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李師江 | 禁止轉載
1.蛇毒
崔鞏強的死， 在阪頭村裡有兩種說法， 一種是被蛇咬死， 這是顯而易見的。
南方山林草木蔥郁，
另一種說法是前陣子他掘了蜈蚣嶺上的一副破棺材， 被邪物附體， 不得不死。 蛇是靈物， 乃托神意。
現場辦案的員警李安全緊鎖眉頭， 認為事情遠不止這麼簡單。 案發地點位於戚繼光公園。
為了紀念戚繼光在橫嶼等地抗倭的豐功偉績， 九十年代政府在龍溪山傍建此公園， 與城西接壤， 是市民們爬山消遣的好去處。
不過由於近十年城市東擴展， 在東湖濕地公園建成之後， 到戚繼光公園的人越來越少了。
而且此處沒什麼平坦開闊之處， 吸引不了廣場舞群體， 路邊蒼草叢生， 數米高的戚繼光雨跡斑駁， 雕塑下的健身器材殘缺不全， 加之竹林鬱鬱， 風吹過，
屍體斜躺在離石階五六米遠的草叢裡， 又被竹林掩映， 其實是很難發現的。
晨練登山的市民吳先生， 剛路過戚繼光石像， 尿急， 便往石階側邊走了幾步撒尿， 看見草叢裡露出穿著皮鞋的腳。
他嚇得雙腿無力， 再也爬不動了。 或者說， 以後吳先生再也沒在這裡晨練爬山了。
死者衣冠整潔， 穿著百善長褲， 絲襪皮鞋， 身體蜷縮， 嘴邊有白沫痕跡， 嘴唇發紺， 口鼻腔裡有少許血性分泌物， 瞳孔散大。
兩眼結膜有散在性出血點， 胸背腹等皮膚上有血性紫斑。
左邊小腿有注射針眼狀咬痕， 剖驗見血液不凝， 呈鮮紅色， 腦血管充血， 心肺腎表面有散在性出血斑點， 胃腸粘膜出血。
法醫初步鑒定， 死者中蛇毒而死， 創口在左小腿根據毒液性質和死者特徵，
現場草叢叢生， 在員警到來之前， 晨練的人早已聚攏在周邊圍觀議論， 沒有找到什麼有力的證據。
這個結論是有說服力的， 毒蛇致死案件在閩東地區並不鮮見， 本地的五步蛇、銀環蛇、眼鏡蛇和竹葉青， 都是致命毒蛇。
特別是這種夏秋季節， 在這種山區小城， 意外被蛇咬是常有的事。
但李安全的直覺卻不同意這個論點。
直覺這個東西相當奇怪， 邏輯和證據就是不能把他摁下去。
第一：死者的時間在十二小時之前， 就也就大概在昨晚七八點， 七八點天都黑了， 崔鞏強一個人上林溪的戚繼光公園幹什麼？
第二， 他如果被咬， 應該會下山自救， 或者打電話報警， 至少會走到路上尋求幫助，
但是這些問題依舊不能說服隊友。
首先， 晚上到戚繼光公園走動的人還是有， 散步呀， 靜心呀， 幽會呀， 有的就是去吹吹風， 雖然不熱鬧， 但有， 這個並不奇怪。
其次， 這個也不難解釋， 比如說去草叢里拉個小便， 剛好把蛇驚動了， 本地有過一個女子被蛇攻擊的例子， 他在野炊時去草叢裡小便， 遭到毒蛇咬噬而不治身亡。
至於崔鞏強被毒蛇攻擊後， 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 他就是仁者見仁， 不得而知。
警方到達後， 崔鞏強的手機已經斷電停機， 究竟何時停機， 也無所知。
李安全的疑問也只是猜想性的疑問， 根本不能作為立案條件。
當然， 主要是家屬也認可的蛇毒致命的結論。
基層派出所的工作很忙，
兩天后， 李安全到鎮上處理一起糾紛， 不知道怎麼想的， 就轉到阪頭村， 他想去瞭解一下崔鞏強的情況。
崔鞏強家是一座三層小樓， 剛蓋的不久， 像個別墅， 在村裡頗為矚目。
據瞭解， 崔鞏強四十歲， 在村裡屬於殷實人家， 原來當過村主任， 有腦子， 投資入股了農場養殖， 早已跳脫出務農為生的層次。
崔鞏強的妻子還穿著孝衣， 眼神悲戚， 顯然遭受巨大的打擊。
在妻子眼裡， 他是一個有能力有責任感的丈夫， 外頭掙錢養家， 裡頭收拾得妥妥的。
兒子培養得很好， 去年剛剛考上同濟大學， 崔鞏強在村裡擺了十桌酒， 官場的朋友， 做生意的朋友， 交往極廣， 足見人緣極好， 見過世面。
妻子也覺得嫁得好，在娘家人裡極為硬氣，面子不小。
如今頂梁塌下來，怎一個悲戚了得。
崔鞏強的遺體還放在後廳，穿著壽衣，和尚要念經七天，超度靈魂。顯然這時候再來調查，有點殘忍，但是李安全已然不顧。
