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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州袍哥傳奇之王剃頭(民間故事)

袍哥人家的香堂,供奉的都是關聖人關二爺。在安州城最大的袍哥組織博雲堂,

香堂正中除了供奉著關聖人,還供奉著一個人像。此人身材矮小,肩頭搭著毛巾,手裡掂量著把刀子,看打扮分明就是個剃頭匠。此人確實是個剃頭匠,人稱王剃頭。王剃頭掌管安州最大的袍哥組織博雲堂三十餘年,把一個原本歪風邪氣的袍哥會治理得堂風謹嚴,成為遠近有名的清水堂口,贏得了整個安州人的敬重。在王剃頭七十高齡時,倭寇犯我中華,
他讓自己的兒子率領堂口三百袍哥,出夔門,痛殺倭賊。三百安州子弟,捐血沙場,無一還鄉。得知噩耗,王剃頭仰天長嘯,痛哭道,可惜我已垂暮殘年,只剩下一把朽骨。否則,當持刀東洋,報仇雪恨!

清朝末年,安州最大的袍哥組織當屬博雲堂。所謂袍哥,最重仁、義、禮、智、信,而博雲堂就取的是“義博雲天”之意。博雲堂的龍頭老大,是名震江湖的飛刀尚義。

尚義據說原本是個武師,

因為善使飛刀,被當時的川戲紅衣班聘請了去,專門在連台大戲《木蓮救母》中表演飛叉和飛刀絕技。那飛刀尚義身懷絕技,哪裡肯與戲子為伍,胸懷大志,卻無處施展,寄人籬下不說還被當成個耍把戲的吆喝,時不時地還要受班主和班裡那些大牌們的窩囊氣,真是鬱悶得很,暗地裡發下誓願,不管擇用什麼手段,一定要出人頭地,混過風光無限。

這一年,尚義隨同紅衣戲班來到安州,

就立即被安州的秀美風光和物阜民豐吸引住了。戲班開拔了,尚義卻再不願意隨同前行。尚義說,他要在安州居住下來,打下一片天地。戲班的人都嗤笑,說他癡人說夢。尚義勃然大怒,將正在喝的一碗稀飯潑在地上,摔了碗,叫道,“我尚義十年之後如果還在喝稀飯,站著死,躺著埋!”人們大笑。尚義憤恨道,“十年之後,我尚義不僅要吃香喝辣,還要為人上人。”戲班的人打趣說,
如果你尚義真混到那境地,我們紅衣班免費來安州為你唱三天大戲。

所謂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鬥量。十年過後,尚義果真混到了人上人的地步,他拉起了袍哥組織博雲堂,成為了獨霸一方的龍頭老大,吃香喝辣自不待說,還娶了八房姨太太,經管安州城半數以上的賭場煙館和妓院,掌控整個安州的煙土和生漆貿易。

紅衣戲班聽說了尚義的風光,趕到安州,指望在他的關照下,

能在安州落台,告別過去餐風露宿的流浪生活。尚義說這好辦,先照你們原來許諾的,給我唱三天大戲吧。

三天大戲唱完,尚義指使手下,一把大火將戲班燒了。老班主跑不動,被燒死。倖存的還沒等回過神來,就被一頓棍棒攆出了安州。

尚義門下,袍哥五百,個個都像他一樣如狼似虎,心狠手辣。整個安州,被尚義和他的博雲堂折騰得如同地獄一般,人們見到博雲堂的人,避之不及,小兒聽說尚義的名字,不敢啼哭。人們敢怒不敢言,只有在神前暗許咒願,乞求神靈憐憫百姓苦難,早點將尚義滅了,還安州一片淨土。

就在尚義在安州作惡的第二十個年頭,安州來了一個剃頭匠,人稱王剃頭。此人一手剃頭的絕活,拿捏按摩功夫一流。有人說剃頭是個枯燥事,腦袋被擺弄來擺弄去,叫左不敢右,屁股坐疼了,身子坐麻了,剃頭匠不拍巴掌,就不能起身。

