的面孔忽略的一乾二淨了。 他感覺剛才發生的一切似乎是在做夢，但是當他低下頭，看到自己手中的那一張被手心的汗水浸濕了的名片：“高求，D市1區3街道102號”還有電話呢：“1234-567890”，還有那半瓶白色的藥丸證明這剛才的一切確實發生過。
四
郭寶輕輕地站起來，“疼痛果然減輕了好多，好神奇的藥啊！”他心裡讚歎著，試著一步步地向前走，不知不覺中，他又來到了寢室。
當郭寶到寢室的時候，劉斌,施憶和譚永平都在裡面，打著撲克，不時地發出一陣陣爽朗的笑聲。似乎他的回來並沒有引起任何一個人的注意。是的，他就是那麼的很不顯眼。郭寶徑直走到了自己的鋪上，他想好好休息休息，他太疲倦了，於是倒在床上就不知不覺得睡著了。
等郭寶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他爬起來牆上的鐘短針和長針分別指在了8和6的附近，“八點半了…… 或許他們還在外面吃宵夜吧！”郭寶想著，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填肚子。他從抽屜裡摸出了一個冰涼的饅頭，狼吞虎嚥的啃著。他的確是餓壞了……
邊吃饅頭，郭寶的目光落在了拿回來的那裝著小半瓶藥丸的白色塑膠瓶上，他不由得來回晃動著雙腳“竟然真的不疼了！好神奇的藥啊！”他不緊感歎道。“爸媽在家做農活，經常受傷，剛好把這個帶回去給他們用……”他很得意地想著，可是他的手不經意間觸到了那張名片“可是…那位姓高的叔叔叫我幫他做廣告，我……”他打開了瓶蓋“唔，大概還有十幾粒吧，帶個幾粒回去差不多就可以了……”郭寶正在打算著，突然寢室的門被撞開了。
把門推開的是施憶。推開門後他又轉過身去，和身後的劉斌一起將譚永平攙著。 郭寶立刻站了起來，迅速將譚永平的床整理了一下，他們一同將譚永平扶到了床上。即使這樣，譚永平還是在一直呻吟著，哭喊著肚子疼。
郭寶看著身邊的譚永平，什麼話都沒有說，轉過身拿起藥瓶倒下一粒藥丸，準備放進譚永平的嘴裡。突然，施憶把他的手抓住了，停在半空“怎麼？你想下毒？”施憶不懷好意的打量著郭寶，又惡狠狠地盯著他。郭寶急了，趕忙解釋道“不……不是的，我……”
“量他也沒有毒藥”劉斌不由分說的打斷了他的話：“髒兮兮的東西自己吃慢慢吃吧！走遠點！”。“這真的是止痛藥！”郭寶臉漲得通紅，他第一次這麼大聲的對寢友們吼道。郭寶不知道，在他們的心裡為什麼自己就是那麼地礙眼，短暫的沉默中 ，郭寶不想說話了。
可是，他們三人幾乎是同時看到，譚永平充滿希望眼神緊緊地盯著郭寶，又顯得那麼地絕望。
郭寶拿著藥丸，走到了譚永平的床前，譚永平似乎想抓住這唯一的“救命稻草”，趕忙伸出手，從郭寶的手中接過這枚“仙丹”，立刻吞了下去。施憶想去制止，可是看著譚永平那痛苦的表情，也只能靠著唯一的一線希望了。
譚永平漸漸地平息了下來，劉斌,施憶也松了一口氣，洗刷完畢他們就上床睡覺去了。漸漸的，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鄉……
此時的郭寶卻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想過電影一樣回憶著今天的一幕又一幕，他不禁地感覺到那個男子是那麼地不尋常，這種特殊的感覺他從來沒有過，特別是最後的那個表情，讓他想起來又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時，郭寶翻動了一下身體，突然感覺腳又開始有點隱隱作痛痛了。他捨不得再浪費藥了，緊緊地將手撰成拳，咬著牙，可是身上的虛汗還是如水一般地淌了下來。郭寶實在忍不住了，沒辦法，他拖著極度疲乏的身子，又一次打開了瓶蓋。當他含著藥丸的時候哦，頓時感到無比的舒暢。
不久，每一個人都進入了夢鄉。也包括郭寶……
五
第二天早上，是譚永平把他叫起來的：“昨天的事……真的很感謝你啊！” “啊？什麼？你說什麼？我……我沒聽錯吧？”郭寶狠狠地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呦！是真的！”
“哈哈哈……”在劉斌,施憶的笑聲中，譚永平似乎沒有改變那難受的表情“你……你昨天那藥還有嗎？可以……再給我一粒嗎？”譚永平乞求道。“哦，沒問題！”因為第一次有同學對他說謝謝，他似乎顯得無比的興奮，簡直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這個時候，別說一粒藥丸了，就算給他五粒，十粒郭寶都會爽快答應的。可是想到家裡的爸爸媽媽，他還是將一粒藥丸倒在了譚永平的手上。
忽然，郭寶感到一陣陣頭暈目眩的，手腳仿佛灌了鉛一般地乏力。由於有了昨晚的經歷他自己也拿了一粒藥丸，含在嘴裡……
漸漸的，他們發現自己隔幾個小時就有一次這種症狀。每次也只有這枚小小的白色藥丸可以使他們暫時平穩下來。不到一天工夫，一瓶藥已經見底了。
傍晚的時候，郭寶和譚永平都不想吃東西他們感覺到了一陣陣的反胃。跑到廁所，想嘔吐，吐出來的只有發苦的液體。噁心的感覺似乎沒有一點消退。此時，他們誰都沒勁說話了，互相攙扶著回到了寢室。
郭寶躺在床上，感覺似乎有千萬隻螞蟻在身上爬著，咬著。他想抓，可是越抓越癢，手中緊緊的抓著那個裝藥的空瓶子。 不經意間，他手觸到了一張卡片“對了！就是那位高叔叔的名片！”他興奮地似乎重獲新生一般，抓著名片就遞給了正在痛苦中的譚永平。
譚永平趕忙抓起名片，顫抖的手拿起電話。他撥打了那個號碼。或許電話接通了吧，譚永平忽然忍不住得哇哇大哭起來，咽嗚到：“叔……叔叔，我要……”
他話還沒說完，可能電話那頭已經把他需要的說出來了。只見他高興地“嗯”了幾句。緊接著又是驚恐的眼神。他拿著電話的手緩緩地放了下來……郭寶不知對方說了什麼，急了：“叫他再拿些藥來啊！他說給我們便宜些的！”
“可是……他說要100塊錢一粒！”郭寶呆住了……譚永平絕望地放下了電話。
郭寶流著淚，顫顫巍巍地從枕頭下麵摸出了200塊錢，此時，不知譚永平也從哪裡摸出了幾百塊錢。他們互相攙扶著，朝著名片上的地址去了。一路上誰也沒說話。
剛才躲在被窩裡的劉斌,施憶被剛才在寢室的這一幕嚇得不輕。他們透過窗子望出去，在皎白的月光映照下的那一對黑影，似乎被春夜的寒風吹的搖搖晃晃，好似兩個酒喝多了的醉漢。與醉漢不同的是：他們往往跌跌撞撞地離開，而又有說有笑的回來。
這樣的情形已持續了一個多星期了，一天晚上，當郭寶和譚永平剛走出寢室的門，劉斌悄聲地對施憶說：“哎，你說他們會不會是在……”說到這裡劉斌停頓了一下，似乎又不想把話說下去了。此時施憶不禁叫道：“吸毒！？”劉斌也驚恐地張大了嘴巴“我也猜到了，但是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們竟……”
“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們必須搬出去住！”劉斌提議道：“電視上不是經常有吸毒犯沒錢吸毒就去偷，去搶。這個地方對於我們來說不安全了！”劉斌的說法立刻得到了施憶的贊同，“可是……”施憶似乎還有點捨不得離開“為什麼不把他們趕出去呢？”
“這種噁心的地方我實在帶不下去了！”說著，劉斌已經開始整理行李了……
郭寶和譚永平回來後，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異樣。因為在他們的腦海裡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過那兩個人了。
不知不覺地又過了幾天，當郭寶的手再次伸向枕頭底下時，驚訝的發現裡面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而此時的譚永平似乎也出現了“經濟危機”。沒有錢，他們只得躺在床上，熬了一夜，叫了一夜，哭了一夜，喊了一夜……卻沒有一個人理睬他們。
六
第二天來到教室，疲憊不堪的譚永平死死地趴在課桌上，同桌用胳膊肘擠了擠他，譚永平依然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可是被眼尖的班主任發現了，他們班主任姓李，在年級組裡算是長者。他對著譚永平呵斥道“你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睡覺！站起來！”
譚永平的安靜讓每一個人都感到異常的奇怪。“譚永平……他……他……”他的同桌突然指著譚永平驚恐地叫著，李老師疾步走過來，“他吐白沫了，可能是中毒！”說著，撥通了醫院急救中心的電話。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救護車已經停在了樓下。李老師隨著譚永平一起上了車，同時上車的還有這些天來和譚永平形影不離的郭寶。
路上，郭寶的臉上豆大的汗珠滑落下來，手緊緊地抓住椅子，恐慌的眼神直直地盯著躺在一邊一動也不動的譚永平。或許是李老師看到了這種情形吧，安慰道，“不要著急，譚永平就是有點中毒，不會有大事的！”嘴上雖這麼說，可是對於譚永平的症狀李老師的心裡實在是沒有底，他也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郭寶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他想把白色藥丸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李老師。可是他還沒有張開口，漸漸的感到頭暈，他靠在了椅子上，逐漸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郭寶漸漸地恢復了意識。閉著眼，他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這兩個孩子由於體內嗎啡含量過高，造成了暫時的昏迷，過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的。”
“這麼小就吸毒了？唉……現在的孩子啊，真是不懂事。”
“也許有什麼內幕吧，哎，聽說有一個孩子學習很好的誒！也許是被人利誘了吧。”
郭寶雖然很清楚那是在說自己，可是什麼“嗎啡”還有什麼“昏迷”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似乎艱難的睜開了依舊惺松的睡眼，他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不大的房間裡。房間周圍是玻璃和鐵絲圍成的牆，透過空隙看過去，一個大房子裡似乎裝了好幾個這樣的“小籠子”
“監獄”在郭寶的腦海中突然的閃現出了這麼一個名詞，他向著剛才聽到對話的方向喊道：“喂！我又沒有犯罪，為什麼把我關到監獄啊？”求生的欲望使他竭力地吼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沒有犯罪！我不要坐牢！！！”
這時一個穿著制服的男士走了過來“哦，你醒了？別喊了，好好休息吧。這裡不是監獄，是戒毒所，你由於吸食嗎啡的量太多，導致你體內有中毒的症狀。”郭寶呆住了，他不知道那個人後來還說了什麼，這個消息對他來說足足讓他吃驚了半天。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剛才說話的人已經離開了。
郭寶盯著窗子外面，窗子下面的綠草地上油油地又鋪了一層新發的春草，一陣陣微風拂過草地，晃動著似乎插在綠毯上的狗尾巴草。
“遠處的那片翠綠是家鄉的山吧~”他想著，天上潔白的雲朵在淡藍色的背景下似乎顯得那麼地柔軟。時而飛起的幾隻風箏劃破了這寧靜的世界。他知道，他知道那風箏是從自己家鄉升起來的！他知道在風箏的那一段拴著他昔日一起玩耍的小夥伴。他的眼眶逐漸的濕了……
回想起來，郭寶又感覺非常的懊惱，一個禮拜，他已將過去存的錢全部花光了。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他仿佛看到了爸爸媽媽艱苦地在田間勞作。在淚水潸然中，他又一次舉起右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個巴掌。這兩掌是他頓時清醒了很多。
他抬起頭，向著籠子外面叫道：“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啊？”他不敢回家，但是他想回家。他想把一切都告訴父親，他希望跪在爸爸面前，被爸爸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可是這一次卻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周圍的一切顯得是那麼的安靜，甚至有些死寂……