“那天他是幾點出去？”李安全問道。
“具體不太清楚，吃完晚飯後出門的，也就五點多吧，沒想到是進城。”崔妻回憶道。
“沒有說去幹什麼？”
“沒有呀，他做他的事，我也不瞭解，多年的夫妻了，放心得很。”
“當天晚上沒有回來，你不擔心嗎？”
“有打過手機，好像關機了，這種事也不少見。他的事多，有時候在朋友家或者城裡借宿，都是很正常的。
“有時候我會嘮叨幾句，他會說，‘我一大男人，你擔心啥呢。’我想也是，他幹的都是大事，我瞎操心什麼呢。”
崔妻說著說著就想起生前之事，眼淚就出來了。
“之前有沒有跟誰結仇啥的？”李安全問道。
“沒聽說，我們家老崔人緣好，處事不留手尾，應該沒啥仇人。”
“從你的感覺來說，他這麼著走了，你覺得正常嗎？”
“不正常呀，可是不正常我有啥辦法，我這家算是塌下來了。”
“你也覺得不正常，那肯定就有疑點，是不是，你想想，他身上有哪些事令你可疑的。
“舉個例子吧，比如說生前有沒有嘮叨某個人的名字，或者嘮叨某件放心不下的事？”
“他有嘮叨呀，說我應該出去旅遊，見見世面，否則呆在農村就跟雞一樣只會咕咕叫。可是沒等我出去旅遊，他就……”說著眼淚又嘩啦啦地下來了。
“哎。”李安全站了起來，覺得自己純粹是多管閒事，案件了了，還在這裡問七問八。
要是被所長發現多事，臭駡一頓是免不了，純粹是好奇心在作怪。
崔妻出來送李安全，在門口抹著眼淚道：“要說疑點，倒是有一件事，我們在收拾他的鞋子時候，在鞋墊底下發現了一張白條。”
“白條，怎麼會在鞋墊底下。”
“小時候他有個習慣，上城買東西，都把大張的鈔票喜歡放在鞋子裡。
“所以收拾鞋子的時候我就留了心，結果發現一張白條，現在想起，他藏在鞋子裡，應該是比較重要的東西。”
“白條在哪？”
“跟鞋子一塊扔了。”
此地的風俗，人死後，生前的衣物鞋子都是不乾淨的東西，要麼燒掉，要麼扔掉。
在村口的垃圾堆裡，兩袋垃圾並沒有被運走。
在崔妻的指點下，李安全從一個蛇皮袋裡掏出皮鞋，取出一張皺巴巴的字跡有點模糊的字條。
欠條
蘇彩霞欠崔鞏生十萬，長期有效。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
崔鞏生蘇彩霞
字跡歪歪扭扭，像蚯蚓爬出來的。兩人的簽字也各有千秋，都像長期不寫字的人，手生得很。
2.蘇彩霞
蘇彩霞牽著孩子到了肯德基二樓，把孩子放在小小的遊樂場裡。
孩子叫天寶，五歲，長得敦實，顯然平時很少來這種地方，滿眼驚奇，一見到滑滑梯，樂呵呵地跟在其他小朋友後面玩去了，倒也不認生。
手機響了，蘇彩霞說了一句，很快上來一個中年人，邊舉手機邊和蘇彩霞打招呼。
中年人叫林慶亮，是城南街道辦的主任。
蘇彩霞皮靴皮裙，上身是一件針織長袖，豐滿的身材使得針織衣都撐開了，稍作化妝，唇彩油量，雖然過於豔俗甚至略帶風塵，但不乏是一個打扮靚麗的少婦。
林慶亮身穿土黃色的夾克，發頂略突，與蘇彩霞一比，顯然畫風不對，略顯老土，但人還是顯得斯文。
“不好意思，倒是讓我遲到了。”林慶亮道歉道，“要吃什麼？”
“我隨便了，給孩子來份兒童套餐吧。”蘇彩霞道。
林慶亮拿了一大盤子飲料可樂，放在桌子上，道：“你先吃，我去開個發票。”
蘇彩霞看著他忙碌殷勤的樣子，眼角有一絲滿足的喜悅。
片刻，林慶亮喜滋滋地過來，剛落座便道：“很多人到肯德基不開票，這簡直是替外企逃稅，是不愛國的表現。”
蘇彩霞對著高談闊論不感興趣，只是問道：“你這發票能報嗎？”
“能呀，怎麼不能，大小是個主任，即便八項規定之後，我也有辦法的。”林慶亮頗為得意。
這樣的一番言論似乎有點跑題了，林慶亮猛然發覺自己是來相親的，忙收住話題，道：“那什麼，叫孩子過來吃唄。”
“元寶，元寶過來。”彩霞呼喚道。
可是元寶在小遊樂場裡玩得不亦樂乎，根本無暇理會。
“先甭管他，讓他玩會兒。”彩霞不忍打攪孩子的興致。
“我的情況，小史應該跟你說過？”林慶亮單刀直入道。
小史算是媒人，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小史記的婚禮上，一個是女方的親友，一個是男方的親友。
