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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歐洲城市,或許比巴黎、佛羅倫斯更值得去

Dresden

德累斯頓

被修復的歷史

History

我初次到達, 是為了代表中國美術館在那裡舉辦一個藝術展覽, 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下午, 在陰沉的天氣裡從柏林坐火車到達的。

在此之前我只去過兩三次歐洲, 一次德國, 從這以後我卻將再次、再三地到訪這個一般人不太會光顧的城市。 很多過路客只是在火車車窗裡看到德累斯頓, 他們的終點是兩個小時外更有名的旅遊網站——布拉格——在那你可以聽到純正的美國口音, 看到滿大街舉著相機的中國人, 而在此下車觀光的就明顯少多了。 我走出火車站的時候, 看見的是一個普普通通歐洲城市的街景, 完全沒有一個名勝地該有的氣息。

德累斯頓不在一般旅遊者的目的地清單上, 可是每個去過的人都會同意, 它“看上去”完全是座貨真價實的歷史城市——雖然我們都知道這種歷史面貌是“修復”的結果, “看上去像真的”在此有著特殊的含義。

第一次面對這樁奇跡的中國人可能會咂舌不已, 因為人家“把假的也修復得這麼真”。

易北河畔的明珠——德累斯頓

對於一個城市研究者而言, 德累斯頓其實要比巴黎、布魯日或佛羅倫斯來得有趣, 因為你所看到的和實際發生的之間有著某種裂痕,

沒有經意修飾過的“日常”讓現實下面的潛流變得更加洶湧。

這部分裂的“歷史”的迷宮有著一個可怕的開頭。 在我到達的時候, 但凡70歲以上的人沒誰能忘記1945年著名的空襲——儘管德國人對他們祖國的戰爭罪行真誠地表示懺悔, 對於這次大轟炸的後果卻表達了不加掩飾的憤怒。

在此之前德累斯頓是薩克森的明珠, 東德地區的文化和政治中心, 同盟國雖然數次空襲這裡的軍事設施, 城市並未受到多大破壞, 可是, 1945年2月13日開始的兩三天內, 英國皇家空軍和美國空軍的1200多架飛機一起對德累斯頓進行了規模空前的轟炸, 他們使用了2431噸高爆炸藥和1475.9噸燃燒彈, 前者摧毀建築的結構, 後者則點燃建築的木質部分使之燃燒殆盡。

儘管盟軍聲稱他們針對的僅是有價值的“軍事目標”, 但是奇怪的是周邊的大多數地區並未受到影響, 倒是不太具有軍事價值的古城中心被徹底摧毀了。 轟炸帶來了數以萬計的傷亡, 除了死屍相積, 最為恐怖的後果就是“易北河上的佛羅倫斯”幾乎被夷為平地, 當時作為美軍戰俘, 馮尼格躲在一個屠宰場的冷庫中才倖免於難, 他回憶說受到轟炸的城市像“月球的表面”。

1945年大轟炸後的德累斯頓

今天造訪德累斯頓的人們, 會注意到市中心建築面貌上斑駁的差異, 有的石塊顏色深重, 有的顏色較淺, 連帶著建材老化(weathering)也呈現出不均勻的圖案, 擺明瞭這些新舊部件不同的來源。 德累斯頓人能夠“修復”這座城市, 首先是因為德國人異乎尋常的理性和細緻, 轟炸結束後, 他們居然還能在多達18000000立方米的廢墟中辨認出重要建築的殘件, 將它們逐一收集編號, 並有條不紊地存放起來以待來日, 即使是俄國人的到來也沒有影響到這項工作的進行。 或許, 那時人們就已經預見到,在不遠的將來,這座城市還可以恢復到它被催毀前的樣子?

重建後的德累斯頓聖母大教堂

有時候,你不能不覺得,我們心目中德國人對“歷史”的愛好多少是一種錯判,來源於某種外人才有的錯覺。他們其實並沒有像我們一樣在乎“歷史”,一如森佩爾和辛克爾在“歷史”轉折時刻的大膽抉擇。理性造成了美學上古怪的平易,而技術選擇本是中立的,它們骨子裡的激進和表面的“古典”印象形成了某種反差,相同的邏輯有時可能帶來截然不同的面貌,就像軍工和文化的融合。兩德統一之後,這座城市很快又成了新的生產中心。在今天的德累斯頓,大眾汽車最重要的生產基地和展示中心“玻璃工廠”,是一個比歷史城區更受歡迎的旅遊專案,恢宏俐落的現代建築雖然毫無表面的歷史氣息,卻透出和大教堂一般的莊嚴和技術精美。

