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接到位於這座小城的師專錄取通知書時， 阿山有點不甘心。
假如高考期間沒有拉肚子， 按照他的實力上一本學校應該沒問題，
父親安慰阿山：“算了， 咱就這命， 再說家裡也沒錢供你補習了。 如果你真是一棵大樹， 師專也可以培養你；假如你就是一棵小草， 學校再大也白搭。 ”
2
壯志未酬， 阿山特意報讀英語專業。
外語至少讓他覺得即使身處小城也跟外面的世界距離更近一些。
這所師專由於經費、資源有限， 師資力量一般， 外教更是鳳毛麟角， 整個學校只有一名外教， 那就外語系的史密斯先生。
第一次見到史密斯先生時， 阿山很激動， 這意味著接下來的三年他有機會通過外教瞭解歐美的風情， 無形中彌補了他跨不了長江渡不過黃河讀大學的遺憾。
3
史密斯先生來自美國加州， 時年50歲， 在這所師專擔任外教已有5年。
他身材高大， 卻和藹可親，
如果學生跟他教學上配合得好， 他從不吝於讚美；如果學生出現忤逆現象， 他就會大發雷霆， 剛烈的性格有點像戰場上的長官。
4
阿山是一個好學生， 自然深得史密斯先生喜歡， 他經常叫阿山跟幾個英語成績好的同學去家裡做客。
阿山讀大二那年， 父親上山砍柴時摔斷了腿， 家中的農活一下子攤到母親一人身上， 這好比雪上加霜。
當史密斯先生得知阿山家境貧困時， 從工資裡掏錢給阿山補貼生活。
同學們甚至開玩笑說：“阿山， 你真幸運， 認了一個美國乾爹！”
5
那年冬天， 史密斯先生突然一病不起， 幾度昏迷過去。
阿山跟幾個同學把他抬到醫院搶救時， 醫生確診後說史密斯先生是肺癌晚期。
史密斯先生在這座小城沒什麼朋友， 就由阿山跟同學們輪流照顧。
一天晚上， 在經歷一次長久的昏迷後， 史密斯先生突然蘇醒過來， 他滿口英文：“ it's time to go!hurry!（是時候走了， 快點！）”
阿山和同學們看見這場面， 亂作一團， 追問史密斯先生要去哪裡。
史密斯先生振臂高呼：“USA！USA！”然後吐了一口血。
同學們手足所措， 史密斯先生又說了一通英文， 大意是：我要走了， 飛機要飛了， 晚了就來不及了！
當晚淩晨1點多， 史密斯先生安然離世。
6
史密斯先生去世七天后， 阿山夢見他在宿舍裡跟自己道別：“山， 我走了， 那個地方有山有水， 很美麗！”說完背著包轉身就消失了。 他從此再也沒有夢見史密斯先生。
再後來， 阿山聽說史密斯先生是一名美國逃兵， 他逃離戰場時跑到法國呆了幾年， 最後輾轉來到這座小城市。
沒人知道史密斯先生是否有親人， 只知道他來到小城後再也沒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