蘇彩霞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林慶亮道：“我還是多說兩句，我呢，在雖然是街道辦主任，官不大，但管得還挺多的，平日裡會比較忙，應酬呀什麼的，這年頭公務員確實也不好當。
“在這個城市，還是吃得開的，自己的房子，按揭已經換完了，實際面積一百三，三口之家，住著是夠寬敞的。”
蘇彩霞點了點頭，顯然對林慶亮的情況都門兒清，也認可了，怯生生道：“我的情況，你也瞭解了吧。”
林慶亮道：“大概齊。小史說你離婚後出外打工打了幾年，把孩子寄在父母家，夠不容易的。”
彩霞大概沒吃飯，咬著一塊雞腿漢堡，突然間就簌簌地掉了雞腿粉屑，忙用紙巾擦了一下嘴角，道：“哎，一言難盡，不但苦，一些人還說不好聽的話。”
“此話怎講？”
“離婚的時候，家裡被他賭光了，還有一屁股債扔我頭上。”
彩霞道，“我既要養孩子，又要還債，托姐妹的福，去了蕉城給人看服裝店，可是工資連自己吃飯都不夠。
“後來聽說足浴店裡當技師工資高，便去寫了一手按摩，在足浴店裡幹了幾年，這才緩和過來。
“可是，有人看不起這個行業，就詆毀我，說幹的是不乾淨的事，我聽了都不想活了。”
彩霞說著眼角就閃著淚光了，“你該也不會嫌棄我幹過這樣低賤的活兒吧。”
林慶亮腦門子晃了晃，拿起一張餐巾紙給彩霞擦眼淚，遲疑道：“就是按摩腳部吧？”
“是的，腳部的每個穴道，都對應五臟六腑，完全說一種很健康的養生按摩。”蘇彩霞抽噎道。
“別傷心，有些人就是嘴賤。”林慶亮勸道。
“我不在乎這些，你告訴我了，它就不是個問題，對吧。
“我討厭的是撒謊的人，我前妻跟我離婚，就是因為她撒謊，明明跟男人去喝酒非得騙我在加班，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有人就會添油加醋說得很難聽，到時候你都不知道信誰的。”蘇彩霞道。
“哎，我又不是沒腦子，難道不相信自己人還能相信外人嗎？”林慶亮道，“你把手伸過來我看看。”
彩霞不明所以，放下漢堡，把手伸過來。林慶亮居然伸出鼻子，在他手上聞了聞。
“摁過腳算什麼，英雄不問出處。你看，你手上一點腳臭味都沒有，而且香噴噴的。”
林慶亮眼神裡露出疼愛，道：“往後要是跟我過日子，絕不會再去摁腳了。”
彩霞就是在那一瞬間忍不住抓住林慶亮的手，林慶亮也握住了她的手。兩人心撞在了一起，幸福就像炸雞的香味一樣彌漫開來。
“我沒什麼文化。”彩霞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道。
“不礙事，文化又不能當飯吃，我最看中的就是性格好，通情達理。”林慶亮道，“我前妻就是太有文化了，嫌我混得窩囊，一直想高攀，我跟文化還有仇呢。”
彩霞一聽，開心地笑了，又問道：“我是不是有點太胖？”
林慶亮特意打量了一下，道：“我不覺得，而且，胖一點有美感。那天小史的婚禮上，我看你是最漂亮的了。”
彩霞聽得都有點不好意思。
那天她參加婚禮，確實可以打扮了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即便是別人的婚禮，也讓她覺得鄭重和感動。
“你胡說，有那麼多漂亮的年輕姑娘呢。”彩霞笑道。
“年輕姑娘也不入我的眼呀，你呢，有生活的閱歷，成熟的味道，誰也代替不了。”林慶亮膽子也大了起來，說出了當天見到彩霞的真實感覺。
彩霞處於一種臨界點，仔細收拾打扮，十分有少婦韻味，可以看出年輕時是一個美女胚子。但如果不認真，很快就會變成一個身材有點臃腫，正要凋謝的女人。
沒想到林慶亮這麼注意自己，她被說得十分開心，露出少女一樣的羞澀，看來這樁親事八九不離十。
“我聽說你是在城裡租房子住，要不搬到我那裡去，住得舒服點。”林慶亮建議道。
“不，我可不是隨便的女人，只有你把我娶回家，我才會到你家去。”彩霞突然嚴肅道。
“對，這一點我倒是沒想到你的感受。”林慶亮這才發覺自己過於心急，有點尷尬了。
彩霞指著孩子，道：“對於孩子，你有什麼意見嗎？”