但是被這個王剃頭侍弄過的,沒有一個不叫舒坦,不叫快活的。這是因為這個王剃頭除了會一手剃頭、拿捏和按摩功夫外,還會說故事。只要你願意聽,從古到今,無論宮廷秘聞,還是山野逸事,王剃頭都知曉。他手裡操持著活兒,嘴裡呢呢噥噥,聲音不大不小,卻清新悅耳,如黃鸝,似畫眉,說到精彩處,就像看大戲一般。正聽得如夢如幻,突然耳朵邊一個清脆的巴掌聲,——俗話說“剃頭匠的巴掌,完了。”這時候,王剃頭一邊清理東西,一邊結那個故事的尾。故事的結尾總是出乎意料,叫人聽得不是扼腕歎息,就是拍手叫絕……

“真有這樣的剃頭匠?”尚義問。

“確實有這樣的剃頭匠。”身邊的人說,“我原來也不相信,昨天專門去領教了一下,非常舒坦,做神仙一樣。”

尚義撓撓頭皮,說,“這些日子陰雨連綿,腦袋都像長了苔蘚,不舒服。你去告訴那叫王剃頭的,要真像傳說的那樣有能耐讓大爺我舒坦,賞個元寶。要是徒有虛名,賞他三刀六眼,看他有沒有膽量來。”

王剃頭來了。是個精幹的小夥子,眉清目秀,雙手白皙,不像個剃頭匠,倒像是個文弱的書生。

“你會剃頭?”尚義問。

“回龍頭大爺的話,小的自五歲起就跟從江浙有名的剃頭師傅金剃刀,學藝整整八年,如今行南闖北已有十年。”王剃頭說。

“金剃刀?你師傅這名字還真有點意思。”尚義笑道,“說說由來!”

“我師傅原本是大清內務部的,專門給皇帝梳理,因為伺候皇帝舒服了,皇帝賜他金剃刀,所以人稱金剃刀。”王剃頭拿出一把金燦燦的剃刀,誇耀道,“我師傅門徒無數,但是他卻把平生絕學傳授給了我,還有這把金剃刀。平常我給人剃頭,都是用的純鋼剃刀,今天聽說龍頭大爺要賞我一個元寶,加之我也敬重龍頭大爺得很,才拿出這把一直珍藏不願輕易示人的金剃刀出來伺候,還指望龍頭大爺多多關照,讓我在安州這塊地盤混出點名堂。”

尚義哈哈大笑,要過那把金剃刀,仔細打量。確實是純金鍛造,寬有三寸,厚有寸五,長有一拃,檀香木做的柄,刀刃散發出的金色毫光。

“確實是把好刀。”尚義說。

“刀是好刀,配上我剃頭匠的手藝,龍頭大爺只怕享受了一回,還指望二回。”王剃頭說。

“行。大爺我今天倒要瞧瞧你有多大本事。”尚義把金剃刀還給王剃頭,寬了衣衫,仰面躺下。

“找規矩,龍頭大爺還可以叫王剃頭給你說一段故事。不曉得龍頭大爺是要聽什麼故事,古代的,還是當今的,或者外國的我也曉得幾個。”王剃頭說。

“大爺我這人最討厭就是羅囉嗦嗦。不過既是你的規矩,你就說吧,揀好聽的有意思的,給大爺我說來。說得高興了,賞你元寶。要是說得不好聽沒意思,賞你大嘴巴子!”尚義道。

“這是當然。”王剃頭拿起灑了桂花水的熱帕子,給尚義洗了臉,搓了脖子和前胸後背。剃頭匠的刀子還沒拿出來,但是那洗臉擦背的手段,就已經叫尚義舒坦得很了。

“龍頭老爺,今天見你高興,我就給你講個發生安州的故事吧。”王剃頭系上圍裙,擼起衣袖,拿出那把金剃刀在圍裙上蹭蹭,一邊慢條斯理地說故事,一邊嫺熟而且溫柔地剃頭修面。

“十八年前,在安州城東有一王姓人家,男主人曾經是朝廷的買辦,因為身患疾病,就選了在安州養病,後來身子骨好了些,就娶了房妻子,生了個兒子,一家人過得很是和睦溫情。”王剃頭說話的聲音如同他剃頭的手法一樣溫柔順達,悅耳動人,“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這家人的兒子五歲那年,安州來了一個惡棍,此人表面和善,溫文爾雅,骨子裡卻狠毒如蠍。這個陰險的傢伙假借給男主人看病療傷之名,混進了這戶人家,但是卻在藥裡下了毒,使得男主人動彈不得。”