他看到躺在隔壁的譚永平，眼淚不禁簌簌地流個不停他任憑眼淚流過他的面頰滴在地上，始終沒有伸手擦拭。就這樣，他跪著、哭著，空蕩的房間裡只聽得他的抽泣……
七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腳步聲逐漸地打斷了郭寶的遐思。他背朝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默默地數著。“啪嗒，啪嗒……”聲音逐漸地逼近了。
這時，腳步聲戛然而止。“似乎是停在我的門前”郭寶想著，心裡一陣發慌“不……不要……”他小聲地說著，默默地祈禱不要有人看到自己的這張醜陋的臉。可是，強烈的好奇心使他忍不住回頭，突然，他愣住了。透過鐵絲網，他看到站在外面的這位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班主任——李老師。的確，在戒毒所裡李老師是第一個來看他的人！
兩鬢斑白的李老師什麼話也沒說，顫抖著將一張發黃了的紙從鐵絲網間塞了進來，交給郭寶。郭寶打開那張紙，竟然是他的入團申請書！右下角的那片殷紅的印記依然依稀可辨……
郭寶回到了美麗的校園，他開始了中學生涯。勤奮好學的他寫了入團申請書。當他得知第一批發展團員中沒有他的名字的時候，他重新寫了申請書。咬破了中指，深深地按了下去，以表自己的誠意。這份沉重的申請書打動了團支書，郭寶終於戴上了團徽。曾經郭寶還在“五講四美”中被評為“先進標兵”因為他將撿到的100元交還給了失主……
家在農村的父母來了，母親遞上一個包裹：“兒啊，嘗嘗你小時候最喜歡的煮玉米和烤白薯吧！毒品那玩意嘗不得啊！”他的父親似乎是強忍住心裡的疼痛，扭過頭去，嘴裡抽著煙，一言不發。面對年邁的爸爸媽媽，郭寶以頭抵地，跪倒塵埃。
郭寶走在家鄉美麗的田野上，他隨爸爸去生產對勞動，他看到一群小夥伴挖了白薯，掰了玉米，便尾隨著他們。秋深似海，田野寥廓而又神秘一股濃煙嫋嫋升騰，夥伴們歡呼雀躍他們在烤白薯和玉米！郭寶咽了口唾沫，堅決的一轉身，跑回大人們勞作的地裡，報告給了生產隊長……
他的班主任，爸爸媽媽，還有兒時一起玩耍的小夥伴，要不是在這裡遇見了他，誰都不會想到郭寶竟會呆在這裡。“唉……這曾經是一個多麼優秀的孩子啊！”不知是誰發出了這樣一句感慨，而整日以淚洗面的郭寶始終沒有幾乎貼在地上廋得可憐的臉。如柴的手臂扒在地上，現在的他幾乎只剩下皮包骨了……
“吱~”房間的門被打開了，進來的人穿著一身警服，拿著紙和筆就進來了。“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吧！”“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郭寶手裡緊緊地撰著那張名片“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吸毒，我……我不知道是誰讓我吸毒的！”
他哭著，喊著。可是在他的心裡終於有了對那種神秘的詮釋。可是，他不忍心將給自己溫暖的人招供出來，“那位高叔叔的心裡一定是十分善良的！他是一個好人！只是……”
郭寶手中的那張名片被這位民警覺察，掰開了他的手，將那張名片奪下。可是被郭寶手心的汗水浸透的名片已經模糊得看不清一個字了。帶著這張卡片，那名民警遺憾地離開了房間。郭寶依然沉默地低著頭，似乎人們都不曾看清過他那張黝黑而又夾雜著憂傷眼神的面孔……
在戒毒所裡，他偶爾也會發作毒癮，可是郭寶與隔壁的譚永平不同。譚永平抓狂似的敲打著門窗，可是郭寶想到辛勤勞作的父母，還有朝夕相處的同學，任憑身上毛刺般的癢痛。閉上眼睛，默默地在腦海裡回憶曾經的快樂。
在春天的和風中，他和好朋友來到打穀場的空地放著風箏；
在夏日的松林裡，他和鄰家的哥哥找蟬蛻和松果兒；
在秋時的稻田中，他隨著爸爸一起欣賞著收穫的糧食；
在冬季的雪地裡，他與同學捧起地上的雪，玩耍著，打鬧著……
來到這個城市之後，他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快樂的感覺了。雖然這城市不算繁華，可是不大的城市似乎被煙塵和灰土熏得面目猙獰了。嘲諷和譏笑使這個陽光的孩子在陽光的歲月中逐漸地自卑起來，可是在他的心中依然懷念著兒時的美好。那種樸實的情感在這個大林子中不止一次地碰壁了。
這冰涼的鐵門鎖住的是一位少年黃金似的夢。不……這門不是鐵的，是千千萬萬冰涼的心堆砌成的！
在這裡，不知不覺地郭寶一待就是幾年。
八
郭寶在這裡每天都是在“吃飯—勞動—睡覺”這條線上做著周而復始的活動，有時還可以吃到父親從家裡送來的烤白薯，他逐漸地適應了這種生活。
郭寶做了幾年的夢都沒有夢到這一天，或許是他更本沒有指望這一天的到來，但確實是到來了……
早上，郭寶和往常 一樣的起床，習慣性地疊好了被子。洗漱完畢後準備跟著看守去操場勞動。他伸著手，等待著看守將勞動工具分給他“唔~我希望是鐵鍬，鋤頭我都用了半個月了，也該換換口味了吧……”
郭寶心裡想著…… 可是，過了許久看守依然沒有將工具分給他，似乎在那裡找著什麼東西。
“咦？下雨了嗎？”他向著窗外看去，兩三隻麻雀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在操場新生的柳枝上跳來跳去，打鬧著，嬉戲著。與天上的朝陽構成了一幅生機盎然的迎春圖。
遠處的山上一片片紅的，紫的杜鵑花依稀可見。郭寶不禁多看了幾眼，因為在山的那邊，就是他的家鄉那裡有他的親人。“或許爸媽正在田裡勞作吧。不知白薯烤好了沒有，爸好些天沒有送來了呢！家裡的果樹花一定開了吧，希望這次不要再讓那幫淘氣的小鬼又把花枝做成什麼花環戴在頭上。臭美！……”
這時，一支筆被遞了過來打斷了他的遐想。“怎麼？想家了吧？”沒想到一向嚴肅的看守叔叔這次竟沒有用呵斥將他拉回現實。“嗯”郭寶點了點頭。
此時，已經二十多歲的他竟然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眼淚簌簌的流下來，鼻子一陣陣地發酸。“這麼大了還哭鼻子啊？被你爸媽看到可不好哦！……”。
看守遞過來了一張紙巾，接著說：“經過我們的討論，你現在基本已經可以控制你自己了，半年多似乎再沒有發作過，是吧！”。說著拿來了一個本子“來，在上面簽個字吧。把你的東西整理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郭寶聽得一愣一愣的，驚訝地盯著本子上的記錄。的確，他真沒有再發作過毒癮了。“那……那譚永平呢？他也可以走了嗎？”。郭寶關切地問，可是得到的卻是看守否定地搖了搖頭“由於他有時不能堅強地克服毒癮，經常狂躁地做出一些無法理喻的事。雖然現在得到了控制，但是還是要留下來觀察半年。”
半年？他們在這裡已經帶了不知道有多少個“半年”了，可是現在這最後的一個“半年”卻似乎顯得那麼地漫長。或許是譚永平聽到了他們的談話，透過鐵網，羡慕的目光投向了郭寶。
在紙上簽完字後，郭寶走到了譚永平的面前：“譚永平，謝謝你幾年來的陪伴，現在我回家去了。放心，我不會忘記你的。以後有空我就回來看你！你這些天一定要好好表現，等你出來了咱們一起去找份穩定的工作……”
譚永平的眼睛逐漸地濕潤了，他努力閉上雙眼。因為他不想在朋友心中留下他傷心的表情。
九
雖說被釋放後的心情是輕鬆，愉快的。但是，一路上郭寶根本沒有心思去賞花看草，他只想趕快回家，給家人報個平安。
走著走著，不經意間他走上了那座不算很大的山，踩在那漫山遍野如浪般的花叢中。他極力向山下的農田望去“或許爸爸媽媽現在還在勞動吧，今年鄉里的油菜花開的好美啊！”可是，當他的目光掠過自家的田地時，心裡不禁一怔：參差不齊的雜草早已湮沒了發黃的秧苗，似乎好久沒有人來打理了。與別人田間的綠油油的苗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煞失風采。
郭寶的心中突然有了種不祥的預感，總好像發生了一些什麼事。他極力使自己不要亂想，可是焦急的心還是催著他一路小跑著，向家奔去。有幾次他險些被亂石絆倒，可是他哪還顧得上這些啊，只知道一個勁兒的跑。
家離他越來越近了，家的輪廓也逐漸的在他的眼簾中清晰了起來。他有好幾年沒有回家了，所以當他一踩上這片從小哺育他的土地，不由得感到發自內心的親切。但是這種親切似乎被一層陰雲籠罩著。他的不詳的預感是逐漸地強烈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郭寶逐漸地放慢了腳步，停在了自家門前，“怎麼這麼安靜？爸媽不是應該在家嗎？”千萬個問號堆在了他的心頭無法散開。他準備叩響家裡早已掉了漆的木門，可是手剛放到門上，門輕輕的被推開了一條細縫：門竟然是虛掩著的！
他感到非常的陰森，因為在門裡面是一片漆黑，似乎幾百年未見過天日，好似一座古墓！只有從剛拉開的縫隙中擠進一兩縷光線，在黑與白強烈的對比下，郭寶感到了一種沒來由的恐慌，不由得用力推開了木門。
“啊！”他著實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猛然地退後了一步。他揉了揉眼睛“沒錯，是爸爸！”只見正堂的大八仙桌上擺著幾盤水果，成三個三個的壘著。中間還有一頂香爐，正冒著青煙，門外射進來的光線恰好投在了父親的一張黑白照片上……是的，父親在等兒子回來。他“自私”地想第一個看到兒子推門進來！
遺像後面是一個好似木制的方盒，周圍擺著幾個野花團成的花環……一切顯得是那麼地幽靜，甚至有些死寂。
“爸爸他……”郭寶不敢再往下想了。“不！…這不是真的！”他哭著扶著門，手逐漸地滑落下來，兩腿不由得跪在門檻上。“爸爸，你又在跟我玩捉迷藏了吧！兒子回來了！你出來看看啊！爸爸……”郭寶抬起頭，在遺像中的父親依然對著他笑著，似乎在這種神秘中夾雜了幾分歲月的滄桑……
這時，郭寶看到母親顫顫巍巍地從內房裡走出來母親，喊道：“媽……”母親朝這邊走來。邊走還一邊抹著眼淚，紅腫的眼眶可以看出母親哭了好久。
母親走過來，將跪在地上的郭寶扶起來，在淚水闌珊的目光中露出了一絲喜悅，說道：“寶，你終於回來啦！”“恩，是的”郭寶強忍住內心的悲痛，努力朝母親笑了笑，這種笑似乎顯得那麼地生硬。“唉……你爸爸果然沒說錯……你爸爸生前就說過，你是一個好孩子，你一定會很快地戒了毒。不久就會回家的！”
“可是爸爸他……”郭寶又扭過頭，看了看八仙桌上的那張遺像。
“唉……”母親長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前些天你爸爸準備去戒毒所給你送烤白薯，走到半山腰時突然發現那個懸崖上面的幾棵野桃樹上的幾個野桃熟了。由於前些天下雨，沒人敢去摘。為了讓你嘗嘗鮮，你爸爸冒險走了過去。他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了。他的屍體被發現已經是幾天後了，他安靜地躺在懸崖下面，血跡已經發黑了。但是在他的身邊散落著幾個桃子，手中還緊緊地撰著一個。
你知道嗎？後來他的手指是被大夥掰開的……”此時的母親說不出來話了，抬起手，擦拭著早已濕潤的眼眶。母親抽泣著……
“爸……”郭寶再也忍不住了，到父親的遺像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以頭抵地。除了哭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給你爸上一柱香吧，他這些年來天天都在盼著你回家。看到你回來了他一定很開心吧。”說著，母親遞過來了三支香。郭寶將香點燃後，拿在胸前對著父親的遺像拜了三拜“爸，我回來了，你看到我了嗎？是我害了你啊~爸爸，對不起……我不該讓您為我擔心的，您罵我吧，打我吧！哪怕呵斥我一句也好啊！您不要離開我啊！您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母親輕輕地拭去了相片上的薄灰，又轉過身來攙扶郭寶站起來。“你爸也看到你了。明天你也一起送他上山去吧，給你爸送最後一程……”
十
“回來了也不早點打個招呼，我都沒有給你準備些好吃的。”母親拉著郭寶：“走，我帶你去鎮上吃拉麵吧。新開了一家拉麵館，聽說是城裡人來開的，我帶你去嘗嘗鮮！”
可是郭寶掙脫了母親的手，“不用了，還是在家吃吧，好久沒有吃到家裡的飯菜了！”不等母親說話，郭寶朝者廚房走去。但眼前的景象讓他看呆了：油壺中的油早就空了，在潮濕而又陰暗的廚房裡，切菜的砧板上長出了一層細細的青黴，桌上放者一大碗醃白菜，不知道吃了多久了……