“這一點你放心，你過來的話，我把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白白得一個胖小子，何樂不為！”林慶亮差點就把胸脯拍得砰砰響，一副發誓的樣子。
“你能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彩霞道，“孩子明天就上小學了，我正擔心著落呢。”
“我們要結了婚，我那房子正是屬於附小片區，全市最好的小學，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太好了。”彩霞再次緊緊握住林慶亮的手，泣不成聲，“我等了這麼久，老天終於可憐我了。”
孩子的成長，在彩霞的心中，一直是天大的事。元寶還在遊樂園的塑膠球中興奮跑動，對於一切並無覺察。
小雨和蘇彩霞在新世紀百貨裡逛了一個下午，幾乎把專賣店裡的服裝都試了個遍，依舊沒有挑到中意的。
小雨是蘇彩霞的表妹，也是小史的新婚妻子，當然，也是蘇彩霞的媒人。兩口子新婚之後，晚上絮絮叨叨，總有說不完的話。
無意間，小雨就說起了舅舅林慶亮，說林慶亮離婚後獨身一人，一直想找個伴，親戚同事們也熱心，一心給他介紹，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用一句話來說，就是高不成低不就，要麼就嫌棄人家太土氣，要麼就嫌棄人家文化程度太高，駕馭不住，誰也不知道他心目中的女人是什麼樣。
小雨說，我表姐蘇彩霞也在找人呀，她文化程度不高，但人見過市面，也不土氣。
於是小夫妻撮合了一下，真的是無巧不成書，林慶亮居然在婚禮上注意到了蘇彩霞，因為那天蘇彩霞打扮得相當引人注目。
“你這麼挑剔，我看你到天黑都買不到的。”小雨有點不耐煩道。
“怎麼能不挑剔，你看我現在身材是不是好一些？”蘇彩霞把小雨的手拖到自己腰間。
小雨捏了一下，果然腰間的贅肉少了許多。
“身材好了，應該好挑衣服了，哪像你這麼磨磨唧唧的。”小雨道。
“你不懂，我以前一百三，現在剩下一百二了，一百一是我的目標。”
蘇彩霞解釋道，“以前的衣服我都要扔掉，現在買的衣服希望以後也可以穿，所以呢，又要合身，又要能再縮小。”
“那怎麼有這樣的衣服？”
“我告訴你，每件合適的衣服我都記在心上了，記上尺碼，可以網上淘。”
蘇彩霞道，“對了，你覺得我減到一百一，穿婚紗的效果怎麼樣？”
“那肯定美到爆了。”小雨道，“林舅舅真是又福氣，娶到一個大美人，我覺得他太老了，配不上你呀。”
“老一點沒什麼，關鍵是要人踏實，工作穩定。”蘇彩霞為林慶亮解脫道，“再說了，什麼樣的男人我沒見過，有個好皮囊管個屁用。”
“好了好了，你這麼滿意了，我的話算多餘。”小雨道，“看來你們的婚禮要大辦一場吧，讓那些老男人羡慕一下林舅舅。”
“哎，就這事我還跟他爭執過。我的意思是兩個都是離過婚的人，低調一點，把親戚叫來弄三五桌就行了。
“他說要弄十來桌至少，要不然他說跟朋友們沒法交待。”
“那有啥不好的，你現在這麼漂亮，跟回到十年前一樣，不大辦可對不住你呀。”
“哎，我總是惴惴不安，總覺得大肆操辦不好，再說，孩子都那麼大了。”
“你看國外電影裡，奉子成婚的，讓孩子提著婚紗，多洋氣，你可以嘗試一下。”
“去你的吧，看熱鬧不嫌事大。國外是國外，在我們這裡，這得多丟人。”
彩霞最後買了一件裙子，兩人沿著扶梯下來，因為五點鐘要去幼稚園接孩子，兩人分手道別。
還差一個小時，彩霞決定回家洗一洗，喝杯水，接完孩子一起到外邊吃飯。
小傢伙特別喜歡吃比薩、肯德基等洋速食，吃得手舞足蹈。彩霞看在眼裡，一陣幸福感就會湧上心頭。
進了光明巷，身後閃出一個人，叫道：“蘇彩霞。”
彩霞回頭看去，是一個中年男子，面相頗為和善，鬍子刮得一根不剩，頭髮整齊，只不過牙齒有點黃，穿著皮鞋長褲，手上拎個黑包，但並不認識。
“你是蘇彩霞吧？”黃牙男子再次確認。
蘇彩霞點了點頭。
“你原來是阪尾村的，是吧？”
彩霞雖然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心中有點不安，道：“你是哪位？”
黃牙男子露齒一笑，兩顆黃黃的板牙暴露無遺，“崔鞏生你知道吧，我是鞏生的哥哥。”