王剃頭的刀在尚義臉上遊蕩著,好似春風拂面,愜意得很。就在尚義猶如騰雲駕霧般享受時,忽聽王剃頭說到這裡,不覺一怔,要掙起來。王剃頭輕輕拍拍尚義的肩頭,“龍頭老爺且莫因為故事裡的事氣憤,王剃頭不過是閑說,並不一定就是真的,好好躺下,安心享受吧。”

看著王剃頭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手裡的金剃刀像一團金色光芒似的在脖子上照耀,遲疑了一下,慢慢躺下。

“這家女主人雖然知道那狠毒的傢伙使的是什麼狠毒心腸,雖然心急如焚,卻沒有絲毫辦法”王剃頭接著講道,這一天,女主人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丈夫,看那狠毒的傢伙在門廳裡一邊喝酒,一邊得意洋洋地掂量著兩把寒光閃閃的尖刀,摟過兒子,告訴他門廳裡的那個惡棍看上了他們家的金銀財寶,正要動手將他們全家殺害。女主人說在他們家的後院裡有一個小狗洞,要她兒子趕緊從狗洞裡逃出去,逃得越遠越好。兒子雖然只有五歲,卻很懂事,他看著娘,抹著眼淚,湊到耳朵邊,問他娘可不可以幫他一個忙。娘看著兒子。兒子拿出一個平常喜歡玩的玩具,梅花鏢。

金剃刀閃動著金色的光芒照耀著尚義。尚義額頭上冒著冷汗,開始感覺到坐如針氈。他躺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金剃刀的金色光芒在別人看起來應該是和煦的,溫暖的,然而尚義卻感覺如同麥芒刺身,而且深透心脾,叫他膽戰心驚,魂不守舍。

過去的事情,開始像蛆蟲一樣湧上尚義的心頭——

當年,尚義發下宏大誓願,要在立足安州,打下一片天地,成為人上人。但是這何其艱難啊。尚義慢慢發現,在安州城東有戶人家經常去藥店買藥,藥都是好藥,人參鹿茸、蟲草天麻成斤成筐地買。尚義暗想,這家人肯定家道殷實。一打聽才知道這家人是從京城搬到安州來居住的,而且曾經做過朝廷的買辦。於是尚義將自己打扮成為一個身懷絕技的郎中,進入了這個家庭,略使伎倆,就將他們控制住了。就在他痛下殺手的時候,卻發現這家人的那個小兒不見了,於是到處尋找,也不見蹤影……

“莫非……”尚義打了個寒戰。

王剃頭手持金剃刀,順著尚義的咽喉慢慢搜刮到胸腹,繼續講述這那個故事。

“龍頭大爺,你肯定想知道那個王姓人家的小孩拿出梅花鏢幹什麼。說起來你或許不信,那個五歲的小孩告訴他娘,他想要在長大以後報仇。但是等他長大,得多少個年頭啊。小孩說,他因為年幼,可能記不住仇人的相貌,即便就當時記得了,隨著時過境遷,只怕到時候當面也不認得。”王剃頭歎息一聲,說,“那個小孩拿出梅花鏢,問他娘有沒有辦法在那惡棍身體上留下一個顯眼的印記。日後等他長大了,就可以憑著那個印記,找到仇人,報仇雪恨。”

說到這裡,王剃頭輕輕一收刀,一拍巴掌,說,“好了,龍頭大爺可是感覺舒服?”

尚義見王剃頭背過身收拾東西去了,就探起身子,將手伸進褲腰,那裡別著一排鋒利無比的飛刀。

旁邊的人早聽得癡迷迷的了,此刻見王剃頭歇嘴不說了,只顧收拾東西去了,著了急,要他趕緊說說後來怎麼了。

“後來?”王剃頭瞥了一眼身後的尚義,說,“後來怎麼了,還是等龍頭大爺來說吧。”

就在此時,尚義猛地抽出飛刀,手一揚,但是飛刀沒出去,整個胳膊卻飛了出去。王剃頭一把抓住飛向自己的胳膊,朽柴一樣丟在地上,冷笑著看著他。

尚義大驚,剛要站起身子,突然覺得下面使不上力氣,低頭一看,兩腿竟然掉了。就在尚義驚懼不已時,發現懷裡滾落了一個東西,低頭一看,是只耳朵。

王剃頭上前揀起那只耳朵,指著耳垂上的梅花印記,落淚道,“這就是孩子的娘給那個孩子留下的印記!這就是那個故事的結尾!”