母親疾步走來，看著郭寶閃動著的晶瑩的淚珠。知道了兒子的心思：“哦~這些天……我……到鎮上吃拉麵的呢！”母親走過去，將飯菜倒掉“你看看，你爸爸去世後我也懶得打理了，還是出去吃方便哩！”說著，就將郭寶拉了出去。
郭寶的心裡一陣陣地痛，一路上他什麼話都沒說。頭低著，心裡象亂麻一般。而母親一路都在介紹著家鄉近年來的情況：“哦，隔壁王大媽記得嗎？她兒子承包了鄉里的大水塘……恩，對了，就是你以前經常去釣魚的那個水塘，以後別去釣魚了哦，畢竟現在是別人家的了。對了對了！還有村頭的張叔叔，最近買了一輛摩托車，大紅色的，可氣派呢！……”
母親想盡了了辦法去轉移郭寶的注意力，不想孩子因為家裡的事太過於悲痛，可是郭寶的心裡總還是酸溜溜的，依然什麼話都沒有說。
不知不覺中，他們走到了鎮上的拉麵館門前。
似乎現在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了，麵館裡除了一個人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看報紙。邊上一個人都沒有，三四張桌子被排得整整齊齊的，非常的乾淨“喂，吃拉麵嗎？”那人似乎覺察到了這兩位客官，吆喝著。
他們徑直走了進去，郭寶選了一張靠在牆邊上的位置坐了下來。媽媽快速走到了掌櫃的吧台前，小聲嘀咕了幾句。郭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只見掌櫃的皺了皺眉，片刻又點了點頭，似乎是答應了什麼吧。
母親轉過身，向郭寶這邊走來。這或許是郭寶回到家後第一次看清媽媽的臉吧，歲月的年輪在這蒼老的面孔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跡，黝黑的面頰上閃動著晶瑩的汗珠。額頭上還飄動著幾縷沒束緊的花白頭髮。
“我不在家的這些年媽媽一定過得很苦吧……唉……”郭寶想到這裡頭不由得低了下來。此時身邊的母親卻在不停的打量著他：“恩，長俊了！現在的郭寶是一個大小夥子了，改日給你找個媳婦！……”母親喃喃道。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拉麵煮好了。冒著熱氣的拉麵被裝在了兩個碗裡端了過來，一個大碗，一個小碗。沒等郭寶反應過來，母親站了起來。她先將大碗的面端了起來，遞到郭寶面前“快吃快吃，多香的面啊！”說著又自己端起那碗小碗的面，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郭寶手上的筷子在顫抖著。他看到，在他自己的碗裡鋪了一層厚厚的牛肉，紅褐色的鹵牛肉是那麼的誘人，而在母親的碗中，連一片白菜葉子都找不著！
他忍著淚，將自己碗中的牛肉碼到了一起，撿到母親碗中：“媽，這玩意我不愛吃，您看幫幫忙吧……”這是郭寶第一次在母親面前撒謊。他的臉通紅的，甚至不敢直視母親的眼睛。
“這孩子……你這樣哪成呢？現在還在長身體，怎麼可以挑食啊？來，趕緊成熱吃了吧！”母親說著，又將牛肉片夾到了郭寶的碗中。“可是你……”郭寶急了，猛然抬起頭來。母親笑了笑“我這老胳膊老腿的不長了嘍。過去你在外面，我們沒有給你好好補身子，現在趁你在家，不給你吃好一些哪行啊？”
郭寶看著自己碗中的那碗牛肉麵，眼淚奪眶而出。一滴一滴地滴在了碗裡……為了不讓母親看到自己難過的樣子，他俯下身來。他夾起一片牛肉，放在了嘴裡，慢慢地咀嚼著。又有誰知道，他的這碗面吃的是那麼的難過珍珠似的眼淚中，不斷的流露著這舐犢般的親情。
十一
第二天，郭寶早早地起了床。趁媽媽還沒有起來，悄悄地把房間打掃的乾乾淨淨的。又給爸爸重新上了一炷香。他打算去屋後的小院子裡掰兩根玉米棒子，可是找了好半天，這片好久無人打理的菜地裡已經找不出一根完整的玉米棒了。他只得拿起鐵鍬，從長滿雜草的地上掏出了幾個不算大的白薯。“或許是去年沒有挖乾淨的吧。”郭寶想著，他將白薯如珍寶一般捧回家，洗去附著的泥土。
他打開了塵封的爐灶，開始生火。以前這些活都是父親在幹，郭寶只是在一旁看著，以為一切都是那麼地輕鬆。今天，當這些活落到他自己身上時，他才真真地感到了父親的艱苦。不到一會兒，郭寶已經累得直喘氣了。不由得，他心裡油然而生了一種對父親的敬佩。
不知道什麼時候，母親已經站在他的身後了，“呦，這麼早就起來了啊！回來了也不好好睡睡覺的。”母親說著，走過來幫著郭寶一起準備著早餐。過了幾分鐘，煮白薯的鍋裡冒起了一團團的香氣……
郭寶打開了鍋蓋，水靈靈的白薯似乎顯得透明，看著是那麼地有食欲。“媽，白薯蒸好了，您吃吧。”郭寶笑了笑，摸著臉上的爐灰，似乎顯得非常的有成就感。說著，郭寶拿來了剛洗好的碗筷，替母親夾了最大的一塊。
“今天享兒子的福樓！”母親似乎顯得非常的開心，接過了郭寶遞來的這一份白薯。這一餐，她吃的特別香。
吃罷，收拾好碗筷。郭寶隨著母親一起，捧著父親的灰燼。來到了後山。
就在這吧，媽媽，爸在這裡還可以看到自己的家，要不然的話他該多寂寞啊！”郭寶等待著媽媽的意見，可是母親看了看郭寶：“你現在已經長大了，你爸爸去世後你就是家裡的主人，你要有自己的主見。你的決定你爸一定會很滿意的！”。
郭寶心裡一顫。“是啊，我長大了，我該承擔起這個家了。爸爸，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媽媽的。我還要成就自己的一番事業，不能再讓媽受苦了！你就在這裡安靜地等著我來給您報喜吧！”
於是，郭寶和母親一起將父親放入了挖好了的土穴中，填上了土。踏的嚴嚴實實的邊上新豎的碑上重重地刻著父親的名字。郭寶在墓前拭著淚水：“爸，一路走好……”
郭寶環視這四周，兩旁青翠的松柏守護者父親，可以為父親遮風避雨；這兒還有不少的野山雀，時而還可以向父親講述外頭的故事。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都在安逸中被淚水沖刷得模糊了……
十二
不知不覺地半個月到了，郭寶帶著自家果樹上才結的李子去看望譚永平，半個月來，郭寶一直是掐著指頭過日子的。他一直在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因為今天正是譚永平被釋放的日子。
早上，他早早地起了床，翻山越嶺走了好幾裡山路，來到了曾經的戒毒所，見到了譚永平。譚永平似乎顯得非常的高興：“嗨！郭寶，來，幫我一起整理東西吧，我今天就可以出來了呢！”“好嘞！”郭寶爽快地答應道，他又晃了晃手中的李子：“看我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來啦！一邊吃一邊整理吧！自己家樹上結的，可新鮮呢！”。
這時，看守叔叔也走了過來：“這半個月來譚永平為了等你來接他，勞動的勁頭可高呢！”三個人互相對視著，不禁都哈哈大笑起來。郭寶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當然，譚永平也是。
“哎，現在都中午了，你們吃了飯再回去吧！”看守叔叔看了看身後牆上的鐘，又轉身準備去食堂拿來飯菜。郭寶和譚永平也沒有推辭，找凳子坐了下來。這或許是他們第一次坐在同一張桌子邊吃飯吧，這一餐飯他們吃得特別香。在戒毒所的最後一餐飯使他們回憶著在這裡的幾度春秋。似乎這裡又是那麼的親切。
看守叔叔似乎也蠻喜歡這兩個孩子的，離別前送兩個孩子走到了戒毒所的門口。囑咐道：“回家以後你們要好好地找一份工作啊，你們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千萬不要因為毒品而毀了自己！以後你們有時間就過來玩吧給其他吸毒成癮的人講述你們的經歷，說說你們是怎樣一步一步地戰勝自己的！”。
“好的，以後一定來，只是……”郭寶看看譚永平，笑了笑“我們會自己走來，再也不會被押送過來了哦！”。
郭寶的幽默博得了大家的一陣陣歡笑。
走出了戒毒所，郭寶決定讓譚永平在自己家住上幾天，譚永平很高興地答應了。一路上他們聊了起來：“哎，譚永平，你出來了你爸媽知道嗎？”譚永平一愣，頭漸漸地低了下來“其實……爸媽在我5歲的時候就相繼地離開我了……”。
“啊？……什麼？”郭寶詫異地站住了，又後悔問出了這樣的問題而觸到了別人的傷心處，趕忙道歉道：“對不起，我，我……”。沒想到譚永平抬起了頭，對著郭寶笑了笑，說道：“5歲時，爸爸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病而被奪走了生命，因為爸爸的死，媽媽發瘋似的跑到街上，被一輛疾馳而來的汽車撞倒了。後來還是孤兒院收養了我……”
郭寶聽了這些，心裡一陣陣地難受，他沒想到看起來很陽光的孩子竟然比自己還要不幸，他的手堅定地拍在了譚永平的肩膀上：“只要你願意，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兄弟了！過些天咱們一起到城裡去找份工作，互相有個照應，好嗎？”
譚永平哪還有不同意的道理啊？急忙點了點頭。不知不覺中夕陽映紅了大半片山路，兩人加緊腳步一路上歡聲笑語，朝著那夕陽落下的方向走去……
十三
經過了幾天的休整，郭寶和譚永平揀了幾件換洗衣服，拿了些錢就往城裡去了。
似乎幾年不見，在這曾經上過學的城市似乎已經改頭換面了。馬路兩旁的小平房被幾層的寫字樓取代，泥濘的土路也沒換成了寬綽的水泥馬路。路上還時而駛過幾隻“甲殼蟲”。人行道上的行人穿的是五彩繽紛，很是洋氣！店鋪中陳列的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甚至叫不上名字的新玩意。這一切不禁讓郭寶和譚永平感到大開眼界，讚歎不已。走在路上，看到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地新鮮，似乎怎麼也看不夠。
可是他們卻沒有心思細細品味這都市的生活情趣，他們只想儘快找一份工作。
走著走著，他們來到了一個糧食倉庫，郭寶停住了腳步：“走吧，進去碰碰運氣！”說著就拉著譚永平一起走了進去。在一位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他們找到了以為負責人。
這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似乎和在郭寶心中的“風華正茂”的小夥完全不相吻合。可是那人見到郭寶他們，很和善的搬出兩把椅子。“您好！”郭寶並沒有直接坐下，“我們想在您這裡找份工作，您看……”譚永平也是一點都不含糊，隨身附和道：“是啊，是啊。麻煩你幫我們安排一下了，謝謝啊！”。
今天其實這是那位負責人接待的第3個找工作的人了，他也感到了一絲厭倦，但是他並沒有給這兩位“不速之客”擺下逐客令，依舊保持著那份和善。
“真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暫時不需要人員……”看著郭寶和譚永平頓時黯然下來的目光，他又說道：“來，坐下吧。”轉身倒了兩杯茶水，接著說道：“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們應該是第一次應聘吧。”譚永平詫異地望著這位負責人，點了點頭。“哈哈，你現在一定在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吧。”那位負責人笑了笑：“打你們一進門我就知道你們還是稚氣未脫的孩子，老道的人求職的時候一定會先遞上一支煙才開口說話的。”郭寶和譚永平的臉不禁白一陣紅一陣。
負責人打開抽屜：“恰好我這裡還有兩包煙，也是別人送的你們拿去吧。到別的地方應聘缺了這玩意可不行啊”郭寶和譚永平一連說了十幾個“謝謝”。那人又教了他們一點必要的禮儀便將他們送了出去。
走出了房間，他們心中還是在不停的溫習著剛才這位“長者”的教導。
不知不覺得他們來到了一個工地上。“喂，下面兩個人！沒帶安全帽不要進入工地，這裡危險！”一個正在腳手架上的工人朝著他們叫道。郭寶和譚永平趕忙後退了兩步，看到邊上有個人在和水泥，問道：“請問你們這裡的工頭在哪裡呢？我們找他有點事。”那位正在和水泥的人直起腰來，稍稍打量了他們一下，又指了指不遠處空地的一個小房子，便低下頭，繼續幹活了。
道謝之後，郭寶和譚永平趕忙朝那個小房子走去，譚永平的手裡緊捂著那包香煙……
來到了小屋前，郭寶輕輕地敲了敲門。“吱~~”門開了，站在面前的是一位體形偏胖的男子，看到這兩個人，說道：“有什麼事？”。譚永平記起了剛才那位負責人的忠告：“老道的人求職的時候一定會先遞上一支煙才開口說話的。”於是他趕忙遞上了一支香煙，忽然他心裡一驚，因為他忘記賣火柴了！正當他急得一頭汗，那人掏出了自己兜中的火柴，替譚永平將煙點著，又轉過胳膊將自己嘴裡的煙點著，深深地吐了一口白霧，再次問道：“有什麼事嗎？”