彩霞覺得鞏生這個名字既熟悉又陌生，一時想不起來，眼露茫然，黃牙男子道：“哎呀，他是阪頭村的，也在蕉城打過工，你也一樣吧。”
彩霞這才想起來，表情一緊，警惕道：“你你你，想幹什麼？”
黃牙男子笑了，打開黑色的公事包，道：“小事小事。”取了一張白條，指著上面的籤子，道：“這個是你的簽名沒錯吧，我替鞏生把這欠條給結清了。”
彩霞匆匆掃了一眼欠條，臉色白了，半天不語，顯然認可了是自己的簽名，當然也記起了這張欠條。
她腦子裡急速地運轉，最後打開自己的錢包，取了十塊錢遞過來。
黃牙男子道：“你開玩笑吧，是十萬，不是十塊。”
彩霞再次看了一眼欠條，慌了，叫道：“不對，這欠條被改過，就是十元。”
黃牙男子叫道：“你可真會說笑，十塊錢打什麼欠條，三歲小孩都不相信。”
彩霞急得都哭了，道：“怎麼有十萬，他一個打工仔，怎麼有十萬塊錢。”
“那我就不知道，反正他整天叫工頭拖欠工資什麼的，家裡老婆孩子還要我幫襯，誰知道他賺的錢幹嘛去了。”黃牙男子胸有成竹道。
“大哥，我求求你，這真的是一個誤會。”
“哎喲，那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欠他十塊錢的，看你這一身打扮，也不是寒磣的人呀。”
爭執了半天，一個說十塊，一個說十萬，誰也不相信誰。
“我也沒叫你一口氣還，是不是，你按揭還也是可以的。”黃牙男子耐心道，“總而言之，鞏生是走了，但是他還有老婆孩子，他的錢我一定會替他收回來的。”
彩霞也從驚慌中回過神來，突然聲嘶力竭道：“你要不信就算了，我是沒有十萬，也不欠十萬，你愛怎樣就怎樣。”
“沒關係，我有耐心。你如果不還呢，我就叫你老公還，忘了，你們還沒結婚，不過也快了，他叫林慶亮。”（原題：《白條謎案》，作者：李師江。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見過世面。妻子也覺得嫁得好，在娘家人裡極為硬氣，面子不小。
如今頂梁塌下來，怎一個悲戚了得。
崔鞏強的遺體還放在後廳，穿著壽衣，和尚要念經七天，超度靈魂。顯然這時候再來調查，有點殘忍，但是李安全已然不顧。
“那天他是幾點出去？”李安全問道。
“具體不太清楚，吃完晚飯後出門的，也就五點多吧，沒想到是進城。”崔妻回憶道。
“沒有說去幹什麼？”
“沒有呀，他做他的事，我也不瞭解，多年的夫妻了，放心得很。”
“當天晚上沒有回來，你不擔心嗎？”
“有打過手機，好像關機了，這種事也不少見。他的事多，有時候在朋友家或者城裡借宿，都是很正常的。
“有時候我會嘮叨幾句，他會說，‘我一大男人，你擔心啥呢。’我想也是，他幹的都是大事，我瞎操心什麼呢。”
崔妻說著說著就想起生前之事，眼淚就出來了。
“之前有沒有跟誰結仇啥的？”李安全問道。
“沒聽說，我們家老崔人緣好，處事不留手尾，應該沒啥仇人。”
“從你的感覺來說，他這麼著走了，你覺得正常嗎？”
“不正常呀，可是不正常我有啥辦法，我這家算是塌下來了。”
“你也覺得不正常，那肯定就有疑點，是不是，你想想，他身上有哪些事令你可疑的。
“舉個例子吧，比如說生前有沒有嘮叨某個人的名字，或者嘮叨某件放心不下的事？”
“他有嘮叨呀，說我應該出去旅遊，見見世面，否則呆在農村就跟雞一樣只會咕咕叫。可是沒等我出去旅遊，他就……”說著眼淚又嘩啦啦地下來了。
“哎。”李安全站了起來，覺得自己純粹是多管閒事，案件了了，還在這裡問七問八。
要是被所長發現多事，臭駡一頓是免不了，純粹是好奇心在作怪。
崔妻出來送李安全，在門口抹著眼淚道：“要說疑點，倒是有一件事，我們在收拾他的鞋子時候，在鞋墊底下發現了一張白條。”
“白條，怎麼會在鞋墊底下。”
“小時候他有個習慣，上城買東西，都把大張的鈔票喜歡放在鞋子裡。
“所以收拾鞋子的時候我就留了心，結果發現一張白條，現在想起，他藏在鞋子裡，應該是比較重要的東西。”
“白條在哪？”
“跟鞋子一塊扔了。”
此地的風俗，人死後，生前的衣物鞋子都是不乾淨的東西，要麼燒掉，要麼扔掉。
在村口的垃圾堆裡，兩袋垃圾並沒有被運走。
