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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日記: 流逝的是風景,無盡的是時間

本文作者“書童張”, 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在沿貝加爾湖行進的火車上, 我們度過了一整天的時間。

暖氣充足的車廂裡, 俄羅斯大媽在桌上攤開一大袋點心,

泡一杯濃釅的紅茶, 把玻璃杯放進錫制的杯托裡。 火車行過綿延不絕的白樺林, 行過不知名的山谷與河流, 行過沒有邊際的貝加爾湖, 我埋頭看書, 抬頭看風景, 不知曉時間為何物。

大概就是這樣的無窮盡感, 讓許多人偏愛在交通工具上虛度光陰, 勝過於在目的地徜徉。 好像一旦到站, 就不能再稱之為旅途。

火車偶爾會在一些小站停靠, 真的是小站, 小到只有一塊天藍色的地名牌。 月臺一側, 一個畫油畫的男人支起了畫架, 腳下臥著一條狗。 他在西伯利亞蕭瑟的秋天裡, 專心致志地畫著山林、鐵軌、隧道和湖泊。

這裡的時間, 也似油畫中凝固的靜物, 再怎麼斑斕四溢, 也終會止于靜默。

在小鎮李斯特維揚卡的湖邊,

我們看到了一艘船屋。 船屋很小, 與諾大的湖面相比, 不過是一點飄萍。 可整個屋頂就是一張大陽臺, 上面閑放著幾張桌椅, 坐在那兒, 能看到被夕陽染紅的整個湖面。

我在湖邊立了很久, 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會擁有船屋裡的生活。

我常記起那些旅途中有過的睡夢。

九歲, 從武漢到北京的硬座, 母親在椅子下面給我鋪了幾張報紙。 記憶中, 一整夜, 我都躺在狹小卻充滿安全感的空間裡, 聽著輪軌聲有節奏地在耳邊響。 心想, 以後要把家安在路上。

做學生那會兒, 一到寒暑假就往外跑, 背包裡常備有一套由充氣枕、耳塞、眼罩和飛行毯組成的睡覺神器, 它們讓我在淩晨的機場、過夜的大巴、火車站前的地下通道裡, 獲得過難能可貴的睡眠。

這個隨處皆可入睡的好習慣, 被我一直保留至今。 我總能在飛機起飛前就沉沉睡去, 一覺連著一覺, 一夢接著一夢。 半夢半醒間望一眼窗外:有時烏雲背後有霞光, 有時月光照在層雲上, 有時電閃, 有時晴朗。

剛工作那年, 隨時都在學游泳時的撲騰期,

出門旅行一趟, 也沒能喘過氣。 回程是夜航, 昏沉沉間聽到機長廣播:“願窗外浩瀚星空為您帶來愉快旅途”。 心想外面漆黑不見五指, 機長真能扯。 誰料推開遮陽板的那一刻, 整個人都呆住了。

窗外弦月高掛, 星河流瀉, 久違的獵戶座靜靜地懸在眼前, 天狼星仍是最亮的那一顆。

我是有多久沒有見到這樣的星空了啊。

惟願任歲月流逝, 星移斗轉, 仍心似飛鳥, 身似飛鳥。

有一年, 我搭火車沿青藏線進藏。

大多數時候我都斜躺在鋪位上, 隨時醒來, 窗外都是自年少起就夢寐以求的大山大河。 疾馳的列車路過可哥西裡, 路過藏羚羊, 路過戈壁和荒漠, 我卻總忍不住想起十幾歲時第一次去新疆——那時的我, 第一次知道天地有大美、星穹實浩瀚, 知道的確是有一個更大的世界在自身之外的。 也是第一次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 一筆一筆認真寫下:

“一切的一切, 都是我從未見過的景象。 ”

年歲漸長, 我去到了越來越多原本以為到不了的地方。 可明明身在此處, 卻總是忍不住回看來路。越是久遠的景致,越是歷歷在目,越是切近的記憶,卻越是陌生模糊。往往跨越了大半個地球所看見的,總是在地球另一端,曾為之深深震動過的景象。

我曾想,或許這世上,對終點真正抱有期待的人並不多,更多的人,只不過是單純地想要上路罷了。似曾相識的都是風景,尋尋覓覓的才是人生。

我做過一個飛行的夢。

夢中的我飛過高樓,越過群山,穿過雲層,掠過群星與月球,就在以為自己快要抵達眾神殿宇的那一刻,陡然間,浮出了水面。

一看,竟又是人間。

夢醒後,第一時間想起的,是王國維的詩句:

試上高峰窺皓月,偶開天眼覷紅塵。

可憐身是眼中人。

後來我讀到一個似曾相識的故事:

一個想通過攀登巴別塔去到天堂的人,歷經種種,自以為鑿開了天堂的地窖,找到了通路。可穿過去,卻發現不過是回到了塵世之中。

故事的結尾,那個人終於想通了。他說,宇宙如同一個雕花滾筒,碾在人世這柔軟的泥板上。留下來的印記,看似頭尾相隔、遙不可及,實則在原來的滾筒上,不過是緊緊相鄰的花紋罷了。

因此,“人類所能邁過的最長旅程並不能讓他們突破邊界,而只會帶領他們回到最初出發的地方。” [1]

我絲毫不意外這樣的結局。就像我一點都不奇怪好友J曾對我說過這麼一句話:

我從不留戀過去,我怕的是沒有將來。

[1] Ted Chiang,《巴別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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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本文作者“書童張”,現居北京,目前已發表了11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書童張”關注Ta。

卻總是忍不住回看來路。越是久遠的景致,越是歷歷在目,越是切近的記憶,卻越是陌生模糊。往往跨越了大半個地球所看見的,總是在地球另一端,曾為之深深震動過的景象。

我曾想,或許這世上,對終點真正抱有期待的人並不多,更多的人,只不過是單純地想要上路罷了。似曾相識的都是風景,尋尋覓覓的才是人生。

我做過一個飛行的夢。

夢中的我飛過高樓,越過群山,穿過雲層,掠過群星與月球,就在以為自己快要抵達眾神殿宇的那一刻,陡然間,浮出了水面。

一看,竟又是人間。

夢醒後,第一時間想起的,是王國維的詩句:

試上高峰窺皓月,偶開天眼覷紅塵。

可憐身是眼中人。

後來我讀到一個似曾相識的故事:

一個想通過攀登巴別塔去到天堂的人,歷經種種,自以為鑿開了天堂的地窖,找到了通路。可穿過去,卻發現不過是回到了塵世之中。

故事的結尾,那個人終於想通了。他說,宇宙如同一個雕花滾筒,碾在人世這柔軟的泥板上。留下來的印記,看似頭尾相隔、遙不可及,實則在原來的滾筒上,不過是緊緊相鄰的花紋罷了。

因此,“人類所能邁過的最長旅程並不能讓他們突破邊界,而只會帶領他們回到最初出發的地方。” [1]

我絲毫不意外這樣的結局。就像我一點都不奇怪好友J曾對我說過這麼一句話:

我從不留戀過去,我怕的是沒有將來。

[1] Ted Chiang,《巴別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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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本文作者“書童張”,現居北京,目前已發表了11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書童張”關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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