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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秀散文作品——母親的碗飥

母親賣碗飥快有半年的時間了。年初,我們舉家遷往縣城,一家人租住在一間面積不大的民房裡。父親每天起早貪黑,風裡來,雨裡去,開著車往工地上送料。而習慣了一年四季忙碌的母親,

一下子沒了事幹,反倒不自在了。母親根本閒不住,便想做點小買賣,一來掙點小錢補貼家用,二來給自己找個事做。於是,母親就跟人學蒸碗飥。

母親勤快聰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就掌握了蒸碗飥的要義和精髓,那一個個經母親製作而成,

涼滑細嫩、清爽香辣的碗飥真讓人垂涎三尺。

這天,天還沒有放亮,母親便摸著黑在灶火上忙了起來。母親早早起來蒸碗飥,要到我所在的學校去買,天天如此,不曾中斷。

母親手腳麻利,做營生從不拖拖拉拉,一會功夫,一鍋碗飥就蒸出來了。碗飥的香氣沿著鍋沿,透過籠布,四散開來。我的眼睛、臉頰、額頭被碗飥的蒸汽打濕,還在睡夢中的我這個時候才猛然醒來。我聞著碗飥的氣味心裡就來氣,

我討厭母親蒸碗飥,更反感母親去學校。我穿好衣服、洗漱完,徑直去了學校,我以賭氣不吃早飯來對抗母親。

在所有去學校的商販中,母親的生意是最好的。下課鈴響後,母親的攤點前就圍滿了學生。母親生意好,多半是因為母親的手工碗飥筋軟耐嚼,香醇可口,味道極好,加上母親為人謙遜,待人寬厚,語氣柔和。每次回來,母親的兩個籮筐都是空空的。

母親要蒸滿滿兩籮筐碗飥,

在一個上午的時間裡,母親屋裡屋外,進進出出,沒有片刻休息時間。

離中午放學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母親將碗飥裝進籮筐裡,用扁擔挑起來,一隻手扶著扁擔,另一隻手提著醋酸湯汁,步履蹣跚地向學校走去。

通往學校的路,是一段不算很長的爬坡路,要持續爬幾個立坡,很考驗人身體協調性和腿上功夫。母親爬坡時,顯得特別吃力費勁,她既要保證扁擔的平衡,

還不能將提在手裡的醋酸湯撒出來,這可真難為母親了。兩籮筐碗飥的重量壓在母親的肩頭,那滋味就像一根細繩緊扣在人的肉裡。母親走一步,退半步,邁著腿,繃著腰,彎著背,扭曲著臉,像是在山路上扭秧歌。那段山路,母親足足走了一個小時,全身被汗水澆了一遍。

爬完了山路,學校就在眼前,母親放下籮筐,粗聲喘著氣,時不時用袖子揩頭上的汗水。稍作休息,她便又擔著擔子向學校大門口走去。

四周的土圪梁上那一朵朵粉紅色的打碗碗花迎風招搖著,打碗碗花是生命力與適應性極強的植物,它像極了生活中的母親,無論是嚴寒之冬還是希望之春,永遠以昂揚的姿態活在世間。

下課鈴響了,我像電擊般驚醒,恍然間一個特別重大的事實擺在了我的眼前。我心想,現在母親肯定在學校門口吆喝了起來,我該怎麼辦?真倒楣,學校連個小門都沒有,如果有,就好辦了,這種事簡直讓我無地自容。

自從母親開始賣碗飥,我那顆不太成熟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半年來,我生母親的氣,生自己的氣,我和母親過不去,也和自己過不去。我曾勸阻母親不要去學校賣了,那樣會讓我在同學和老師面前丟人沒面子,因而我從不敢向同學們提起每天中午站在學校門口的那個女人就是我的母親,每當有同學問我叫賣的那個女人是不是我母親時?我臉紅心跳,低下頭不敢說話。但是面對我的咄咄逼人,母親沒反駁,更沒有責怪我,每天一如既往地來到學校。