在崔妻的指點下，李安全從一個蛇皮袋裡掏出皮鞋，取出一張皺巴巴的字跡有點模糊的字條。
欠條
蘇彩霞欠崔鞏生十萬，長期有效。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
崔鞏生蘇彩霞
字跡歪歪扭扭，像蚯蚓爬出來的。兩人的簽字也各有千秋，都像長期不寫字的人，手生得很。
2.蘇彩霞
蘇彩霞牽著孩子到了肯德基二樓，把孩子放在小小的遊樂場裡。
孩子叫天寶，五歲，長得敦實，顯然平時很少來這種地方，滿眼驚奇，一見到滑滑梯，樂呵呵地跟在其他小朋友後面玩去了，倒也不認生。
手機響了，蘇彩霞說了一句，很快上來一個中年人，邊舉手機邊和蘇彩霞打招呼。
中年人叫林慶亮，是城南街道辦的主任。
蘇彩霞皮靴皮裙，上身是一件針織長袖，豐滿的身材使得針織衣都撐開了，稍作化妝，唇彩油量，雖然過於豔俗甚至略帶風塵，但不乏是一個打扮靚麗的少婦。
林慶亮身穿土黃色的夾克，發頂略突，與蘇彩霞一比，顯然畫風不對，略顯老土，但人還是顯得斯文。
“不好意思，倒是讓我遲到了。”林慶亮道歉道，“要吃什麼？”
“我隨便了，給孩子來份兒童套餐吧。”蘇彩霞道。
林慶亮拿了一大盤子飲料可樂，放在桌子上，道：“你先吃，我去開個發票。”
蘇彩霞看著他忙碌殷勤的樣子，眼角有一絲滿足的喜悅。
片刻，林慶亮喜滋滋地過來，剛落座便道：“很多人到肯德基不開票，這簡直是替外企逃稅，是不愛國的表現。”
蘇彩霞對著高談闊論不感興趣，只是問道：“你這發票能報嗎？”
“能呀，怎麼不能，大小是個主任，即便八項規定之後，我也有辦法的。”林慶亮頗為得意。
這樣的一番言論似乎有點跑題了，林慶亮猛然發覺自己是來相親的，忙收住話題，道：“那什麼，叫孩子過來吃唄。”
“元寶，元寶過來。”彩霞呼喚道。
可是元寶在小遊樂場裡玩得不亦樂乎，根本無暇理會。
“先甭管他，讓他玩會兒。”彩霞不忍打攪孩子的興致。
“我的情況，小史應該跟你說過？”林慶亮單刀直入道。
小史算是媒人，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小史記的婚禮上，一個是女方的親友，一個是男方的親友。
蘇彩霞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林慶亮道：“我還是多說兩句，我呢，在雖然是街道辦主任，官不大，但管得還挺多的，平日裡會比較忙，應酬呀什麼的，這年頭公務員確實也不好當。
“在這個城市，還是吃得開的，自己的房子，按揭已經換完了，實際面積一百三，三口之家，住著是夠寬敞的。”
蘇彩霞點了點頭，顯然對林慶亮的情況都門兒清，也認可了，怯生生道：“我的情況，你也瞭解了吧。”
林慶亮道：“大概齊。小史說你離婚後出外打工打了幾年，把孩子寄在父母家，夠不容易的。”
彩霞大概沒吃飯，咬著一塊雞腿漢堡，突然間就簌簌地掉了雞腿粉屑，忙用紙巾擦了一下嘴角，道：“哎，一言難盡，不但苦，一些人還說不好聽的話。”
“此話怎講？”
“離婚的時候，家裡被他賭光了，還有一屁股債扔我頭上。”
彩霞道，“我既要養孩子，又要還債，托姐妹的福，去了蕉城給人看服裝店，可是工資連自己吃飯都不夠。
“後來聽說足浴店裡當技師工資高，便去寫了一手按摩，在足浴店裡幹了幾年，這才緩和過來。
“可是，有人看不起這個行業，就詆毀我，說幹的是不乾淨的事，我聽了都不想活了。”
彩霞說著眼角就閃著淚光了，“你該也不會嫌棄我幹過這樣低賤的活兒吧。”
林慶亮腦門子晃了晃，拿起一張餐巾紙給彩霞擦眼淚，遲疑道：“就是按摩腳部吧？”
“是的，腳部的每個穴道，都對應五臟六腑，完全說一種很健康的養生按摩。”蘇彩霞抽噎道。
“別傷心，有些人就是嘴賤。”林慶亮勸道。
“我不在乎這些，你告訴我了，它就不是個問題，對吧。
“我討厭的是撒謊的人，我前妻跟我離婚，就是因為她撒謊，明明跟男人去喝酒非得騙我在加班，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有人就會添油加醋說得很難聽，到時候你都不知道信誰的。”蘇彩霞道。