也許是譚永平第一次吸煙吧，他被嗆得說不出話來。郭寶馬上把話接了下來：“哦，是這樣的，我們從山裡出來，剛到城裡，想在這找份事做，你看你們工地需要人嗎？”
“你會砌牆嗎？”
“不會……”。
“你過去貼過瓷磚嗎？”
“我……以前沒幹過這行……”
工頭火了，扔掉口中的煙蒂：“什麼都不會還想到我這做事？我這裡不是福利院！”說著就將兩人推了出去。郭寶解釋道“可是……我們還可以學啊！”他似乎顯得很不服氣。那位工頭氣急敗壞地將他們攆出房間，最後拋下了一句話：“學你個頭啊？滾開！”說著，“砰”地一聲將門關上了。
兩次早碰壁的郭寶還有譚永平似乎顯得情緒是十分地低落，以至於走起路來都唉聲歎氣的。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感到肚子裡面空蕩蕩的，這才發現他們只顧得找工作，竟然連飯都忘記吃了。
譚永平：“你餓嗎？”
郭寶：“唉……餓什麼啊，氣都被氣飽了！”
兩個人又垂下了頭，繼續走著。清明過後，天氣漸漸轉暖了，按理說應該是非常地舒適與愜意，可是今天卻異常悶熱。馬路兩邊青翠的樹枝無力的隨著風搖晃著，兩邊商店的瓷磚地上都是濕漉漉的。天空中一望無際的灰白色的雲層，似乎預示著一場暴雨的到來。郭寶他們也走得很累了，在邊上的一個批發市場裡找了兩把椅子坐了下來。
十四
這時，一道閃電劃過著暗淡的天空。緊接著是一陣轟隆隆的雷鳴。這第一場春雷似乎顯得格外的蒼穹與渾厚。如瀑般的雨水揮灑在街道上，蕩漾起一陣陣涼爽的空氣，令人心曠神怡。
這雨下得是那麼地兇猛，那麼的肆無忌憚。仿佛把沉睡了一冬的怒氣都迸發了出來，似乎有著一種併吞宇宙般的氣勢。路上的行人被嚇得倉皇而逃。不過多久，這個不算大的批發市場已經堆滿了人。
郭寶和譚永平無聊的打量著潮水般的人群。在黑壓壓的一片中，忽然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吸引住了他們的眼球。他們的目光集中在那個人身上，只見那個鬼祟的人緩緩地將手伸進了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的口袋裡……在慌亂的人群中似乎沒有人覺察。
“小偷！”郭寶和譚永平互相點頭示意了一下，沖上去就將那個小偷的手臂抓住，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兩個人怔住了，愣了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將小偷制服後，郭寶叫住了那名傳者吸住那個穿著西裝的男子，說明情況後那位元男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發現了一個裝著錢的皮夾卻飛到這眼前被抓住的人手中。於是立即和郭寶他們一起將小偷帶到了保衛科。
保衛科的人看到這名穿著西裝的男子，驚訝道：“哦，張總啊，這位小偷終於被抓到了啊，他曾經在這裡偷了好多東西呢！一直都沒人能發現他。”“什麼？張總？”譚永平驚訝地叫了出來，似乎才明白眼前這被盜者的身份。那位張總笑了笑：“多虧了這兩個小夥子啊！走，我請你們到對面的茶樓喝兩杯去。郭寶和譚永平也欣然答應了。
外面的雨漸漸小了下來，這陣雨下得急，但是消得也快。一會兒功夫，瘋狂勢力明顯的減輕了好幾分。
他們來到了茶樓，坐著聊起天來。當張總得知郭寶和譚永平正在因為找工作的事而在發愁時，立即說道：“那你們暫時到我這裡工作吧，月薪不算豐厚，但是給你們生活還是綽綽有餘了，當你們找到了好的工作再回去也可以。
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明天就到保衛科上班吧！”郭寶和譚永平剛剛還正在為這事抓耳撓腮呢，他們怎麼會介意啊。於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皺褶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了。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那位張總還把他們的住房暫時安排了下來。
郭寶和譚永平香甜地睡了一夜，早上洗漱完畢後就來到了商場的保衛科。他們瞭解到，在這個保衛科原來有三個人的，一直都是兢兢業業地工作著，恰好前些天保衛科的兩人不知道為什麼就辭職離開了。郭寶和譚永平的到來似乎很受剩下的那唯一的保安的歡迎。
在平日的閒聊中他們逐漸地熟悉了，原來那位保安也是從山裡出來的，也是吃著烤白薯和蒸玉米長大的。他姓徐，年齡比郭寶和譚永平的年齡加起來還要大幾年。“你們叫我老徐就行了！”老徐似乎和這兩個新來的小夥子彼此的感覺都不錯吧，不過多久，他們已經聊得不亦樂乎了。
在這裡，他們仨合作著。面對這來之不易的工作，郭寶和譚永平賣命地幹著，老徐看著這兩個小夥子這麼地有激情，非常感動。他也不甘示弱，他們老小一起維護著市場的秩序。
半年過去了，在這裡他們不知道抓了多少個小偷。逐漸的，市場的秩序已經相當的穩定了，他們似乎已經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始終沒有繼續找其他的工作。每天把飯都搬到這裡來吃了，目光還不住地在人群裡掃來掃去。
這曾經是偷盜肆行的市場，今天在他們的努力下已被掛上了“治安模範區”的牌子。因為這塊招牌，越來越多的商人在這裡投資，越來越多的市民來這裡購物，市場的規模也越做越大了。那位張總看到這一切心裡如吃了蜜一般甜。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一個不起眼的保衛科竟然給他的生意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轉機。當然，他把保衛科這辛勤勞作在崗位上的三人評為了“勞動模範”。一次又一次地給他們加薪。在年度職工大會上，郭寶他們戴著大紅花，被大家的掌聲所包圍，這更加堅定了他們努力工作的決心！郭寶還時不時地給家裡寄一些吃的，用的。
一晃眼， 一年過去了，他們仍然在這平凡的崗位上堅守著。每天依舊掃視著川流不息的人群。
十五
這一天，郭寶正在保衛室裡看著外頭忙忙碌碌的身影，忽然在他眼前閃過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吃了一驚，那人竟然是當年的高求！郭寶趕忙拍了拍邊上的譚永平小聲嘀咕道：“你看那人……”“高求？”要不是郭寶捂著譚永平的嘴，他差點叫出聲來。譚永平站了起來，惡狠狠地咬著牙，嘟囔道：“果然是他！”。於是摸了摸別在腰間的一把防身的藏刀，尾隨了過去。而郭寶以為他只是去附近巡邏罷了，並沒有很在意，便轉身將目光投到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去……”
譚永平一直跟隨那人，走著走著，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小巷子裡。他朝著前方那人吼了一聲：“高求！你給我站住！”
那人聞聲轉了過來。譚永平嚴肅地說道：“高求，你一定不認識我了吧。當然，好幾年了，不能怪你記性不好。可是你那張醜陋的臉永遠都別想從我的印象中消失！當年要不是吃了你的藥，我現在或許還在大學裡呢！”。
高求似乎對眼前的這人有些印象，故作鎮定笑了笑：“呵呵，現在過得怎麼樣呢？還需要我的藥嗎？現在漲價了哦，但是看在老客戶的面子上給你便宜一些吧，就……”。
譚永平已經恨透了這位叫高求的男子。沒等高求說完，他立即罵道：“鬼才要你的什麼破藥呢！我告訴你，我忍了你很久了！你害了我，還害了我的兄弟，你到底想怎樣？幾年不見，還當你已經死了呢！”。
“哎……小兄弟，說話不要這麼難聽嘛，你不買就不買啊，我又沒有逼你買。”說著轉身準備離開，臨走前扔了一句話：“你就當我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吧。”
“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哼！對不起，我做不到！”譚永平惡狠狠地從牙縫裡蹦出了這幾個字。從腰間拔出那把藏刀，沖了上去……
鮮紅的血頓時飛濺開來……一個身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譚永平殺人了，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竟是殺人兇手，本來還說嚇唬一下高求，沒想到一時的衝動卻奪取了他的性命！譚永平站在那裡愣住了，心裡極度的恐懼讓他嚇腿逐漸得軟了下來，癱坐在血地上……
不知道是誰報了警，只聽得一陣陣的警笛呼嘯而至，他昏倒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帶上警車的。
當他醒來時，發現郭寶坐在他的身邊，一言不發。想必此時的他們都是百感交集吧，但是譚永平並沒有為殺死高求的事而感後悔，郭寶也辭了工作，這些天來天天在這裡陪著兄弟。
過去的事他們都不願意再繼續回憶了，譚永平坐在這冰冷的監獄裡，盤算著剩下的日子，他即將面對的是斷頭臺上那沉重的閘刀……
終
郭寶在這監獄中回憶了好多好多曾經的故事，可是這是陪伴譚永平的最後一夜了。面對這位出生入死的兄弟，郭寶哭了，他的眼淚落在了譚永平的肩膀：“兄弟，別難過了，謝謝你一路上與我的陪伴，認識你是我的緣分，如果有來世的話我們還要做好兄弟！”兩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東方的天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不知什麼時候雨已經停了，遠處的天空中浮著一兩隻風箏。
在監獄裡的不遠處，忽然傳來了鐵鍊的聲音……
夢中，他仿佛回到了兒時的鄉村，與小夥伴一起放著自己紮的風箏，跑著，鬧著……那種喜悅，那種興奮永遠都是最美麗的……隱隱約約的爭吵聲打斷了郭寶的美夢。他扭過頭，朝窗外看去，只見與他同寢室的劉斌,施憶和譚永平聚在一起，似乎發生了什麼矛盾。他急忙沖到樓下“嗨！怎麼了？出什麼事啦？”郭寶急切的問道，可是似乎沒人理她，只顧著吵架……
劉斌：“你剛才不亂跑風箏會掛在樹上嗎？”
施憶：“什麼？你好敢說我？要不是你在那邊擋著我會往這嗎？”
郭寶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到了樹上掛著的風箏，還有劉斌的手中斷了的線，明白了…… 眼看著他們就要打起來了，郭寶擺了擺手“我還當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呢！ 不就是風箏掛到樹上了嗎？，我幫你們拿不就是了。”
劉斌和施憶間立刻停止了吵架，懷疑的眼神一齊向郭寶投去：“你？…你行嗎?” 郭寶二話沒說，只聽得“噌”的一聲就上了樹，“果然不愧是從山裡來的。”施憶小聲地說，劉斌應道：“是啊。關鍵時刻還蠻有用的嘛！”
忽然，譚永平皺了皺眉，“恐怕這傢伙也不行……”的確，那個風箏掛在了一根拇指粗細的樹枝上，別說一個人，就算一隻貓走過去都會讓別人捏一把汗。加上郭寶吃了好久的饅頭，虛弱的身子似乎有些堅持不知了，頭暈目眩起來。
他像一隻甲蟲似的趴在樹幹上，一步一步地向風箏邊上挪動，即使郭寶走走停停，那樹枝依然晃得十分厲害。
一點點地就要接近風箏了，大家不由得佩服起這個不尋常的人，看著距離漸漸的縮進，每個人都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
哪知道，雨後的樹枝非常的滑，似乎抹了油一般。眼看就要夠著風箏了，他腳一崴，從樹上墜了下來。他緊握著的那根樹枝一同斷了下來，劇烈的震動下，風箏也完好無損的落在了大家的面前。
郭寶摔得很痛，很慘，可是沒有一個人對他說一句感謝的話，甚至於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他們高興地跑開了，把郭寶一個人丟在了這空無一人的世界，望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郭寶的心裡是那麼地難受，咽唔這說不出一句話來，不過在這空曠的草場上也沒有人聽得到他說話。郭寶的心隱約地痛著……
郭寶想站起來，可是劇痛使他的腳無法動彈。他扶著樹，努力使自己一點一點的挪動著沉重的身體，這種艱難被不遠處的一個人看到了……
三
那名男子健步向郭寶走來，身穿一套黑色的休閒裝，戴著一頂白色的遮陽帽，似乎顯得那麼地神秘。