我夾著書快速走出校門,原本我不打算看母親,用一路小跑來逃出母親的視野,可我那雙不聽話的眼睛還是下意識向母親的方位瞥了下,果不其然,母親正站在角落裡吆喝著,籮筐的白布下,一個個白淨的碗飥整齊排列著,母親在風中顯得特別單薄,仿佛一陣強風就能把她吹起來,風吹亂了母親的發,吹斜了她的身體……

母親在人群中看見我,笑著喊道:“紅紅,下課了?餓不餓?過吃碗飥來,飯在後鍋裡熱著了。”聽到這話,我的心跟著狂跳起來,臉也熱了起來,我羞怯難當,趕緊將臉埋了下來,心想,千萬不能讓同學們看見我,絕對不能看見我,如果地上開一道縫,我立馬鑽進去。可是,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用余光看到同學們正看著我,有人甚至在喊我的名字,此刻,我的心情壞到了極點,心快跳到嗓子眼了,我茫然不知所措,我依稀聽到母親說:那是我兒子,他學習很用功,我狠狠地瞪了母親一眼,像逃荒似的逃離了人群。我不知道母親看見我瞪她,她是怎樣的表情,但我想,母親肯定很傷心。

我沿著母親上來的那條羊腸小徑,一口氣跑回家,我又氣又恨又委屈,趴在炕上哭了起來,我原不想傷害母親的,可我心裡清楚,我已經傷害了她。

多少年過去了,我從稚嫩逐漸走向成熟,從一個懵懂的學生成為了一名國企職工,可每當吃碗飥時,總能想起那段逃離的歲月,那段荒唐的歲月,為自己的無知深深後悔自責,尤其為人父後,那種自責更加強烈深刻。母親的碗飥就是母親的情,母親的痛,母親的淚。母親從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承受著。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面對我的質問,母親不解釋,不反駁。

作者: 宏偉

如果有,就好辦了,這種事簡直讓我無地自容。

自從母親開始賣碗飥,我那顆不太成熟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半年來,我生母親的氣,生自己的氣,我和母親過不去,也和自己過不去。我曾勸阻母親不要去學校賣了,那樣會讓我在同學和老師面前丟人沒面子,因而我從不敢向同學們提起每天中午站在學校門口的那個女人就是我的母親,每當有同學問我叫賣的那個女人是不是我母親時?我臉紅心跳,低下頭不敢說話。但是面對我的咄咄逼人,母親沒反駁,更沒有責怪我,每天一如既往地來到學校。

我夾著書快速走出校門,原本我不打算看母親,用一路小跑來逃出母親的視野,可我那雙不聽話的眼睛還是下意識向母親的方位瞥了下,果不其然,母親正站在角落裡吆喝著,籮筐的白布下,一個個白淨的碗飥整齊排列著,母親在風中顯得特別單薄,仿佛一陣強風就能把她吹起來,風吹亂了母親的發,吹斜了她的身體……

母親在人群中看見我,笑著喊道:“紅紅,下課了?餓不餓?過吃碗飥來,飯在後鍋裡熱著了。”聽到這話,我的心跟著狂跳起來,臉也熱了起來,我羞怯難當,趕緊將臉埋了下來,心想,千萬不能讓同學們看見我,絕對不能看見我,如果地上開一道縫,我立馬鑽進去。可是,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用余光看到同學們正看著我,有人甚至在喊我的名字,此刻,我的心情壞到了極點,心快跳到嗓子眼了,我茫然不知所措,我依稀聽到母親說:那是我兒子,他學習很用功,我狠狠地瞪了母親一眼,像逃荒似的逃離了人群。我不知道母親看見我瞪她,她是怎樣的表情,但我想,母親肯定很傷心。

我沿著母親上來的那條羊腸小徑,一口氣跑回家,我又氣又恨又委屈,趴在炕上哭了起來,我原不想傷害母親的,可我心裡清楚,我已經傷害了她。

多少年過去了,我從稚嫩逐漸走向成熟,從一個懵懂的學生成為了一名國企職工,可每當吃碗飥時,總能想起那段逃離的歲月,那段荒唐的歲月,為自己的無知深深後悔自責,尤其為人父後,那種自責更加強烈深刻。母親的碗飥就是母親的情,母親的痛,母親的淚。母親從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承受著。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面對我的質問,母親不解釋,不反駁。

作者: 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