“哎，我又不是沒腦子，難道不相信自己人還能相信外人嗎？”林慶亮道，“你把手伸過來我看看。”
彩霞不明所以，放下漢堡，把手伸過來。林慶亮居然伸出鼻子，在他手上聞了聞。
“摁過腳算什麼，英雄不問出處。你看，你手上一點腳臭味都沒有，而且香噴噴的。”
林慶亮眼神裡露出疼愛，道：“往後要是跟我過日子，絕不會再去摁腳了。”
彩霞就是在那一瞬間忍不住抓住林慶亮的手，林慶亮也握住了她的手。兩人心撞在了一起，幸福就像炸雞的香味一樣彌漫開來。
“我沒什麼文化。”彩霞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道。
“不礙事，文化又不能當飯吃，我最看中的就是性格好，通情達理。”林慶亮道，“我前妻就是太有文化了，嫌我混得窩囊，一直想高攀，我跟文化還有仇呢。”
彩霞一聽，開心地笑了，又問道：“我是不是有點太胖？”
林慶亮特意打量了一下，道：“我不覺得，而且，胖一點有美感。那天小史的婚禮上，我看你是最漂亮的了。”
彩霞聽得都有點不好意思。
那天她參加婚禮，確實可以打扮了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即便是別人的婚禮，也讓她覺得鄭重和感動。
“你胡說，有那麼多漂亮的年輕姑娘呢。”彩霞笑道。
“年輕姑娘也不入我的眼呀，你呢，有生活的閱歷，成熟的味道，誰也代替不了。”林慶亮膽子也大了起來，說出了當天見到彩霞的真實感覺。
彩霞處於一種臨界點，仔細收拾打扮，十分有少婦韻味，可以看出年輕時是一個美女胚子。但如果不認真，很快就會變成一個身材有點臃腫，正要凋謝的女人。
沒想到林慶亮這麼注意自己，她被說得十分開心，露出少女一樣的羞澀，看來這樁親事八九不離十。
“我聽說你是在城裡租房子住，要不搬到我那裡去，住得舒服點。”林慶亮建議道。
“不，我可不是隨便的女人，只有你把我娶回家，我才會到你家去。”彩霞突然嚴肅道。
“對，這一點我倒是沒想到你的感受。”林慶亮這才發覺自己過於心急，有點尷尬了。
彩霞指著孩子，道：“對於孩子，你有什麼意見嗎？”
“這一點你放心，你過來的話，我把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白白得一個胖小子，何樂不為！”林慶亮差點就把胸脯拍得砰砰響，一副發誓的樣子。
“你能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彩霞道，“孩子明天就上小學了，我正擔心著落呢。”
“我們要結了婚，我那房子正是屬於附小片區，全市最好的小學，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太好了。”彩霞再次緊緊握住林慶亮的手，泣不成聲，“我等了這麼久，老天終於可憐我了。”
孩子的成長，在彩霞的心中，一直是天大的事。元寶還在遊樂園的塑膠球中興奮跑動，對於一切並無覺察。
小雨和蘇彩霞在新世紀百貨裡逛了一個下午，幾乎把專賣店裡的服裝都試了個遍，依舊沒有挑到中意的。
小雨是蘇彩霞的表妹，也是小史的新婚妻子，當然，也是蘇彩霞的媒人。兩口子新婚之後，晚上絮絮叨叨，總有說不完的話。
無意間，小雨就說起了舅舅林慶亮，說林慶亮離婚後獨身一人，一直想找個伴，親戚同事們也熱心，一心給他介紹，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用一句話來說，就是高不成低不就，要麼就嫌棄人家太土氣，要麼就嫌棄人家文化程度太高，駕馭不住，誰也不知道他心目中的女人是什麼樣。
小雨說，我表姐蘇彩霞也在找人呀，她文化程度不高，但人見過市面，也不土氣。
於是小夫妻撮合了一下，真的是無巧不成書，林慶亮居然在婚禮上注意到了蘇彩霞，因為那天蘇彩霞打扮得相當引人注目。
“你這麼挑剔，我看你到天黑都買不到的。”小雨有點不耐煩道。
“怎麼能不挑剔，你看我現在身材是不是好一些？”蘇彩霞把小雨的手拖到自己腰間。
小雨捏了一下，果然腰間的贅肉少了許多。
“身材好了，應該好挑衣服了，哪像你這麼磨磨唧唧的。”小雨道。
