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城，暮春時節，柳絮紛飛。安國公府門前，人聲鼎沸，喧鬧非凡。一頂華貴的馬車緩緩駛出，車門緩緩打開，柳綺梅款步下車，袂飄飄，宛若仙子。

柳綺梅，安國公府的二小姐，自才貌雙全，卻因與武侯胡悅訂親而被拒。此刻，卻主請纓，求得京兆府武侯長一職，誓要在這朝堂之上，為自己正名。

“小姐，真不帶人嗎？”家丁護衛面擔憂，他們生怕柳綺梅在朝堂上欺負。

柳綺梅冷笑一聲，揮揮手讓他們退下。“欺負？還不知誰欺負呢。”轉看向馮劫，“馮伯，給我挑一件兵。”

馮劫連忙從車取出長短不一的兵，長弓短弩、大刀利劍、紅纓槍應有盡有，甚至連暗都有。

“小姐，您這是去應卯，還是去賣兵？”柳綺梅無奈地說道。

“用自己家的，這不是浪費嗎？”柳綺梅說著，目掃過這些兵，最終落在了橫刀上。

“馮伯，就這件吧。”柳綺梅指了指橫刀，轉走向馬車。

“小姐，總得換服吧？穿男裝如何？”碧琪跟在柳綺梅后，遞來一件青綠的男式半臂長袍。

“太丑。”柳綺梅毫不猶豫地拒絕。

鉆進馬車，連碧琪都未能跟隨。

碧琪著遠去的馬車，心中滿是擔憂。的小姐真慘，昨晚翻來覆去熬到丑時才睡，今早又要去京兆府應卯。那些武侯不是家跋扈子弟，就是狠辣的不良人，哪個好打發？

柳綺梅先到吏部領了就職文書，然后來到京兆府。劉墨軒正在看一份卷宗，見柳綺梅到來，驚訝地接過文書，仔細看完，問道：“小姐不怕？”

“有什麼可怕的？”柳綺梅施施然道。

劉墨軒點頭：“那你自己去吧。”

劉墨軒不擅長同人打道，特別是人。他有些擔心柳綺梅，但更多的，是期待。

武侯鋪位于京兆府旁邊，是個小衙門，負責京都的晝夜巡查。武侯們大多在值守，留下等待新任武侯長的是十位隊長。

柳綺梅穿赤霞紅，披一件羽紗面白狐貍薄氅避寒，頭頂束著單刀半翻髻，只一支多寶花神簪。

推門進去，院空無一人。按例，各位武侯隊長需要在這裏迎接新任武侯長，聽訓話、表忠心。

柳綺梅在武侯鋪轉了一圈，悉地形設施。這裏前后兩道門，十來個屋子，最大的客廳有七間，能容納數十人。后院有一個寬闊的校場，裏面刀齊全，立著梅花樁。

最外面的梅花樁上綁著一個年，他約莫十七八歲，武侯服被鞭子打爛，出一道紅印。不知是不是暈過去了，此時低垂著頭。

柳綺梅負手走過去，懷疑這是第二個下馬威。

“喂，”拿月月紅的花枝輕輕拍打年的臉，“你醒醒。”

年幽幽醒轉，迷茫憂郁的眼睛看著柳綺梅，干燥起皮的了，聲音沙啞。

“你是……”

“我是你的新上司，”柳綺梅道，“你是誰？”

聽說是新上司，年猛地迷糊過來，他的眼睛瞪大，掛著痕的臉出恐懼的表，喊道：“武侯長，快，快跑！”

伴隨著年這句話，原本安靜的校場忽然響起整齊劃一的軍械聲。那聲音來自高大的圍墻，來自屋檐，來自向柳綺梅飛來的弩箭。

“抓賊啦！”

穿黑圓領缺袍，臂飾豸樣圖紋的武侯們一面大喊，一面出了手中的箭矢。

“哪兒來的賊？”柳綺梅抓住搭在肩上的薄氅，飛速旋轉裹住一支箭，又靠靈巧的形躲避著，問道。

“我就是那個賊。”被綁的年哭喊著道。

這不是抓賊，賊已經被抓住了，他們這麼做，是要用抓賊的名義，嚇跑柳綺梅。

這才是今日的下馬威，是不敢忤逆圣意的他們，想出的法子。

柳綺梅若負傷，他們大可以說是為了捉賊。柳綺梅若不小心死了，他們也找好了替死鬼。

箭矢流星般從柳綺梅前飛過，被綁的年嚇得大喊大，柳綺梅躲過一支，看到遠有兩支箭撞在一起改變軌跡，朝著年直直飛來。

可以躲開，反正這年說不定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但他示警了。

為了那句示警，可以——

柳綺梅出手，電石火間，抓住了那支箭。

這作迅疾爽利，的紅在梅花樁前飛揚，像一朵在幽冥盛開的花。

柳綺梅生氣了。

扔下手中的薄氅，一手握著那支箭，一手握著月月紅，飛躍而起，踩著梅花樁躲避最后一支箭，然后向武侯們撲去。

不就是要打嗎？

凡是靠近柳綺梅的武侯，無不節節敗退。

箭矢劃破武侯的臉，短靴踹在薄甲上，你要箭我便按住你的弓，你要拔刀，這把刀——是我的了。

柳綺梅搶奪過一把橫刀。

那刀華貴，刀鞘裝飾著飛云走，銀地鎏金的刀柄上，綁一串瑩亮的藍綠琉璃。

被搶走刀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人，他劍眉英武、眼神銳利，因為兵被奪，惱怒地搶過別人的刀，向柳綺梅砍來。