“這個人似乎從沒見過”郭寶打量著這個男子，可是沒等他多想，那個人已經走到了他身旁，“腳崴了嗎？”那個男子說著蹲下來，輕輕摸了摸他的腳踝“啊？……哦~好像是的……”郭寶支支吾吾的應著，這種親切的語言不由得讓郭寶對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好感。因為自從他來到這個學校以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這麼親切的話語了！
那位黑衣男子扶著郭寶，坐在了臺階上，俯下身來替他揉了揉腳，此時的郭寶早已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了，感動的淚水不停地在眼眶打轉。
“來，把這顆止痛藥吃了吧！”不知什麼時候，那名男子已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白色的藥瓶，旋開蓋子，將瓶口對著掌心，輕輕地晃動著，倒出來了一粒白色的藥丸，遞到郭寶面前。 郭寶慌了。
“可是……”郭寶沒敢接這枚藥丸，他低下頭，從襤褸的衣裳口袋裡摸出了幾張皺巴巴的毛幣“我身上只有這麼點錢，你看夠嗎？”他的手緊緊地撰著這幾天的伙食費。他根本不想買什麼止痛藥，可是… 他的牙關不停地摩擦著下嘴唇，低著頭，等待一陣寒風吹來。
而後面的情形讓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名男子笑了笑，把他撰著錢的手推了回去“小弟弟，我沒說要你的錢啊！”說著遞上了自己的名片“我是做藥品生意的。 喏，這是我的名片。你不會是怕我給你下藥吧？”“嗷！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不等郭寶說完，那男子已經將一粒藥丸塞在了他的嘴裡“含著吧，你的痛會好些的……我這裡還有小半瓶一起給你了吧，你也不是白拿哦！你如果有哪個同學身體不舒服都可以吃這個緩解！你感覺還好的話就在你們同學那幫我宣傳宣傳，以後需要的話就從名片上的這個位址找我，給你們學生便宜點……”
此時的郭寶聽了這番話，已經感動的除了說謝謝外不知道還該說什麼了。
“好好休息吧，我該回去了。我們再會！”那個男子打了個招呼就走開了，郭寶一直目送著他離開。可是令他不解的是，在路口的拐彎處，那個男子竟然回頭看著這邊，臉上露出了猙獰似的笑……！這恐怖的表情在這身黑色的衣服襯托下顯得格外的神秘。
溫和的春風輕撫著每一個受傷的心。在郭寶心中，對那個男子的好感早已將那猙獰的面孔忽略的一乾二淨了。 他感覺剛才發生的一切似乎是在做夢，但是當他低下頭，看到自己手中的那一張被手心的汗水浸濕了的名片：“高求，D市1區3街道102號”還有電話呢：“1234-567890”，還有那半瓶白色的藥丸證明這剛才的一切確實發生過。
四
郭寶輕輕地站起來，“疼痛果然減輕了好多，好神奇的藥啊！”他心裡讚歎著，試著一步步地向前走，不知不覺中，他又來到了寢室。
當郭寶到寢室的時候，劉斌,施憶和譚永平都在裡面，打著撲克，不時地發出一陣陣爽朗的笑聲。似乎他的回來並沒有引起任何一個人的注意。是的，他就是那麼的很不顯眼。郭寶徑直走到了自己的鋪上，他想好好休息休息，他太疲倦了，於是倒在床上就不知不覺得睡著了。
等郭寶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他爬起來牆上的鐘短針和長針分別指在了8和6的附近，“八點半了…… 或許他們還在外面吃宵夜吧！”郭寶想著，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填肚子。他從抽屜裡摸出了一個冰涼的饅頭，狼吞虎嚥的啃著。他的確是餓壞了……
邊吃饅頭，郭寶的目光落在了拿回來的那裝著小半瓶藥丸的白色塑膠瓶上，他不由得來回晃動著雙腳“竟然真的不疼了！好神奇的藥啊！”他不緊感歎道。“爸媽在家做農活，經常受傷，剛好把這個帶回去給他們用……”他很得意地想著，可是他的手不經意間觸到了那張名片“可是…那位姓高的叔叔叫我幫他做廣告，我……”他打開了瓶蓋“唔，大概還有十幾粒吧，帶個幾粒回去差不多就可以了……”郭寶正在打算著，突然寢室的門被撞開了。
把門推開的是施憶。推開門後他又轉過身去，和身後的劉斌一起將譚永平攙著。 郭寶立刻站了起來，迅速將譚永平的床整理了一下，他們一同將譚永平扶到了床上。即使這樣，譚永平還是在一直呻吟著，哭喊著肚子疼。
郭寶看著身邊的譚永平，什麼話都沒有說，轉過身拿起藥瓶倒下一粒藥丸，準備放進譚永平的嘴裡。突然，施憶把他的手抓住了，停在半空“怎麼？你想下毒？”施憶不懷好意的打量著郭寶，又惡狠狠地盯著他。郭寶急了，趕忙解釋道“不……不是的，我……”
“量他也沒有毒藥”劉斌不由分說的打斷了他的話：“髒兮兮的東西自己吃慢慢吃吧！走遠點！”。“這真的是止痛藥！”郭寶臉漲得通紅，他第一次這麼大聲的對寢友們吼道。郭寶不知道，在他們的心裡為什麼自己就是那麼地礙眼，短暫的沉默中 ，郭寶不想說話了。
可是，他們三人幾乎是同時看到，譚永平充滿希望眼神緊緊地盯著郭寶，又顯得那麼地絕望。
郭寶拿著藥丸，走到了譚永平的床前，譚永平似乎想抓住這唯一的“救命稻草”，趕忙伸出手，從郭寶的手中接過這枚“仙丹”，立刻吞了下去。施憶想去制止，可是看著譚永平那痛苦的表情，也只能靠著唯一的一線希望了。
譚永平漸漸地平息了下來，劉斌,施憶也松了一口氣，洗刷完畢他們就上床睡覺去了。漸漸的，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鄉……
此時的郭寶卻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想過電影一樣回憶著今天的一幕又一幕，他不禁地感覺到那個男子是那麼地不尋常，這種特殊的感覺他從來沒有過，特別是最後的那個表情，讓他想起來又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時，郭寶翻動了一下身體，突然感覺腳又開始有點隱隱作痛痛了。他捨不得再浪費藥了，緊緊地將手撰成拳，咬著牙，可是身上的虛汗還是如水一般地淌了下來。郭寶實在忍不住了，沒辦法，他拖著極度疲乏的身子，又一次打開了瓶蓋。當他含著藥丸的時候哦，頓時感到無比的舒暢。
不久，每一個人都進入了夢鄉。也包括郭寶……
五
第二天早上，是譚永平把他叫起來的：“昨天的事……真的很感謝你啊！” “啊？什麼？你說什麼？我……我沒聽錯吧？”郭寶狠狠地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呦！是真的！”
“哈哈哈……”在劉斌,施憶的笑聲中，譚永平似乎沒有改變那難受的表情“你……你昨天那藥還有嗎？可以……再給我一粒嗎？”譚永平乞求道。“哦，沒問題！”因為第一次有同學對他說謝謝，他似乎顯得無比的興奮，簡直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這個時候，別說一粒藥丸了，就算給他五粒，十粒郭寶都會爽快答應的。可是想到家裡的爸爸媽媽，他還是將一粒藥丸倒在了譚永平的手上。
忽然，郭寶感到一陣陣頭暈目眩的，手腳仿佛灌了鉛一般地乏力。由於有了昨晚的經歷他自己也拿了一粒藥丸，含在嘴裡……
漸漸的，他們發現自己隔幾個小時就有一次這種症狀。每次也只有這枚小小的白色藥丸可以使他們暫時平穩下來。不到一天工夫，一瓶藥已經見底了。
傍晚的時候，郭寶和譚永平都不想吃東西他們感覺到了一陣陣的反胃。跑到廁所，想嘔吐，吐出來的只有發苦的液體。噁心的感覺似乎沒有一點消退。此時，他們誰都沒勁說話了，互相攙扶著回到了寢室。
郭寶躺在床上，感覺似乎有千萬隻螞蟻在身上爬著，咬著。他想抓，可是越抓越癢，手中緊緊的抓著那個裝藥的空瓶子。 不經意間，他手觸到了一張卡片“對了！就是那位高叔叔的名片！”他興奮地似乎重獲新生一般，抓著名片就遞給了正在痛苦中的譚永平。
譚永平趕忙抓起名片，顫抖的手拿起電話。他撥打了那個號碼。或許電話接通了吧，譚永平忽然忍不住得哇哇大哭起來，咽嗚到：“叔……叔叔，我要……”
他話還沒說完，可能電話那頭已經把他需要的說出來了。只見他高興地“嗯”了幾句。緊接著又是驚恐的眼神。他拿著電話的手緩緩地放了下來……郭寶不知對方說了什麼，急了：“叫他再拿些藥來啊！他說給我們便宜些的！”
“可是……他說要100塊錢一粒！”郭寶呆住了……譚永平絕望地放下了電話。
郭寶流著淚，顫顫巍巍地從枕頭下麵摸出了200塊錢，此時，不知譚永平也從哪裡摸出了幾百塊錢。他們互相攙扶著，朝著名片上的地址去了。一路上誰也沒說話。
剛才躲在被窩裡的劉斌,施憶被剛才在寢室的這一幕嚇得不輕。他們透過窗子望出去，在皎白的月光映照下的那一對黑影，似乎被春夜的寒風吹的搖搖晃晃，好似兩個酒喝多了的醉漢。與醉漢不同的是：他們往往跌跌撞撞地離開，而又有說有笑的回來。
這樣的情形已持續了一個多星期了，一天晚上，當郭寶和譚永平剛走出寢室的門，劉斌悄聲地對施憶說：“哎，你說他們會不會是在……”說到這裡劉斌停頓了一下，似乎又不想把話說下去了。此時施憶不禁叫道：“吸毒！？”劉斌也驚恐地張大了嘴巴“我也猜到了，但是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們竟……”
“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們必須搬出去住！”劉斌提議道：“電視上不是經常有吸毒犯沒錢吸毒就去偷，去搶。這個地方對於我們來說不安全了！”劉斌的說法立刻得到了施憶的贊同，“可是……”施憶似乎還有點捨不得離開“為什麼不把他們趕出去呢？”
“這種噁心的地方我實在帶不下去了！”說著，劉斌已經開始整理行李了……
郭寶和譚永平回來後，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異樣。因為在他們的腦海裡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過那兩個人了。
不知不覺地又過了幾天，當郭寶的手再次伸向枕頭底下時，驚訝的發現裡面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而此時的譚永平似乎也出現了“經濟危機”。沒有錢，他們只得躺在床上，熬了一夜，叫了一夜，哭了一夜，喊了一夜……卻沒有一個人理睬他們。
六
第二天來到教室，疲憊不堪的譚永平死死地趴在課桌上，同桌用胳膊肘擠了擠他，譚永平依然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可是被眼尖的班主任發現了，他們班主任姓李，在年級組裡算是長者。他對著譚永平呵斥道“你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睡覺！站起來！”
譚永平的安靜讓每一個人都感到異常的奇怪。“譚永平……他……他……”他的同桌突然指著譚永平驚恐地叫著，李老師疾步走過來，“他吐白沫了，可能是中毒！”說著，撥通了醫院急救中心的電話。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救護車已經停在了樓下。李老師隨著譚永平一起上了車，同時上車的還有這些天來和譚永平形影不離的郭寶。
路上，郭寶的臉上豆大的汗珠滑落下來，手緊緊地抓住椅子，恐慌的眼神直直地盯著躺在一邊一動也不動的譚永平。或許是李老師看到了這種情形吧，安慰道，“不要著急，譚永平就是有點中毒，不會有大事的！”嘴上雖這麼說，可是對於譚永平的症狀李老師的心裡實在是沒有底，他也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郭寶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他想把白色藥丸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李老師。可是他還沒有張開口，漸漸的感到頭暈，他靠在了椅子上，逐漸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郭寶漸漸地恢復了意識。閉著眼，他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這兩個孩子由於體內嗎啡含量過高，造成了暫時的昏迷，過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的。”
“這麼小就吸毒了？唉……現在的孩子啊，真是不懂事。”
