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涼兮 | 禁止轉載
1.阿正
鄧文在清早打來電話， 叫我去見一個死人。
乍醒的困倦被瞬間驚醒， 我掛斷電話，
此刻已是淩晨5點， 一道閃電劃破了陰沉的天色， 隨之而來的驚雷在頭頂炸響， 而雨勢也絲毫沒有減小的趨勢。
豆子似地砸在青磚瓦上， 啪啪啦啦的聲響， 像是風雲詭動的前奏曲。
天色雖然剛明， 還是滂沱的下雨天， 但村民們起得顯然比平時要早， 村裡像發生了什麼喜事似的， 處處有隱忍的興奮和議論。
正在做飯的女人聽見腳步聲， 連忙拿著鍋鏟從廚屋裡竄出， 目送我走過她家的大門；
三四個小孩子在後面追上來呼嘯前去， 傘尖的雨水和地上的稀泥一起濺在衣服上， 弄了我滿身的泥漿；
一個拿著蛇皮口袋的大叔開門出來， 一邊穿鞋一邊對著屋裡喊：“我也去看看熱鬧， 大蔥我帶著去村委會裡剝啊！”
抵達村委會的時候， 人群已經裡裡外外包了三層， 我勉強找到一條縫隙， 視線從一個瘦高個的耳旁投進去。
不知是村委會大堂裡的燈光有點發昏， 還是被張老爹的大煙槍給熏久了， 白床單變成了土黃色， 屍體被覆蓋在下麵， 軟趴趴地布料把四肢的形狀凸出來， 一個無頭的大字呈現在眾人面前。
除此之外看不到屍體的真容， 我也並不打算擠到前面去。
昨晚從村主任張科家回來後， 又陪著村支書王達喝了幾杯千日醉， 到現在還頭昏腦漲。
再加上在睡夢中得知村裡出現了這樣的事， 緊繃的神經一刻也沒有鬆弛下來， 比起興致勃勃來看熱鬧的村民們， 我真的不想再對身體發出任何一個指令了。
“啊！”
我前面的瘦子伸手揭開了遮屍布， 頓時尖叫一聲。
“是一具無頭男屍， 我在村口四周都找過了， 沒發現腦袋。 ”張老爹不高興地瞥了一眼驚魂未定的那傢伙， 沉聲道：“你瞎咋呼什麼， 不就是個死人麼？”
瘦高個兒連忙後退了幾步， 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轉頭見我在身後， 伸手就要來攀我的肩， “阿正你來了， 村支書和主任都沒到， 你說這怎麼辦吧。 ”
我沒好氣地躲開這傢伙的手， “村幹部們一個都還沒來， 你先把我一個村官助理叫過來幹什麼？我能做什麼主？”
給我打電話的鄧文， 就是眼前的瘦高個兒， 長長的馬臉上偏生了一對大牛眼， 鷹鉤鼻子寬額頭， 精瘦精瘦的身板兒， 海拔卻有1米8左右。
行事作風活像一隻滑不溜秋的鰱魚， 在這個一潭死水的木杆村裡，
但憑著一張三寸不爛之舌， 竟也在村民中間頗具威望。
可我一見他這股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勁兒， 就想把鞋子拍到那張馬臉上去。
“你是我們這裡的唯一的大學生， 雖然不是本村人吧， 但好歹也是個管事的， 村支書們一時半會還不會來， 不找你找誰？”
沒等我回話， 鄧文便自顧自轉向角落裡的張小手， “你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 那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
張小手從張老爹的懷裡鑽出腦袋， 哆嗦著說：“今天我趕早去鎮上， 天還沒亮就到了村口。
“那時候霧氣正升起來， 看不太仔細， 只見有個人躺在村口的鎮山石上， 四仰八叉倒臥著， 雙腳對著村外。
“等我走近了看，
“我當時嚇蒙了神， 都不知道要去喊人， 只一個勁兒地跑回來找爺爺了。 ”
“沒了腦袋， 就沒法確定這死者身份， 他怎麼會出現在咱們村口呢。 ”鄧文摸著下巴自言自語， 大牛眼睛卻盯著我看。
