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書成怎麼也沒有想到，
自己居然住進了養老院。
（圖片來自網路， 此圖與本文無關）
他是個鄉村教師， 公辦的， 一直有著體面的工資。
家裡很寬敞， 兩個大窯洞， 三個小窯洞， 還有一間小廚房。 窯門前有一棵杏樹， 每到羅書成生日的時候， 杏子就掛了滿樹。 來給羅書成祝壽的大人孩子， 誰都要摘上兩把。 羅書成手裡點著半根煙， 晃晃悠悠地裡外招呼著：“吃吧！吃吧！”他已經不再年輕了。 小腳女人也老了， 背也駝了， 腿也彎了， 臉上淨是褶子， 顯得那下巴更長了。 奇怪的是， 在羅書成腦子裡， 女人從一開始似乎就是個農村小腳老太太的樣子。
（圖片來自網路， 此圖與本文無關）
剛退休那幾年， 他和老太太住在一個大窯裡。 大窯的窗戶下面是一個大土炕。 他睡在一頭， 老太太睡在另一頭。 平日裡， 兩個人並不怎麼說話。 老太太做飯， 他點著煙， 喝茶；老太太吃完飯， 他吃。 老太太腿腳不靈便， 吃完飯便是在炕上終日地盤腿坐著。
這個大窯裡，
只有在孩子們回來的時候，
才會有點兒人的響動。
“爺爺！”很亮的聲音， 從大門口一路叫過來， 大女兒回來了， 帶著小毛蛋。 毛蛋是超生的小子， 當年大女兒把他偷偷送回來的時候， 他還不會說話呢。 如今， 活蹦亂跳。 “爺爺， 我不回去了， 我姑老打我！”他到現在還把媽叫姑呢。 大女兒承了父業， 也是個公辦的人民教師。 “打你， 那你是不聽話麼！”小毛蛋不吭聲了， 扭臉向院子裡跑去。 炕上的老太太伸著脖子朝屋外喊：“毛蛋！慢慢跑！”大女兒在廚房乒乒乓乓地忙碌著。 窯裡又安靜了下來， 老太太縮回脖子， 盤著腿在炕上打盹兒， 羅書成點著煙， 慢慢地喝茶。
（圖片來自網路， 此圖與本文無關）
二女兒不常回來， 她嫁到了外縣。 當年嫁她的時候， 羅書成一直在窯裡沒出來。 二女兒從村裡哭到了外縣。 二女兒結婚第一年回來， 就給父親買了個大彩電。 為此， 老太太總說：“老二愛她大（二聲）dá.”二女兒回來一趟不容易， 每次只能在家裡待兩天。 要走了， 老太太翻出羅書成的舊棉褲， “你把你大dá那舊棉褲拿上，
大兒子以前跟他們住在一起， 又是跑車， 又是弄壓面機， 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後來一連生了仨兒子， 日子就慢下來了。 這兩年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先是跑車不掙錢了， 後來壓面機的生意也不行了， 兩口子就賣掉了機器， 徹底待在了家裡。 可是仨兒子見天地長呀。 大兒子已經搞上了物件， 但遲遲不結婚， 因為女方要求在縣上買房子；老二吧， 也到了談對象的年紀， 但總也說不上個媳婦兒；只有老三最有出息， 學習好呀。
老大的上面，本來還有個兒子，二十歲的時候沒了。羅書成像是為了彌補那個二十歲的兒子，每到開學的時候，總是給老大準備好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本來日子也可以這樣平平和和過下去。但眼看著這大孫子到了非結婚不可的年紀了。房子得問題再也躲不過去了，老大那邊就催逼的更緊了。
老大家兩口子回家的次數明顯多了。先是會俠跟老太太說，女方條件如何如何，兒子怎麼怎麼中意，現在就是缺套房。會俠每說一句，老太太就朝羅書成狠狠地瞅上一眼。老大還是和父親抽著煙：“大dá，你看，人家要房子哩……”羅書成眼睛朝院子裡盯著，一口一口地抽著煙，他沒錢。雖說工資體面，但他是個不虧待自己的人，以前在學校開小灶的時候，隔三差五地他就給自己弄一鍋羊肉吃，他手上沒錢。
老大家兩口子一走，村裡便有了傳言。說是羅書成把錢都給了女兒。老大家再回來的時候，就帶上了大孫子，大孫子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血氣方剛，沖著羅書成就是一句：“你把錢都給了我姑咧！”再後來，老太太也加入了他們的陣營。
有一天早晨，羅書成去倒水，手剛摸到開水瓶，“那裡面是尿！”老太太盤腿坐在炕上，聲音幽幽地傳過來。中午，羅書成拿上饃，還沒到嘴邊，盤腿坐在炕上的老太太又開口了：“那裡面有老鼠藥！”
羅書成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住進了養老院。