德累斯頓大眾玻璃工廠

也許正是這一點會使對“意義”懷著高度期待的旅遊者覺得不夠過癮,整個城市就像一部機器,不管實際看上去如何,它們協調的步調只是為了調到同一個時間,冷冰冰的,無處不在的精確取消了必要的過場,也切斷了一個人想像裡世界該有的連續性,讓心理感受在毫無聯繫的冷熱兩極間翻滾,冷的是功能所需,熱的是消費歷史的欲望,時而“日常”,時而“文化”著。

在修復歷史城市中凸現的今—昔矛盾不僅是技術上的。要知道,當從廢墟的地面挖掘下去時,被帶著泥土翻卷出來的將不僅僅是“德國的記憶”,更是遠為複雜的歷史層積。

即使在當地人中對於“修復”也有著截然不同的意見,因為這樣的現實所指示的不僅是傳統,也是他們的未來。就在他們的身邊,徹底重建老德累斯頓的浩大工程還在一天天地進行著,時時地,對於過去的想像與緩慢前行的現世生活兩相抵牾。每“修復”一幢新的老建築,這種疑惑也許就會更深一層。

(以上內容節選自《十城畫記》)

唐克揚

十城畫記

作為一位資深的研究者,作者並不企圖回答“城市是什麼”這樣的大問題,他向你細細描摹的是十座不同時空中的城市,具體而微的城市,進入我們視覺和心理經驗的城市:西安,徽州,雅典,元上都,威尼斯,德累斯頓……

在本書中,城市並不簡單“是什麼”,它既是我們給它起的名字,也是它所經過的事變的痕跡;既是永存的,又是變化的;既是客觀的和身外的世界,又是我們感受到的一切。

-END-

那時人們就已經預見到,在不遠的將來,這座城市還可以恢復到它被催毀前的樣子?

重建後的德累斯頓聖母大教堂

有時候,你不能不覺得,我們心目中德國人對“歷史”的愛好多少是一種錯判,來源於某種外人才有的錯覺。他們其實並沒有像我們一樣在乎“歷史”,一如森佩爾和辛克爾在“歷史”轉折時刻的大膽抉擇。理性造成了美學上古怪的平易,而技術選擇本是中立的,它們骨子裡的激進和表面的“古典”印象形成了某種反差,相同的邏輯有時可能帶來截然不同的面貌,就像軍工和文化的融合。兩德統一之後,這座城市很快又成了新的生產中心。在今天的德累斯頓,大眾汽車最重要的生產基地和展示中心“玻璃工廠”,是一個比歷史城區更受歡迎的旅遊專案,恢宏俐落的現代建築雖然毫無表面的歷史氣息,卻透出和大教堂一般的莊嚴和技術精美。

德累斯頓大眾玻璃工廠

也許正是這一點會使對“意義”懷著高度期待的旅遊者覺得不夠過癮,整個城市就像一部機器,不管實際看上去如何,它們協調的步調只是為了調到同一個時間,冷冰冰的,無處不在的精確取消了必要的過場,也切斷了一個人想像裡世界該有的連續性,讓心理感受在毫無聯繫的冷熱兩極間翻滾,冷的是功能所需,熱的是消費歷史的欲望,時而“日常”,時而“文化”著。

在修復歷史城市中凸現的今—昔矛盾不僅是技術上的。要知道,當從廢墟的地面挖掘下去時,被帶著泥土翻卷出來的將不僅僅是“德國的記憶”,更是遠為複雜的歷史層積。

即使在當地人中對於“修復”也有著截然不同的意見,因為這樣的現實所指示的不僅是傳統,也是他們的未來。就在他們的身邊,徹底重建老德累斯頓的浩大工程還在一天天地進行著,時時地,對於過去的想像與緩慢前行的現世生活兩相抵牾。每“修復”一幢新的老建築,這種疑惑也許就會更深一層。

(以上內容節選自《十城畫記》)

唐克揚

十城畫記

作為一位資深的研究者,作者並不企圖回答“城市是什麼”這樣的大問題,他向你細細描摹的是十座不同時空中的城市,具體而微的城市,進入我們視覺和心理經驗的城市:西安,徽州,雅典,元上都,威尼斯,德累斯頓……

在本書中,城市並不簡單“是什麼”,它既是我們給它起的名字,也是它所經過的事變的痕跡;既是永存的,又是變化的;既是客觀的和身外的世界,又是我們感受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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