話音剛落,尚義的腦袋骨碌碌滾落下來,西瓜似的在地上滾了好遠。

四周的袍哥們看得魂飛魄散。

“尚義不義,已經斃命。你們如若不思悔改,他的下場就是你們的榜樣!”年輕的王剃頭訓斥道。

袍哥們噗嚕嚕齊聲跪下,向王剃頭作揖磕頭,請他接任博雲堂,給大家指引一條明路。

年輕的王剃頭也不拒絕,將尚義的半個身軀踹下椅子,自己坐了上去,宣揚了博雲堂的法令:不得欺壓百姓,不得持強淩弱,不得惹是生非……

“如若不然——”王剃頭將手中的金剃刀淩空一揮,只見他身旁的神案嘩啦一聲成了兩截。

避之不及,小兒聽說尚義的名字,不敢啼哭。人們敢怒不敢言,只有在神前暗許咒願,乞求神靈憐憫百姓苦難,早點將尚義滅了,還安州一片淨土。

就在尚義在安州作惡的第二十個年頭,安州來了一個剃頭匠,人稱王剃頭。此人一手剃頭的絕活,拿捏按摩功夫一流。有人說剃頭是個枯燥事,腦袋被擺弄來擺弄去,叫左不敢右,屁股坐疼了,身子坐麻了,剃頭匠不拍巴掌,就不能起身。

但是被這個王剃頭侍弄過的,沒有一個不叫舒坦,不叫快活的。這是因為這個王剃頭除了會一手剃頭、拿捏和按摩功夫外,還會說故事。只要你願意聽,從古到今,無論宮廷秘聞,還是山野逸事,王剃頭都知曉。他手裡操持著活兒,嘴裡呢呢噥噥,聲音不大不小,卻清新悅耳,如黃鸝,似畫眉,說到精彩處,就像看大戲一般。正聽得如夢如幻,突然耳朵邊一個清脆的巴掌聲,——俗話說“剃頭匠的巴掌,完了。”這時候,王剃頭一邊清理東西,一邊結那個故事的尾。故事的結尾總是出乎意料,叫人聽得不是扼腕歎息,就是拍手叫絕……

“真有這樣的剃頭匠?”尚義問。

“確實有這樣的剃頭匠。”身邊的人說,“我原來也不相信,昨天專門去領教了一下,非常舒坦,做神仙一樣。”

尚義撓撓頭皮,說,“這些日子陰雨連綿,腦袋都像長了苔蘚,不舒服。你去告訴那叫王剃頭的,要真像傳說的那樣有能耐讓大爺我舒坦,賞個元寶。要是徒有虛名,賞他三刀六眼,看他有沒有膽量來。”

王剃頭來了。是個精幹的小夥子,眉清目秀,雙手白皙,不像個剃頭匠,倒像是個文弱的書生。

“你會剃頭?”尚義問。

“回龍頭大爺的話,小的自五歲起就跟從江浙有名的剃頭師傅金剃刀,學藝整整八年,如今行南闖北已有十年。”王剃頭說。

“金剃刀?你師傅這名字還真有點意思。”尚義笑道,“說說由來!”

“我師傅原本是大清內務部的,專門給皇帝梳理,因為伺候皇帝舒服了,皇帝賜他金剃刀,所以人稱金剃刀。”王剃頭拿出一把金燦燦的剃刀,誇耀道,“我師傅門徒無數,但是他卻把平生絕學傳授給了我,還有這把金剃刀。平常我給人剃頭,都是用的純鋼剃刀,今天聽說龍頭大爺要賞我一個元寶,加之我也敬重龍頭大爺得很,才拿出這把一直珍藏不願輕易示人的金剃刀出來伺候,還指望龍頭大爺多多關照,讓我在安州這塊地盤混出點名堂。”