（圖片來自網路，此圖與本文無關）
養老院不大，中間是個小院子，周圍一圈平房。平房被隔成一個個小房間，每個房間裡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床在最裡頭，橫著放。靠近門口的地方挨牆擺著桌子，兩邊是兩把椅子。來看羅書成的人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和他一起抽煙，有時候，來的人稍多一點兒，大家就都站著擠在門口。羅書成抽的煙，充滿了整個房間。
羅書成給來看他的人說：“這裡一天三頓飯，人家做好了給你端過來。你吃完了，人家再來收走。”過年的時候，羅書成早早就換好了很多嶄新的紅色票子，見人就說：“誰來看我，我就給誰家娃發錢。”能看不能看得親戚就都帶著孩子去了一遍。兩個女兒也帶著孩子去了好幾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老父親回家。羅書成啥也不說，只是坐在椅子裡慢悠悠地抽煙。
（圖片來自網路，此圖與本文無關）
最後，羅書成還是回家了。據說羅書成隔壁的一個老太太在一個晚上進了重症監護室，就再也沒出來。第二天，羅書成就回家了。羅書成一回家，身上就被搜了個精光。現金、存摺都被搜走了，沒有等到再過年，羅書成便走了。
學習好呀。老大的上面，本來還有個兒子，二十歲的時候沒了。羅書成像是為了彌補那個二十歲的兒子，每到開學的時候，總是給老大準備好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本來日子也可以這樣平平和和過下去。但眼看著這大孫子到了非結婚不可的年紀了。房子得問題再也躲不過去了，老大那邊就催逼的更緊了。
老大家兩口子回家的次數明顯多了。先是會俠跟老太太說，女方條件如何如何，兒子怎麼怎麼中意，現在就是缺套房。會俠每說一句，老太太就朝羅書成狠狠地瞅上一眼。老大還是和父親抽著煙：“大dá，你看，人家要房子哩……”羅書成眼睛朝院子裡盯著，一口一口地抽著煙，他沒錢。雖說工資體面，但他是個不虧待自己的人，以前在學校開小灶的時候，隔三差五地他就給自己弄一鍋羊肉吃，他手上沒錢。
老大家兩口子一走，村裡便有了傳言。說是羅書成把錢都給了女兒。老大家再回來的時候，就帶上了大孫子，大孫子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血氣方剛，沖著羅書成就是一句：“你把錢都給了我姑咧！”再後來，老太太也加入了他們的陣營。
有一天早晨，羅書成去倒水，手剛摸到開水瓶，“那裡面是尿！”老太太盤腿坐在炕上，聲音幽幽地傳過來。中午，羅書成拿上饃，還沒到嘴邊，盤腿坐在炕上的老太太又開口了：“那裡面有老鼠藥！”
羅書成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住進了養老院。
（圖片來自網路，此圖與本文無關）
養老院不大，中間是個小院子，周圍一圈平房。平房被隔成一個個小房間，每個房間裡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床在最裡頭，橫著放。靠近門口的地方挨牆擺著桌子，兩邊是兩把椅子。來看羅書成的人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和他一起抽煙，有時候，來的人稍多一點兒，大家就都站著擠在門口。羅書成抽的煙，充滿了整個房間。
羅書成給來看他的人說：“這裡一天三頓飯，人家做好了給你端過來。你吃完了，人家再來收走。”過年的時候，羅書成早早就換好了很多嶄新的紅色票子，見人就說：“誰來看我，我就給誰家娃發錢。”能看不能看得親戚就都帶著孩子去了一遍。兩個女兒也帶著孩子去了好幾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老父親回家。羅書成啥也不說，只是坐在椅子裡慢悠悠地抽煙。
（圖片來自網路，此圖與本文無關）
最後，羅書成還是回家了。據說羅書成隔壁的一個老太太在一個晚上進了重症監護室，就再也沒出來。第二天，羅書成就回家了。羅書成一回家，身上就被搜了個精光。現金、存摺都被搜走了，沒有等到再過年，羅書成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