“也許有什麼內幕吧，哎，聽說有一個孩子學習很好的誒！也許是被人利誘了吧。”
郭寶雖然很清楚那是在說自己，可是什麼“嗎啡”還有什麼“昏迷”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似乎艱難的睜開了依舊惺松的睡眼，他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不大的房間裡。房間周圍是玻璃和鐵絲圍成的牆，透過空隙看過去，一個大房子裡似乎裝了好幾個這樣的“小籠子”
“監獄”在郭寶的腦海中突然的閃現出了這麼一個名詞，他向著剛才聽到對話的方向喊道：“喂！我又沒有犯罪，為什麼把我關到監獄啊？”求生的欲望使他竭力地吼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沒有犯罪！我不要坐牢！！！”
這時一個穿著制服的男士走了過來“哦，你醒了？別喊了，好好休息吧。這裡不是監獄，是戒毒所，你由於吸食嗎啡的量太多，導致你體內有中毒的症狀。”郭寶呆住了，他不知道那個人後來還說了什麼，這個消息對他來說足足讓他吃驚了半天。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剛才說話的人已經離開了。
郭寶盯著窗子外面，窗子下面的綠草地上油油地又鋪了一層新發的春草，一陣陣微風拂過草地，晃動著似乎插在綠毯上的狗尾巴草。
“遠處的那片翠綠是家鄉的山吧~”他想著，天上潔白的雲朵在淡藍色的背景下似乎顯得那麼地柔軟。時而飛起的幾隻風箏劃破了這寧靜的世界。他知道，他知道那風箏是從自己家鄉升起來的！他知道在風箏的那一段拴著他昔日一起玩耍的小夥伴。他的眼眶逐漸的濕了……
回想起來，郭寶又感覺非常的懊惱，一個禮拜，他已將過去存的錢全部花光了。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他仿佛看到了爸爸媽媽艱苦地在田間勞作。在淚水潸然中，他又一次舉起右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個巴掌。這兩掌是他頓時清醒了很多。
他抬起頭，向著籠子外面叫道：“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啊？”他不敢回家，但是他想回家。他想把一切都告訴父親，他希望跪在爸爸面前，被爸爸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可是這一次卻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周圍的一切顯得是那麼的安靜，甚至有些死寂……
他看到躺在隔壁的譚永平，眼淚不禁簌簌地流個不停他任憑眼淚流過他的面頰滴在地上，始終沒有伸手擦拭。就這樣，他跪著、哭著，空蕩的房間裡只聽得他的抽泣……
七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腳步聲逐漸地打斷了郭寶的遐思。他背朝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默默地數著。“啪嗒，啪嗒……”聲音逐漸地逼近了。
這時，腳步聲戛然而止。“似乎是停在我的門前”郭寶想著，心裡一陣發慌“不……不要……”他小聲地說著，默默地祈禱不要有人看到自己的這張醜陋的臉。可是，強烈的好奇心使他忍不住回頭，突然，他愣住了。透過鐵絲網，他看到站在外面的這位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班主任——李老師。的確，在戒毒所裡李老師是第一個來看他的人！
兩鬢斑白的李老師什麼話也沒說，顫抖著將一張發黃了的紙從鐵絲網間塞了進來，交給郭寶。郭寶打開那張紙，竟然是他的入團申請書！右下角的那片殷紅的印記依然依稀可辨……
郭寶回到了美麗的校園，他開始了中學生涯。勤奮好學的他寫了入團申請書。當他得知第一批發展團員中沒有他的名字的時候，他重新寫了申請書。咬破了中指，深深地按了下去，以表自己的誠意。這份沉重的申請書打動了團支書，郭寶終於戴上了團徽。曾經郭寶還在“五講四美”中被評為“先進標兵”因為他將撿到的100元交還給了失主……
家在農村的父母來了，母親遞上一個包裹：“兒啊，嘗嘗你小時候最喜歡的煮玉米和烤白薯吧！毒品那玩意嘗不得啊！”他的父親似乎是強忍住心裡的疼痛，扭過頭去，嘴裡抽著煙，一言不發。面對年邁的爸爸媽媽，郭寶以頭抵地，跪倒塵埃。
郭寶走在家鄉美麗的田野上，他隨爸爸去生產對勞動，他看到一群小夥伴挖了白薯，掰了玉米，便尾隨著他們。秋深似海，田野寥廓而又神秘一股濃煙嫋嫋升騰，夥伴們歡呼雀躍他們在烤白薯和玉米！郭寶咽了口唾沫，堅決的一轉身，跑回大人們勞作的地裡，報告給了生產隊長……
他的班主任，爸爸媽媽，還有兒時一起玩耍的小夥伴，要不是在這裡遇見了他，誰都不會想到郭寶竟會呆在這裡。“唉……這曾經是一個多麼優秀的孩子啊！”不知是誰發出了這樣一句感慨，而整日以淚洗面的郭寶始終沒有幾乎貼在地上廋得可憐的臉。如柴的手臂扒在地上，現在的他幾乎只剩下皮包骨了……
“吱~”房間的門被打開了，進來的人穿著一身警服，拿著紙和筆就進來了。“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吧！”“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郭寶手裡緊緊地撰著那張名片“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吸毒，我……我不知道是誰讓我吸毒的！”
他哭著，喊著。可是在他的心裡終於有了對那種神秘的詮釋。可是，他不忍心將給自己溫暖的人招供出來，“那位高叔叔的心裡一定是十分善良的！他是一個好人！只是……”
郭寶手中的那張名片被這位民警覺察，掰開了他的手，將那張名片奪下。可是被郭寶手心的汗水浸透的名片已經模糊得看不清一個字了。帶著這張卡片，那名民警遺憾地離開了房間。郭寶依然沉默地低著頭，似乎人們都不曾看清過他那張黝黑而又夾雜著憂傷眼神的面孔……
在戒毒所裡，他偶爾也會發作毒癮，可是郭寶與隔壁的譚永平不同。譚永平抓狂似的敲打著門窗，可是郭寶想到辛勤勞作的父母，還有朝夕相處的同學，任憑身上毛刺般的癢痛。閉上眼睛，默默地在腦海裡回憶曾經的快樂。
在春天的和風中，他和好朋友來到打穀場的空地放著風箏；
在夏日的松林裡，他和鄰家的哥哥找蟬蛻和松果兒；
在秋時的稻田中，他隨著爸爸一起欣賞著收穫的糧食；
在冬季的雪地裡，他與同學捧起地上的雪，玩耍著，打鬧著……
來到這個城市之後，他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快樂的感覺了。雖然這城市不算繁華，可是不大的城市似乎被煙塵和灰土熏得面目猙獰了。嘲諷和譏笑使這個陽光的孩子在陽光的歲月中逐漸地自卑起來，可是在他的心中依然懷念著兒時的美好。那種樸實的情感在這個大林子中不止一次地碰壁了。
這冰涼的鐵門鎖住的是一位少年黃金似的夢。不……這門不是鐵的，是千千萬萬冰涼的心堆砌成的！
在這裡，不知不覺地郭寶一待就是幾年。
八
郭寶在這裡每天都是在“吃飯—勞動—睡覺”這條線上做著周而復始的活動，有時還可以吃到父親從家裡送來的烤白薯，他逐漸地適應了這種生活。
郭寶做了幾年的夢都沒有夢到這一天，或許是他更本沒有指望這一天的到來，但確實是到來了……
早上，郭寶和往常 一樣的起床，習慣性地疊好了被子。洗漱完畢後準備跟著看守去操場勞動。他伸著手，等待著看守將勞動工具分給他“唔~我希望是鐵鍬，鋤頭我都用了半個月了，也該換換口味了吧……”
郭寶心裡想著…… 可是，過了許久看守依然沒有將工具分給他，似乎在那裡找著什麼東西。
“咦？下雨了嗎？”他向著窗外看去，兩三隻麻雀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在操場新生的柳枝上跳來跳去，打鬧著，嬉戲著。與天上的朝陽構成了一幅生機盎然的迎春圖。
遠處的山上一片片紅的，紫的杜鵑花依稀可見。郭寶不禁多看了幾眼，因為在山的那邊，就是他的家鄉那裡有他的親人。“或許爸媽正在田裡勞作吧。不知白薯烤好了沒有，爸好些天沒有送來了呢！家裡的果樹花一定開了吧，希望這次不要再讓那幫淘氣的小鬼又把花枝做成什麼花環戴在頭上。臭美！……”
這時，一支筆被遞了過來打斷了他的遐想。“怎麼？想家了吧？”沒想到一向嚴肅的看守叔叔這次竟沒有用呵斥將他拉回現實。“嗯”郭寶點了點頭。
此時，已經二十多歲的他竟然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眼淚簌簌的流下來，鼻子一陣陣地發酸。“這麼大了還哭鼻子啊？被你爸媽看到可不好哦！……”。
看守遞過來了一張紙巾，接著說：“經過我們的討論，你現在基本已經可以控制你自己了，半年多似乎再沒有發作過，是吧！”。說著拿來了一個本子“來，在上面簽個字吧。把你的東西整理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郭寶聽得一愣一愣的，驚訝地盯著本子上的記錄。的確，他真沒有再發作過毒癮了。“那……那譚永平呢？他也可以走了嗎？”。郭寶關切地問，可是得到的卻是看守否定地搖了搖頭“由於他有時不能堅強地克服毒癮，經常狂躁地做出一些無法理喻的事。雖然現在得到了控制，但是還是要留下來觀察半年。”
半年？他們在這裡已經帶了不知道有多少個“半年”了，可是現在這最後的一個“半年”卻似乎顯得那麼地漫長。或許是譚永平聽到了他們的談話，透過鐵網，羡慕的目光投向了郭寶。
在紙上簽完字後，郭寶走到了譚永平的面前：“譚永平，謝謝你幾年來的陪伴，現在我回家去了。放心，我不會忘記你的。以後有空我就回來看你！你這些天一定要好好表現，等你出來了咱們一起去找份穩定的工作……”
譚永平的眼睛逐漸地濕潤了，他努力閉上雙眼。因為他不想在朋友心中留下他傷心的表情。
九
雖說被釋放後的心情是輕鬆，愉快的。但是，一路上郭寶根本沒有心思去賞花看草，他只想趕快回家，給家人報個平安。
走著走著，不經意間他走上了那座不算很大的山，踩在那漫山遍野如浪般的花叢中。他極力向山下的農田望去“或許爸爸媽媽現在還在勞動吧，今年鄉里的油菜花開的好美啊！”可是，當他的目光掠過自家的田地時，心裡不禁一怔：參差不齊的雜草早已湮沒了發黃的秧苗，似乎好久沒有人來打理了。與別人田間的綠油油的苗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煞失風采。
郭寶的心中突然有了種不祥的預感，總好像發生了一些什麼事。他極力使自己不要亂想，可是焦急的心還是催著他一路小跑著，向家奔去。有幾次他險些被亂石絆倒，可是他哪還顧得上這些啊，只知道一個勁兒的跑。
家離他越來越近了，家的輪廓也逐漸的在他的眼簾中清晰了起來。他有好幾年沒有回家了，所以當他一踩上這片從小哺育他的土地，不由得感到發自內心的親切。但是這種親切似乎被一層陰雲籠罩著。他的不詳的預感是逐漸地強烈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郭寶逐漸地放慢了腳步，停在了自家門前，“怎麼這麼安靜？爸媽不是應該在家嗎？”千萬個問號堆在了他的心頭無法散開。他準備叩響家裡早已掉了漆的木門，可是手剛放到門上，門輕輕的被推開了一條細縫：門竟然是虛掩著的！
他感到非常的陰森，因為在門裡面是一片漆黑，似乎幾百年未見過天日，好似一座古墓！只有從剛拉開的縫隙中擠進一兩縷光線，在黑與白強烈的對比下，郭寶感到了一種沒來由的恐慌，不由得用力推開了木門。
“啊！”他著實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猛然地退後了一步。他揉了揉眼睛“沒錯，是爸爸！”只見正堂的大八仙桌上擺著幾盤水果，成三個三個的壘著。中間還有一頂香爐，正冒著青煙，門外射進來的光線恰好投在了父親的一張黑白照片上……是的，父親在等兒子回來。他“自私”地想第一個看到兒子推門進來！
遺像後面是一個好似木制的方盒，周圍擺著幾個野花團成的花環……一切顯得是那麼地幽靜，甚至有些死寂。
“爸爸他……”郭寶不敢再往下想了。“不！…這不是真的！”他哭著扶著門，手逐漸地滑落下來，兩腿不由得跪在門檻上。“爸爸，你又在跟我玩捉迷藏了吧！兒子回來了！你出來看看啊！爸爸……”郭寶抬起頭，在遺像中的父親依然對著他笑著，似乎在這種神秘中夾雜了幾分歲月的滄桑……
這時，郭寶看到母親顫顫巍巍地從內房裡走出來母親，喊道：“媽……”母親朝這邊走來。邊走還一邊抹著眼淚，紅腫的眼眶可以看出母親哭了好久。