我知道他是在和我說話， 可我並不打算回應他。
“怎麼回事？”
村支書王達出現在大堂門口， 直接朝屍體奔過去。
這位已經連任了兩屆的資深書記， 在我來這兒供職的兩年裡， 從沒見他走路有這麼快， 氣喘得有這麼不勻， 頭髮有這麼雜亂無章。
他嚴肅的神情， 把我從半夢半醒的狀態裡徹底給扯了出來， 我漸漸預感到大事不妙， 難道死的是我們村裡人？或者是書記認識的人？
王達看著屍體，臉色漸漸由紅轉白，明明是濕冷的下雨天，他油光的大額頭上，卻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子。
這位在木杆村中頗有威望的村支書，向來在公眾場合處變不驚，頭髮梳得根根抖擻，首長水杯從不離身，書記助理也是標配，面面俱到頗有村官風範。
怎的今天，面對一個死人會怕成這幅狼狽神情。
他的視線停留在屍體上，除了前胸的創口，屍身沒有其他的致命傷，我猜，真正致死的傷口，應該在消失不見的頭部吧。
看著王達陰沉的神情，在場的人都安靜下來，靜等著書記的安排。
王達圍著屍體的轉了兩圈，但越轉，眉心就擰巴得越加變形，在一干人等屏氣凝神的注視下，他一拳頭狠狠砸在桌子上，“馬上通知村民，調查村內是否有符合條件的人失蹤，再查一下有男人外出的人家，家屬趕快聯繫。
“我們確定一下，死者是不是本村人。”
“對！大家趕緊行動，阿正，你去廣播室裡通知一下，事態緊急啊。”
我轉過頭，看見村主任張科也擠在人群中，擋著他的幾個人聽到聲音，立馬騰出一條路來，把他讓到了最前面。
張科雖然長得又胖又矮，人沒先到肚子當道，站在人群裡自然被淹沒其中，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威嚴和人氣。
雖然他不像村支書王達那樣，在群眾面前不怒自威，但一口的官腔，一口地為民服務，也能將村民們連唬帶騙，使得人人都死心塌地，擁護他這個村主任。
村支書王達慘白的臉色，依然沒恢復過來，也沒理會才抵達的張科，自顧從口袋裡掏根香煙來。
我習慣性捏著打火機湊上前去，點煙的時候，我見到他手腕上有條暗紅色的口子，雖然隱在袖口下，但還是被我一眼看到了。
“王書記你手受傷了？要不要我幫你包紮一下？”
“不……不用了，沒多大點事。”王達慌忙躲開我的手，將衣袖往扯出來，蓋住了傷口。
我心中不由惴惴，這馬屁可能拍到馬蹄子上了，按他這遮遮掩掩的架勢，難道昨天夜裡，村支書兩口子又打架了？
“誰讓你們把屍體抬到村委會來的？”王達突然轉頭掃視一群人群，最終把視線落在我身上。
“大早上把一具死屍弄到村委會裡，如果不是我們村出的人，會招惹多少不必要的麻煩，你也不管管？”
按照以往的經驗，我並不打算立即解釋什麼，只配合著書記的訓斥頻頻點頭。
始作俑者張老爹有些坐不住，騰地從角落裡站起來反駁：“我不知道什麼麻煩不麻煩，我做了一輩子的陰陽師傅，就見不得有人橫屍野外！”
主任張科和村支書王達交換了一下眼神，他立刻會意，“哼……惹上了人命案，我們村今年的文明村競選就徹底沒戲了。”他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最終將眼神落在張老爹臉上。
“張老爹啊……你怎麼就不明白我們的苦心呢。
“像我們這樣大山溝裡的村子，公路不通，交通閉塞，要資源沒資源，要發展沒發展，什麼先進村，致富村我們是評選不上了。
“那我們總可以競爭一下文明村吧，不然怎麼給上級留下好印象，怎麼抓住機遇脫貧致富？”
“可是死了人就是死了人，總不能啥都不管吧？”
我趕緊扯了扯張小手的衣服，示意他別再插嘴，可好像有點來不及了。
明明他的這句話比蚊子聲還小，卻被鄧文聽到了耳朵裡，他那雙大牛眼滴溜溜一轉，即刻接下話頭。
