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母親，
兒在過年時特別想你們（外兩首）
2005年的春節
我沒有在大年三十早起
沒有張貼紅紅的門對子
從那年起
我家房門上空白了三年
2013年的春節
我又一回沒有在大年三十早起
沒有張貼紅紅的門對子
從這年起
我家房門上又空白了三年
2005到2013
兩個阿拉伯數字組成的年份
我成了沒爹沒媽的孩子
而父母墳前的青草
一年年綠了又黃、黃了又綠
父親母親， 兒在過年時特別想你們
想你們那些我不知道的曾經的苦難
想你們埋在黃土下面的美麗青春
想你們在村口夜幕下盼兒放學歸來的剪影
想你們衰病時纏綿病榻的歎息
我曾經埋怨過你們在時年年兒如侯鳥
年年春節往家飛
兒不知道那樣的時光是上天的恩賜呀
而現在， 兒還想做一回侯鳥
年年飛回那老屋
依偎在父親母親身邊
而上天已無情地把這幸福收回
父親母親， 你們在故園安息
那裡地下， 有你們的雙親和祖輩
有你們熟悉的河流和砂礓地
而你們墳前的野迎春和巴根秧
一年年， 替兒當一回孝子
守護著你們
無論白天黑夜
無論雨打風吹
碑
從一塊山野的石頭
到一方直立的碑
到兩行並列的名字
到一群子子孫孫
父親母親的一生
說長很長， 說短很短
長得吃盡人間苦難
短得讓子孫們來不及多盡孝心
碑在黃土之上
父親母親在黃土之下
隔了一層黃土
從此就是一生一世
從此只能是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的母女
一生一世的父子
碑成了悲
心傷得無以復加
從此只能在無人處
叫一聲“父親母親”
從此只能在碑前磕頭
想像著：那是父母大人在上
過去， 兒想父母一陣風
現在， 兒想父母在夢中
在春天裡
毫不謙虛地說
我認識很多野菜
包括那些叫不上名字的
別人眼裡的草
我曾經和她們一一相愛
在那些青黃不接的春天裡
她們撫慰過我空空的肚子
那些年我瘦骨嶙峋
現在我個子很高、智力正常
我知道， 除了親人
那些野菜們功不可沒
母親說， 人要記得感恩
只要對你有恩， 無論是人還是物
所以， 在每年春天裡
我會念叨那些親切的名字
會步行去看她們
在她們面前
我會溫柔地俯下身子
薺菜、小蒜、白蒿、麵條棵
馬齒莧、刺葉草、苦苦菜、掃帚苗
她們生在春天， 死在秋天
春天很短， 秋天很長
等到大雪蓋嚴父母的墳頭
這些野菜的精靈
還在厚厚的地壟下
想著來年春天那些苦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