“你不懂，我以前一百三，現在剩下一百二了，一百一是我的目標。”
蘇彩霞解釋道，“以前的衣服我都要扔掉，現在買的衣服希望以後也可以穿，所以呢，又要合身，又要能再縮小。”
“那怎麼有這樣的衣服？”
“我告訴你，每件合適的衣服我都記在心上了，記上尺碼，可以網上淘。”
蘇彩霞道，“對了，你覺得我減到一百一，穿婚紗的效果怎麼樣？”
“那肯定美到爆了。”小雨道，“林舅舅真是又福氣，娶到一個大美人，我覺得他太老了，配不上你呀。”
“老一點沒什麼，關鍵是要人踏實，工作穩定。”蘇彩霞為林慶亮解脫道，“再說了，什麼樣的男人我沒見過，有個好皮囊管個屁用。”
“好了好了，你這麼滿意了，我的話算多餘。”小雨道，“看來你們的婚禮要大辦一場吧，讓那些老男人羡慕一下林舅舅。”
“哎，就這事我還跟他爭執過。我的意思是兩個都是離過婚的人，低調一點，把親戚叫來弄三五桌就行了。
“他說要弄十來桌至少，要不然他說跟朋友們沒法交待。”
“那有啥不好的，你現在這麼漂亮，跟回到十年前一樣，不大辦可對不住你呀。”
“哎，我總是惴惴不安，總覺得大肆操辦不好，再說，孩子都那麼大了。”
“你看國外電影裡，奉子成婚的，讓孩子提著婚紗，多洋氣，你可以嘗試一下。”
“去你的吧，看熱鬧不嫌事大。國外是國外，在我們這裡，這得多丟人。”
彩霞最後買了一件裙子，兩人沿著扶梯下來，因為五點鐘要去幼稚園接孩子，兩人分手道別。
還差一個小時，彩霞決定回家洗一洗，喝杯水，接完孩子一起到外邊吃飯。
小傢伙特別喜歡吃比薩、肯德基等洋速食，吃得手舞足蹈。彩霞看在眼裡，一陣幸福感就會湧上心頭。
進了光明巷，身後閃出一個人，叫道：“蘇彩霞。”
彩霞回頭看去，是一個中年男子，面相頗為和善，鬍子刮得一根不剩，頭髮整齊，只不過牙齒有點黃，穿著皮鞋長褲，手上拎個黑包，但並不認識。
“你是蘇彩霞吧？”黃牙男子再次確認。
蘇彩霞點了點頭。
“你原來是阪尾村的，是吧？”
彩霞雖然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心中有點不安，道：“你是哪位？”
黃牙男子露齒一笑，兩顆黃黃的板牙暴露無遺，“崔鞏生你知道吧，我是鞏生的哥哥。”
彩霞覺得鞏生這個名字既熟悉又陌生，一時想不起來，眼露茫然，黃牙男子道：“哎呀，他是阪頭村的，也在蕉城打過工，你也一樣吧。”
彩霞這才想起來，表情一緊，警惕道：“你你你，想幹什麼？”
黃牙男子笑了，打開黑色的公事包，道：“小事小事。”取了一張白條，指著上面的籤子，道：“這個是你的簽名沒錯吧，我替鞏生把這欠條給結清了。”
彩霞匆匆掃了一眼欠條，臉色白了，半天不語，顯然認可了是自己的簽名，當然也記起了這張欠條。
她腦子裡急速地運轉，最後打開自己的錢包，取了十塊錢遞過來。
黃牙男子道：“你開玩笑吧，是十萬，不是十塊。”
彩霞再次看了一眼欠條，慌了，叫道：“不對，這欠條被改過，就是十元。”
黃牙男子叫道：“你可真會說笑，十塊錢打什麼欠條，三歲小孩都不相信。”
彩霞急得都哭了，道：“怎麼有十萬，他一個打工仔，怎麼有十萬塊錢。”
“那我就不知道，反正他整天叫工頭拖欠工資什麼的，家裡老婆孩子還要我幫襯，誰知道他賺的錢幹嘛去了。”黃牙男子胸有成竹道。
“大哥，我求求你，這真的是一個誤會。”
“哎喲，那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欠他十塊錢的，看你這一身打扮，也不是寒磣的人呀。”
爭執了半天，一個說十塊，一個說十萬，誰也不相信誰。
“我也沒叫你一口氣還，是不是，你按揭還也是可以的。”黃牙男子耐心道，“總而言之，鞏生是走了，但是他還有老婆孩子，他的錢我一定會替他收回來的。”
彩霞也從驚慌中回過神來，突然聲嘶力竭道：“你要不信就算了，我是沒有十萬，也不欠十萬，你愛怎樣就怎樣。”
“沒關係，我有耐心。你如果不還呢，我就叫你老公還，忘了，你們還沒結婚，不過也快了，他叫林慶亮。”（原題：《白條謎案》，作者：李師江。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