“對呀，總不能放任不管吧，現在是不是本村人還說不定呢，就算不是，也應該暫放屍體，保護現場，報警讓城裡的公安來處理呀。”
我惴惴不安地瞄了一眼王達，他的臉色比我想像得還要黑上幾分。
“交個公安來處理？昨天的一場夜雨把所有的痕跡都沖刷乾淨了，今天你們擅自挪動屍體又破壞了線索，公安來了怎麼查？
“到頭來把我們村的所有人都當成殺人犯，一個個抓去審問，審不出就關監獄，害了大傢伙兒吃牢飯不說，對於我們村那是多壞的影響！”
王達的一番振振有詞起了作用，張老爹有些愧疚自己的一時衝動，便軟下臉來問：“依書記的意思，現在怎麼辦好呢？”
“如果弄清楚死者不是本村人，那就不關木杆村什麼事，大傢伙乾脆齊心協力，挖個坑把屍體埋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要是有人來查，我們一口咬定不知道就行了，反正人又不是我們殺的，頂多就是私藏屍體而已，法不責眾嘛。
“只要大家都不說，就算是公安局來了，又能拿我們怎樣！”
“對對對……王書記這個主意好。”
主任張科立即贊成，仿佛怕有人出聲反對似的，連忙轉身說道：“咱只能這樣做，才能保證木杆村毫無污點地參加評選，這可關係到咱們村每家每戶的實際利益，誰不保密，誰就是跟我們全村人過不去！”
我覺得今天張科有點奇怪，平時他雖然官腔打得多，但從沒如此激進過，不……不是張科奇怪，是大家都有點奇怪呢。
鄧文冷哼一聲，“是呢！這種集體犯罪的事，你們帶的頭還少麼？”
“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鄧文抬頭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最終把視線落在我身上。
“我什麼意思，在場的大傢伙裡，恐怕只有阿正這個外來人不知道我什麼意思吧！”（原題：《我知道你做了什麼》，作者：涼兮。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王達看著屍體，臉色漸漸由紅轉白，明明是濕冷的下雨天，他油光的大額頭上，卻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子。
這位在木杆村中頗有威望的村支書，向來在公眾場合處變不驚，頭髮梳得根根抖擻，首長水杯從不離身，書記助理也是標配，面面俱到頗有村官風範。
怎的今天，面對一個死人會怕成這幅狼狽神情。
他的視線停留在屍體上，除了前胸的創口，屍身沒有其他的致命傷，我猜，真正致死的傷口，應該在消失不見的頭部吧。
看著王達陰沉的神情，在場的人都安靜下來，靜等著書記的安排。
王達圍著屍體的轉了兩圈，但越轉，眉心就擰巴得越加變形，在一干人等屏氣凝神的注視下，他一拳頭狠狠砸在桌子上，“馬上通知村民，調查村內是否有符合條件的人失蹤，再查一下有男人外出的人家，家屬趕快聯繫。
“我們確定一下，死者是不是本村人。”
“對！大家趕緊行動，阿正，你去廣播室裡通知一下，事態緊急啊。”
我轉過頭，看見村主任張科也擠在人群中，擋著他的幾個人聽到聲音，立馬騰出一條路來，把他讓到了最前面。
張科雖然長得又胖又矮，人沒先到肚子當道，站在人群裡自然被淹沒其中，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威嚴和人氣。
雖然他不像村支書王達那樣，在群眾面前不怒自威，但一口的官腔，一口地為民服務，也能將村民們連唬帶騙，使得人人都死心塌地，擁護他這個村主任。
村支書王達慘白的臉色，依然沒恢復過來，也沒理會才抵達的張科，自顧從口袋裡掏根香煙來。