母親走過來，將跪在地上的郭寶扶起來，在淚水闌珊的目光中露出了一絲喜悅，說道：“寶，你終於回來啦！”“恩，是的”郭寶強忍住內心的悲痛，努力朝母親笑了笑，這種笑似乎顯得那麼地生硬。“唉……你爸爸果然沒說錯……你爸爸生前就說過，你是一個好孩子，你一定會很快地戒了毒。不久就會回家的！”
“可是爸爸他……”郭寶又扭過頭，看了看八仙桌上的那張遺像。
“唉……”母親長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前些天你爸爸準備去戒毒所給你送烤白薯，走到半山腰時突然發現那個懸崖上面的幾棵野桃樹上的幾個野桃熟了。由於前些天下雨，沒人敢去摘。為了讓你嘗嘗鮮，你爸爸冒險走了過去。他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了。他的屍體被發現已經是幾天後了，他安靜地躺在懸崖下面，血跡已經發黑了。但是在他的身邊散落著幾個桃子，手中還緊緊地撰著一個。
你知道嗎？後來他的手指是被大夥掰開的……”此時的母親說不出來話了，抬起手，擦拭著早已濕潤的眼眶。母親抽泣著……
“爸……”郭寶再也忍不住了，到父親的遺像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以頭抵地。除了哭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給你爸上一柱香吧，他這些年來天天都在盼著你回家。看到你回來了他一定很開心吧。”說著，母親遞過來了三支香。郭寶將香點燃後，拿在胸前對著父親的遺像拜了三拜“爸，我回來了，你看到我了嗎？是我害了你啊~爸爸，對不起……我不該讓您為我擔心的，您罵我吧，打我吧！哪怕呵斥我一句也好啊！您不要離開我啊！您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母親輕輕地拭去了相片上的薄灰，又轉過身來攙扶郭寶站起來。“你爸也看到你了。明天你也一起送他上山去吧，給你爸送最後一程……”
十
“回來了也不早點打個招呼，我都沒有給你準備些好吃的。”母親拉著郭寶：“走，我帶你去鎮上吃拉麵吧。新開了一家拉麵館，聽說是城裡人來開的，我帶你去嘗嘗鮮！”
可是郭寶掙脫了母親的手，“不用了，還是在家吃吧，好久沒有吃到家裡的飯菜了！”不等母親說話，郭寶朝者廚房走去。但眼前的景象讓他看呆了：油壺中的油早就空了，在潮濕而又陰暗的廚房裡，切菜的砧板上長出了一層細細的青黴，桌上放者一大碗醃白菜，不知道吃了多久了……
母親疾步走來，看著郭寶閃動著的晶瑩的淚珠。知道了兒子的心思：“哦~這些天……我……到鎮上吃拉麵的呢！”母親走過去，將飯菜倒掉“你看看，你爸爸去世後我也懶得打理了，還是出去吃方便哩！”說著，就將郭寶拉了出去。
郭寶的心裡一陣陣地痛，一路上他什麼話都沒說。頭低著，心裡象亂麻一般。而母親一路都在介紹著家鄉近年來的情況：“哦，隔壁王大媽記得嗎？她兒子承包了鄉里的大水塘……恩，對了，就是你以前經常去釣魚的那個水塘，以後別去釣魚了哦，畢竟現在是別人家的了。對了對了！還有村頭的張叔叔，最近買了一輛摩托車，大紅色的，可氣派呢！……”
母親想盡了了辦法去轉移郭寶的注意力，不想孩子因為家裡的事太過於悲痛，可是郭寶的心裡總還是酸溜溜的，依然什麼話都沒有說。
不知不覺中，他們走到了鎮上的拉麵館門前。
似乎現在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了，麵館裡除了一個人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看報紙。邊上一個人都沒有，三四張桌子被排得整整齊齊的，非常的乾淨“喂，吃拉麵嗎？”那人似乎覺察到了這兩位客官，吆喝著。
他們徑直走了進去，郭寶選了一張靠在牆邊上的位置坐了下來。媽媽快速走到了掌櫃的吧台前，小聲嘀咕了幾句。郭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只見掌櫃的皺了皺眉，片刻又點了點頭，似乎是答應了什麼吧。
母親轉過身，向郭寶這邊走來。這或許是郭寶回到家後第一次看清媽媽的臉吧，歲月的年輪在這蒼老的面孔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跡，黝黑的面頰上閃動著晶瑩的汗珠。額頭上還飄動著幾縷沒束緊的花白頭髮。
“我不在家的這些年媽媽一定過得很苦吧……唉……”郭寶想到這裡頭不由得低了下來。此時身邊的母親卻在不停的打量著他：“恩，長俊了！現在的郭寶是一個大小夥子了，改日給你找個媳婦！……”母親喃喃道。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拉麵煮好了。冒著熱氣的拉麵被裝在了兩個碗裡端了過來，一個大碗，一個小碗。沒等郭寶反應過來，母親站了起來。她先將大碗的面端了起來，遞到郭寶面前“快吃快吃，多香的面啊！”說著又自己端起那碗小碗的面，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郭寶手上的筷子在顫抖著。他看到，在他自己的碗裡鋪了一層厚厚的牛肉，紅褐色的鹵牛肉是那麼的誘人，而在母親的碗中，連一片白菜葉子都找不著！
他忍著淚，將自己碗中的牛肉碼到了一起，撿到母親碗中：“媽，這玩意我不愛吃，您看幫幫忙吧……”這是郭寶第一次在母親面前撒謊。他的臉通紅的，甚至不敢直視母親的眼睛。
“這孩子……你這樣哪成呢？現在還在長身體，怎麼可以挑食啊？來，趕緊成熱吃了吧！”母親說著，又將牛肉片夾到了郭寶的碗中。“可是你……”郭寶急了，猛然抬起頭來。母親笑了笑“我這老胳膊老腿的不長了嘍。過去你在外面，我們沒有給你好好補身子，現在趁你在家，不給你吃好一些哪行啊？”
郭寶看著自己碗中的那碗牛肉麵，眼淚奪眶而出。一滴一滴地滴在了碗裡……為了不讓母親看到自己難過的樣子，他俯下身來。他夾起一片牛肉，放在了嘴裡，慢慢地咀嚼著。又有誰知道，他的這碗面吃的是那麼的難過珍珠似的眼淚中，不斷的流露著這舐犢般的親情。
十一
第二天，郭寶早早地起了床。趁媽媽還沒有起來，悄悄地把房間打掃的乾乾淨淨的。又給爸爸重新上了一炷香。他打算去屋後的小院子裡掰兩根玉米棒子，可是找了好半天，這片好久無人打理的菜地裡已經找不出一根完整的玉米棒了。他只得拿起鐵鍬，從長滿雜草的地上掏出了幾個不算大的白薯。“或許是去年沒有挖乾淨的吧。”郭寶想著，他將白薯如珍寶一般捧回家，洗去附著的泥土。
他打開了塵封的爐灶，開始生火。以前這些活都是父親在幹，郭寶只是在一旁看著，以為一切都是那麼地輕鬆。今天，當這些活落到他自己身上時，他才真真地感到了父親的艱苦。不到一會兒，郭寶已經累得直喘氣了。不由得，他心裡油然而生了一種對父親的敬佩。
不知道什麼時候，母親已經站在他的身後了，“呦，這麼早就起來了啊！回來了也不好好睡睡覺的。”母親說著，走過來幫著郭寶一起準備著早餐。過了幾分鐘，煮白薯的鍋裡冒起了一團團的香氣……
郭寶打開了鍋蓋，水靈靈的白薯似乎顯得透明，看著是那麼地有食欲。“媽，白薯蒸好了，您吃吧。”郭寶笑了笑，摸著臉上的爐灰，似乎顯得非常的有成就感。說著，郭寶拿來了剛洗好的碗筷，替母親夾了最大的一塊。
“今天享兒子的福樓！”母親似乎顯得非常的開心，接過了郭寶遞來的這一份白薯。這一餐，她吃的特別香。
吃罷，收拾好碗筷。郭寶隨著母親一起，捧著父親的灰燼。來到了後山。
就在這吧，媽媽，爸在這裡還可以看到自己的家，要不然的話他該多寂寞啊！”郭寶等待著媽媽的意見，可是母親看了看郭寶：“你現在已經長大了，你爸爸去世後你就是家裡的主人，你要有自己的主見。你的決定你爸一定會很滿意的！”。
郭寶心裡一顫。“是啊，我長大了，我該承擔起這個家了。爸爸，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媽媽的。我還要成就自己的一番事業，不能再讓媽受苦了！你就在這裡安靜地等著我來給您報喜吧！”
於是，郭寶和母親一起將父親放入了挖好了的土穴中，填上了土。踏的嚴嚴實實的邊上新豎的碑上重重地刻著父親的名字。郭寶在墓前拭著淚水：“爸，一路走好……”
郭寶環視這四周，兩旁青翠的松柏守護者父親，可以為父親遮風避雨；這兒還有不少的野山雀，時而還可以向父親講述外頭的故事。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都在安逸中被淚水沖刷得模糊了……
十二
不知不覺地半個月到了，郭寶帶著自家果樹上才結的李子去看望譚永平，半個月來，郭寶一直是掐著指頭過日子的。他一直在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因為今天正是譚永平被釋放的日子。
早上，他早早地起了床，翻山越嶺走了好幾裡山路，來到了曾經的戒毒所，見到了譚永平。譚永平似乎顯得非常的高興：“嗨！郭寶，來，幫我一起整理東西吧，我今天就可以出來了呢！”“好嘞！”郭寶爽快地答應道，他又晃了晃手中的李子：“看我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來啦！一邊吃一邊整理吧！自己家樹上結的，可新鮮呢！”。
這時，看守叔叔也走了過來：“這半個月來譚永平為了等你來接他，勞動的勁頭可高呢！”三個人互相對視著，不禁都哈哈大笑起來。郭寶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當然，譚永平也是。
“哎，現在都中午了，你們吃了飯再回去吧！”看守叔叔看了看身後牆上的鐘，又轉身準備去食堂拿來飯菜。郭寶和譚永平也沒有推辭，找凳子坐了下來。這或許是他們第一次坐在同一張桌子邊吃飯吧，這一餐飯他們吃得特別香。在戒毒所的最後一餐飯使他們回憶著在這裡的幾度春秋。似乎這裡又是那麼的親切。
看守叔叔似乎也蠻喜歡這兩個孩子的，離別前送兩個孩子走到了戒毒所的門口。囑咐道：“回家以後你們要好好地找一份工作啊，你們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千萬不要因為毒品而毀了自己！以後你們有時間就過來玩吧給其他吸毒成癮的人講述你們的經歷，說說你們是怎樣一步一步地戰勝自己的！”。
“好的，以後一定來，只是……”郭寶看看譚永平，笑了笑“我們會自己走來，再也不會被押送過來了哦！”。
郭寶的幽默博得了大家的一陣陣歡笑。
走出了戒毒所，郭寶決定讓譚永平在自己家住上幾天，譚永平很高興地答應了。一路上他們聊了起來：“哎，譚永平，你出來了你爸媽知道嗎？”譚永平一愣，頭漸漸地低了下來“其實……爸媽在我5歲的時候就相繼地離開我了……”。
“啊？……什麼？”郭寶詫異地站住了，又後悔問出了這樣的問題而觸到了別人的傷心處，趕忙道歉道：“對不起，我，我……”。沒想到譚永平抬起了頭，對著郭寶笑了笑，說道：“5歲時，爸爸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病而被奪走了生命，因為爸爸的死，媽媽發瘋似的跑到街上，被一輛疾馳而來的汽車撞倒了。後來還是孤兒院收養了我……”
郭寶聽了這些，心裡一陣陣地難受，他沒想到看起來很陽光的孩子竟然比自己還要不幸，他的手堅定地拍在了譚永平的肩膀上：“只要你願意，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兄弟了！過些天咱們一起到城裡去找份工作，互相有個照應，好嗎？”
譚永平哪還有不同意的道理啊？急忙點了點頭。不知不覺中夕陽映紅了大半片山路，兩人加緊腳步一路上歡聲笑語，朝著那夕陽落下的方向走去……
十三
經過了幾天的休整，郭寶和譚永平揀了幾件換洗衣服，拿了些錢就往城裡去了。
似乎幾年不見，在這曾經上過學的城市似乎已經改頭換面了。馬路兩旁的小平房被幾層的寫字樓取代，泥濘的土路也沒換成了寬綽的水泥馬路。路上還時而駛過幾隻“甲殼蟲”。人行道上的行人穿的是五彩繽紛，很是洋氣！店鋪中陳列的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甚至叫不上名字的新玩意。這一切不禁讓郭寶和譚永平感到大開眼界，讚歎不已。走在路上，看到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地新鮮，似乎怎麼也看不夠。
可是他們卻沒有心思細細品味這都市的生活情趣，他們只想儘快找一份工作。
走著走著，他們來到了一個糧食倉庫，郭寶停住了腳步：“走吧，進去碰碰運氣！”說著就拉著譚永平一起走了進去。在一位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他們找到了以為負責人。