他親自迎戰，其余武侯便退到一邊，大聲呼喝著助威。

柳綺梅沒有用刀刃。

是來立威的，不是來殺人的。

紅旋轉，頭頂的發髻紋不，柳綺梅揮刀，刀背擊打青年人的肩膀、胳膊、手腕。

“啪啪啪”三刀，那男人手裏的兵掉落，柳綺梅已近上前，飄飛的披帛纏繞著，綁住了男人的脖子。

柳綺梅像牽著一條狗，把披帛的另一頭丟上房梁，跳起握，只使勁兒一拉，那青年便被拉得懸在空中。雙晃，宛如要吊死一般。

那青年雙手抓住披帛，唯恐被勒死，臉已經變紫。

“放開——放開我！”

他嘶啞著嚨喊，柳綺梅清亮的眼眸掃視四周，問道“你們知錯嗎？”

武侯鋪的校場一片靜謐。

不過武侯鋪外，有人在小聲地商量。

那是一群京兆府的衙役。

“咱們要進去救人嗎？”

“府尹大人說了，讓咱們來保護葉小姐。葉小姐需要保護嗎？”一個人問道。

“不需要，不需要。”幾個衙役幸災樂禍地向裏看，覺得熱沸騰。

“讓這些人也嘗嘗被欺負的滋味，特別是那個白羨魚，仗著他爹本事大，就知道在這裏耍橫。”

“對！”為首的衙役起，“收工！”說完又走回來，“不，看完熱鬧再收工。”

武侯們已經丟下兵，單膝跪地。

柳綺梅冷哼一聲，道“你們誰是領頭的？”

一個武侯小心地出手，指了指房梁上吊著的青年。

柳綺梅向上看一眼，顯然不想跟那青年說太多話。

“你們的上任武侯長是誰？”又問。

聽說圣上指了做武侯長，原來的武侯長就被降級做了隊長。

武侯們齊齊抬頭，再次看向房梁上吊著的青年。

好吧，怎麼都躲不開你。

柳綺梅松手，那青年摔在地上，他倒是臉皮厚，一面喊疼一面解開披帛，大罵道“圣上派你來，是要你毆殺人命的嗎？”

柳綺梅揚起刀，他便僵地轉過頭，又罵那些部下。

“還有你們？是被誰買通了嗎？箭不準，打人也不用力！”

武侯們各個垂著頭，不敢言語。

“得了，”柳綺梅用那把刀削著月月紅的短刺，抬起頭道，“咱們說說規矩。”

“這武侯鋪的規矩，是我定的。”青年喊道。

“你們還聽他的嗎？”柳綺梅問。

武侯們嘆了口氣，便齊齊搖頭。

“好，”柳綺梅道，“你們出去通知，半個時辰，十位武侯隊長，我都要見到。誰不來，便擇選新人晉位補缺。武侯隊長不見得要升做武侯長，你們誰做得好，我到陛下那裏請旨，調你們到府兵、到軍那裏做部帥，宗耀祖。你們誰再敢像今日這樣放肆，我就讓你走不出武侯鋪的門。”

說著輕輕搖晃削干凈花刺的月月紅，揚聲問道“我說完了，有人反對嗎？”

……

無人答話，武侯們一個個低頭，不敢直視柳綺梅。

“沒人反對就好。”柳綺梅放下手中的月月紅，轉走向客廳，“去準備酒席，我要見見這十位隊長。”

武侯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喜該憂。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年輕的武侯長，更未見過如此強勢的武侯長。

柳綺梅坐在主位，十位隊長依次座。一邊喝酒，一邊詢問他們的來歷、能力。

“李隊長，你為何能勝任隊長之職？”柳綺梅問道。

李隊長站起，拱手道：“回小姐，我曾跟隨家父參加過邊疆戰事，殺敵無數，有幾分武藝。”

“王隊長，你呢？”柳綺梅又問。

王隊長也站起，道：“回小姐，我曾擔任縣尉，頗有政績。”

柳綺梅一邊聽，一邊點頭，心中暗自欣。知道，這些武侯雖然不遵紀守法，但實力還是有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柳綺梅道：“今日我到此地，并非要打你們，而是要共同守護京都。從今往后，武侯鋪的事，我都要過問。各隊隊長，你們要積極配合，若有違反軍規之事，定不輕饒。”

十位隊長齊齊起，拱手道：“小姐放心，我們一定盡心盡力，為守護京都盡忠職守。”

柳綺梅點頭，心中暗自松了口氣。知道，只要這些人真心實意地為效力，就能在這朝堂之上，立足腳跟。

酒席散后，柳綺梅回到房間，疲憊不堪。躺床上，閉上眼睛， thoughts 蜿蜒起伏。

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路，并不好走。

但相信，只要足夠強大，就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于是，柳綺梅在夢裏，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