我習慣性捏著打火機湊上前去，點煙的時候，我見到他手腕上有條暗紅色的口子，雖然隱在袖口下，但還是被我一眼看到了。
“王書記你手受傷了？要不要我幫你包紮一下？”
“不……不用了，沒多大點事。”王達慌忙躲開我的手，將衣袖往扯出來，蓋住了傷口。
我心中不由惴惴，這馬屁可能拍到馬蹄子上了，按他這遮遮掩掩的架勢，難道昨天夜裡，村支書兩口子又打架了？
“誰讓你們把屍體抬到村委會來的？”王達突然轉頭掃視一群人群，最終把視線落在我身上。
“大早上把一具死屍弄到村委會裡，如果不是我們村出的人，會招惹多少不必要的麻煩，你也不管管？”
按照以往的經驗，我並不打算立即解釋什麼，只配合著書記的訓斥頻頻點頭。
始作俑者張老爹有些坐不住，騰地從角落裡站起來反駁：“我不知道什麼麻煩不麻煩，我做了一輩子的陰陽師傅，就見不得有人橫屍野外！”
主任張科和村支書王達交換了一下眼神，他立刻會意，“哼……惹上了人命案，我們村今年的文明村競選就徹底沒戲了。”他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最終將眼神落在張老爹臉上。
“張老爹啊……你怎麼就不明白我們的苦心呢。
“像我們這樣大山溝裡的村子，公路不通，交通閉塞，要資源沒資源，要發展沒發展，什麼先進村，致富村我們是評選不上了。
“那我們總可以競爭一下文明村吧，不然怎麼給上級留下好印象，怎麼抓住機遇脫貧致富？”
“可是死了人就是死了人，總不能啥都不管吧？”
我趕緊扯了扯張小手的衣服，示意他別再插嘴，可好像有點來不及了。
明明他的這句話比蚊子聲還小，卻被鄧文聽到了耳朵裡，他那雙大牛眼滴溜溜一轉，即刻接下話頭。
“對呀，總不能放任不管吧，現在是不是本村人還說不定呢，就算不是，也應該暫放屍體，保護現場，報警讓城裡的公安來處理呀。”
我惴惴不安地瞄了一眼王達，他的臉色比我想像得還要黑上幾分。
“交個公安來處理？昨天的一場夜雨把所有的痕跡都沖刷乾淨了，今天你們擅自挪動屍體又破壞了線索，公安來了怎麼查？
“到頭來把我們村的所有人都當成殺人犯，一個個抓去審問，審不出就關監獄，害了大傢伙兒吃牢飯不說，對於我們村那是多壞的影響！”
王達的一番振振有詞起了作用，張老爹有些愧疚自己的一時衝動，便軟下臉來問：“依書記的意思，現在怎麼辦好呢？”
“如果弄清楚死者不是本村人，那就不關木杆村什麼事，大傢伙乾脆齊心協力，挖個坑把屍體埋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要是有人來查，我們一口咬定不知道就行了，反正人又不是我們殺的，頂多就是私藏屍體而已，法不責眾嘛。
“只要大家都不說，就算是公安局來了，又能拿我們怎樣！”
“對對對……王書記這個主意好。”
主任張科立即贊成，仿佛怕有人出聲反對似的，連忙轉身說道：“咱只能這樣做，才能保證木杆村毫無污點地參加評選，這可關係到咱們村每家每戶的實際利益，誰不保密，誰就是跟我們全村人過不去！”
我覺得今天張科有點奇怪，平時他雖然官腔打得多，但從沒如此激進過，不……不是張科奇怪，是大家都有點奇怪呢。
鄧文冷哼一聲，“是呢！這種集體犯罪的事，你們帶的頭還少麼？”
“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鄧文抬頭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最終把視線落在我身上。
“我什麼意思，在場的大傢伙裡，恐怕只有阿正這個外來人不知道我什麼意思吧！”（原題：《我知道你做了什麼》，作者：涼兮。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