這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似乎和在郭寶心中的“風華正茂”的小夥完全不相吻合。可是那人見到郭寶他們，很和善的搬出兩把椅子。“您好！”郭寶並沒有直接坐下，“我們想在您這裡找份工作，您看……”譚永平也是一點都不含糊，隨身附和道：“是啊，是啊。麻煩你幫我們安排一下了，謝謝啊！”。
今天其實這是那位負責人接待的第3個找工作的人了，他也感到了一絲厭倦，但是他並沒有給這兩位“不速之客”擺下逐客令，依舊保持著那份和善。
“真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暫時不需要人員……”看著郭寶和譚永平頓時黯然下來的目光，他又說道：“來，坐下吧。”轉身倒了兩杯茶水，接著說道：“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們應該是第一次應聘吧。”譚永平詫異地望著這位負責人，點了點頭。“哈哈，你現在一定在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吧。”那位負責人笑了笑：“打你們一進門我就知道你們還是稚氣未脫的孩子，老道的人求職的時候一定會先遞上一支煙才開口說話的。”郭寶和譚永平的臉不禁白一陣紅一陣。
負責人打開抽屜：“恰好我這裡還有兩包煙，也是別人送的你們拿去吧。到別的地方應聘缺了這玩意可不行啊”郭寶和譚永平一連說了十幾個“謝謝”。那人又教了他們一點必要的禮儀便將他們送了出去。
走出了房間，他們心中還是在不停的溫習著剛才這位“長者”的教導。
不知不覺得他們來到了一個工地上。“喂，下面兩個人！沒帶安全帽不要進入工地，這裡危險！”一個正在腳手架上的工人朝著他們叫道。郭寶和譚永平趕忙後退了兩步，看到邊上有個人在和水泥，問道：“請問你們這裡的工頭在哪裡呢？我們找他有點事。”那位正在和水泥的人直起腰來，稍稍打量了他們一下，又指了指不遠處空地的一個小房子，便低下頭，繼續幹活了。
道謝之後，郭寶和譚永平趕忙朝那個小房子走去，譚永平的手裡緊捂著那包香煙……
來到了小屋前，郭寶輕輕地敲了敲門。“吱~~”門開了，站在面前的是一位體形偏胖的男子，看到這兩個人，說道：“有什麼事？”。譚永平記起了剛才那位負責人的忠告：“老道的人求職的時候一定會先遞上一支煙才開口說話的。”於是他趕忙遞上了一支香煙，忽然他心裡一驚，因為他忘記賣火柴了！正當他急得一頭汗，那人掏出了自己兜中的火柴，替譚永平將煙點著，又轉過胳膊將自己嘴裡的煙點著，深深地吐了一口白霧，再次問道：“有什麼事嗎？”
也許是譚永平第一次吸煙吧，他被嗆得說不出話來。郭寶馬上把話接了下來：“哦，是這樣的，我們從山裡出來，剛到城裡，想在這找份事做，你看你們工地需要人嗎？”
“你會砌牆嗎？”
“不會……”。
“你過去貼過瓷磚嗎？”
“我……以前沒幹過這行……”
工頭火了，扔掉口中的煙蒂：“什麼都不會還想到我這做事？我這裡不是福利院！”說著就將兩人推了出去。郭寶解釋道“可是……我們還可以學啊！”他似乎顯得很不服氣。那位工頭氣急敗壞地將他們攆出房間，最後拋下了一句話：“學你個頭啊？滾開！”說著，“砰”地一聲將門關上了。
兩次早碰壁的郭寶還有譚永平似乎顯得情緒是十分地低落，以至於走起路來都唉聲歎氣的。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感到肚子裡面空蕩蕩的，這才發現他們只顧得找工作，竟然連飯都忘記吃了。
譚永平：“你餓嗎？”
郭寶：“唉……餓什麼啊，氣都被氣飽了！”
兩個人又垂下了頭，繼續走著。清明過後，天氣漸漸轉暖了，按理說應該是非常地舒適與愜意，可是今天卻異常悶熱。馬路兩邊青翠的樹枝無力的隨著風搖晃著，兩邊商店的瓷磚地上都是濕漉漉的。天空中一望無際的灰白色的雲層，似乎預示著一場暴雨的到來。郭寶他們也走得很累了，在邊上的一個批發市場裡找了兩把椅子坐了下來。
十四
這時，一道閃電劃過著暗淡的天空。緊接著是一陣轟隆隆的雷鳴。這第一場春雷似乎顯得格外的蒼穹與渾厚。如瀑般的雨水揮灑在街道上，蕩漾起一陣陣涼爽的空氣，令人心曠神怡。
這雨下得是那麼地兇猛，那麼的肆無忌憚。仿佛把沉睡了一冬的怒氣都迸發了出來，似乎有著一種併吞宇宙般的氣勢。路上的行人被嚇得倉皇而逃。不過多久，這個不算大的批發市場已經堆滿了人。
郭寶和譚永平無聊的打量著潮水般的人群。在黑壓壓的一片中，忽然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吸引住了他們的眼球。他們的目光集中在那個人身上，只見那個鬼祟的人緩緩地將手伸進了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的口袋裡……在慌亂的人群中似乎沒有人覺察。
“小偷！”郭寶和譚永平互相點頭示意了一下，沖上去就將那個小偷的手臂抓住，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兩個人怔住了，愣了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將小偷制服後，郭寶叫住了那名傳者吸住那個穿著西裝的男子，說明情況後那位元男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發現了一個裝著錢的皮夾卻飛到這眼前被抓住的人手中。於是立即和郭寶他們一起將小偷帶到了保衛科。
保衛科的人看到這名穿著西裝的男子，驚訝道：“哦，張總啊，這位小偷終於被抓到了啊，他曾經在這裡偷了好多東西呢！一直都沒人能發現他。”“什麼？張總？”譚永平驚訝地叫了出來，似乎才明白眼前這被盜者的身份。那位張總笑了笑：“多虧了這兩個小夥子啊！走，我請你們到對面的茶樓喝兩杯去。郭寶和譚永平也欣然答應了。
外面的雨漸漸小了下來，這陣雨下得急，但是消得也快。一會兒功夫，瘋狂勢力明顯的減輕了好幾分。
他們來到了茶樓，坐著聊起天來。當張總得知郭寶和譚永平正在因為找工作的事而在發愁時，立即說道：“那你們暫時到我這裡工作吧，月薪不算豐厚，但是給你們生活還是綽綽有餘了，當你們找到了好的工作再回去也可以。
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明天就到保衛科上班吧！”郭寶和譚永平剛剛還正在為這事抓耳撓腮呢，他們怎麼會介意啊。於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皺褶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了。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那位張總還把他們的住房暫時安排了下來。
郭寶和譚永平香甜地睡了一夜，早上洗漱完畢後就來到了商場的保衛科。他們瞭解到，在這個保衛科原來有三個人的，一直都是兢兢業業地工作著，恰好前些天保衛科的兩人不知道為什麼就辭職離開了。郭寶和譚永平的到來似乎很受剩下的那唯一的保安的歡迎。
在平日的閒聊中他們逐漸地熟悉了，原來那位保安也是從山裡出來的，也是吃著烤白薯和蒸玉米長大的。他姓徐，年齡比郭寶和譚永平的年齡加起來還要大幾年。“你們叫我老徐就行了！”老徐似乎和這兩個新來的小夥子彼此的感覺都不錯吧，不過多久，他們已經聊得不亦樂乎了。
在這裡，他們仨合作著。面對這來之不易的工作，郭寶和譚永平賣命地幹著，老徐看著這兩個小夥子這麼地有激情，非常感動。他也不甘示弱，他們老小一起維護著市場的秩序。
半年過去了，在這裡他們不知道抓了多少個小偷。逐漸的，市場的秩序已經相當的穩定了，他們似乎已經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始終沒有繼續找其他的工作。每天把飯都搬到這裡來吃了，目光還不住地在人群裡掃來掃去。
這曾經是偷盜肆行的市場，今天在他們的努力下已被掛上了“治安模範區”的牌子。因為這塊招牌，越來越多的商人在這裡投資，越來越多的市民來這裡購物，市場的規模也越做越大了。那位張總看到這一切心裡如吃了蜜一般甜。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一個不起眼的保衛科竟然給他的生意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轉機。當然，他把保衛科這辛勤勞作在崗位上的三人評為了“勞動模範”。一次又一次地給他們加薪。在年度職工大會上，郭寶他們戴著大紅花，被大家的掌聲所包圍，這更加堅定了他們努力工作的決心！郭寶還時不時地給家裡寄一些吃的，用的。
一晃眼， 一年過去了，他們仍然在這平凡的崗位上堅守著。每天依舊掃視著川流不息的人群。
十五
這一天，郭寶正在保衛室裡看著外頭忙忙碌碌的身影，忽然在他眼前閃過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吃了一驚，那人竟然是當年的高求！郭寶趕忙拍了拍邊上的譚永平小聲嘀咕道：“你看那人……”“高求？”要不是郭寶捂著譚永平的嘴，他差點叫出聲來。譚永平站了起來，惡狠狠地咬著牙，嘟囔道：“果然是他！”。於是摸了摸別在腰間的一把防身的藏刀，尾隨了過去。而郭寶以為他只是去附近巡邏罷了，並沒有很在意，便轉身將目光投到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去……”
譚永平一直跟隨那人，走著走著，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小巷子裡。他朝著前方那人吼了一聲：“高求！你給我站住！”
那人聞聲轉了過來。譚永平嚴肅地說道：“高求，你一定不認識我了吧。當然，好幾年了，不能怪你記性不好。可是你那張醜陋的臉永遠都別想從我的印象中消失！當年要不是吃了你的藥，我現在或許還在大學裡呢！”。
高求似乎對眼前的這人有些印象，故作鎮定笑了笑：“呵呵，現在過得怎麼樣呢？還需要我的藥嗎？現在漲價了哦，但是看在老客戶的面子上給你便宜一些吧，就……”。
譚永平已經恨透了這位叫高求的男子。沒等高求說完，他立即罵道：“鬼才要你的什麼破藥呢！我告訴你，我忍了你很久了！你害了我，還害了我的兄弟，你到底想怎樣？幾年不見，還當你已經死了呢！”。
“哎……小兄弟，說話不要這麼難聽嘛，你不買就不買啊，我又沒有逼你買。”說著轉身準備離開，臨走前扔了一句話：“你就當我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吧。”
“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哼！對不起，我做不到！”譚永平惡狠狠地從牙縫裡蹦出了這幾個字。從腰間拔出那把藏刀，沖了上去……
鮮紅的血頓時飛濺開來……一個身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譚永平殺人了，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竟是殺人兇手，本來還說嚇唬一下高求，沒想到一時的衝動卻奪取了他的性命！譚永平站在那裡愣住了，心裡極度的恐懼讓他嚇腿逐漸得軟了下來，癱坐在血地上……
不知道是誰報了警，只聽得一陣陣的警笛呼嘯而至，他昏倒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帶上警車的。
當他醒來時，發現郭寶坐在他的身邊，一言不發。想必此時的他們都是百感交集吧，但是譚永平並沒有為殺死高求的事而感後悔，郭寶也辭了工作，這些天來天天在這裡陪著兄弟。
過去的事他們都不願意再繼續回憶了，譚永平坐在這冰冷的監獄裡，盤算著剩下的日子，他即將面對的是斷頭臺上那沉重的閘刀……
終
郭寶在這監獄中回憶了好多好多曾經的故事，可是這是陪伴譚永平的最後一夜了。面對這位出生入死的兄弟，郭寶哭了，他的眼淚落在了譚永平的肩膀：“兄弟，別難過了，謝謝你一路上與我的陪伴，認識你是我的緣分，如果有來世的話我們還要做好兄弟！”兩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東方的天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不知什麼時候雨已經停了，遠處的天空中浮著一兩隻風箏。
在監獄裡的不遠處，忽然傳來了鐵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