尚義哈哈大笑,要過那把金剃刀,仔細打量。確實是純金鍛造,寬有三寸,厚有寸五,長有一拃,檀香木做的柄,刀刃散發出的金色毫光。

“確實是把好刀。”尚義說。

“刀是好刀,配上我剃頭匠的手藝,龍頭大爺只怕享受了一回,還指望二回。”王剃頭說。

“行。大爺我今天倒要瞧瞧你有多大本事。”尚義把金剃刀還給王剃頭,寬了衣衫,仰面躺下。

“找規矩,龍頭大爺還可以叫王剃頭給你說一段故事。不曉得龍頭大爺是要聽什麼故事,古代的,還是當今的,或者外國的我也曉得幾個。”王剃頭說。

“大爺我這人最討厭就是羅囉嗦嗦。不過既是你的規矩,你就說吧,揀好聽的有意思的,給大爺我說來。說得高興了,賞你元寶。要是說得不好聽沒意思,賞你大嘴巴子!”尚義道。

“這是當然。”王剃頭拿起灑了桂花水的熱帕子,給尚義洗了臉,搓了脖子和前胸後背。剃頭匠的刀子還沒拿出來,但是那洗臉擦背的手段,就已經叫尚義舒坦得很了。

“龍頭老爺,今天見你高興,我就給你講個發生安州的故事吧。”王剃頭系上圍裙,擼起衣袖,拿出那把金剃刀在圍裙上蹭蹭,一邊慢條斯理地說故事,一邊嫺熟而且溫柔地剃頭修面。

“十八年前,在安州城東有一王姓人家,男主人曾經是朝廷的買辦,因為身患疾病,就選了在安州養病,後來身子骨好了些,就娶了房妻子,生了個兒子,一家人過得很是和睦溫情。”王剃頭說話的聲音如同他剃頭的手法一樣溫柔順達,悅耳動人,“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這家人的兒子五歲那年,安州來了一個惡棍,此人表面和善,溫文爾雅,骨子裡卻狠毒如蠍。這個陰險的傢伙假借給男主人看病療傷之名,混進了這戶人家,但是卻在藥裡下了毒,使得男主人動彈不得。”

王剃頭的刀在尚義臉上遊蕩著,好似春風拂面,愜意得很。就在尚義猶如騰雲駕霧般享受時,忽聽王剃頭說到這裡,不覺一怔,要掙起來。王剃頭輕輕拍拍尚義的肩頭,“龍頭老爺且莫因為故事裡的事氣憤,王剃頭不過是閑說,並不一定就是真的,好好躺下,安心享受吧。”

看著王剃頭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手裡的金剃刀像一團金色光芒似的在脖子上照耀,遲疑了一下,慢慢躺下。

“這家女主人雖然知道那狠毒的傢伙使的是什麼狠毒心腸,雖然心急如焚,卻沒有絲毫辦法”王剃頭接著講道,這一天,女主人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丈夫,看那狠毒的傢伙在門廳裡一邊喝酒,一邊得意洋洋地掂量著兩把寒光閃閃的尖刀,摟過兒子,告訴他門廳裡的那個惡棍看上了他們家的金銀財寶,正要動手將他們全家殺害。女主人說在他們家的後院裡有一個小狗洞,要她兒子趕緊從狗洞裡逃出去,逃得越遠越好。兒子雖然只有五歲,卻很懂事,他看著娘,抹著眼淚,湊到耳朵邊,問他娘可不可以幫他一個忙。娘看著兒子。兒子拿出一個平常喜歡玩的玩具,梅花鏢。

金剃刀閃動著金色的光芒照耀著尚義。尚義額頭上冒著冷汗,開始感覺到坐如針氈。他躺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金剃刀的金色光芒在別人看起來應該是和煦的,溫暖的,然而尚義卻感覺如同麥芒刺身,而且深透心脾,叫他膽戰心驚,魂不守舍。

過去的事情,開始像蛆蟲一樣湧上尚義的心頭——

當年,尚義發下宏大誓願,要在立足安州,打下一片天地,成為人上人。但是這何其艱難啊。尚義慢慢發現,在安州城東有戶人家經常去藥店買藥,藥都是好藥,人參鹿茸、蟲草天麻成斤成筐地買。尚義暗想,這家人肯定家道殷實。一打聽才知道這家人是從京城搬到安州來居住的,而且曾經做過朝廷的買辦。於是尚義將自己打扮成為一個身懷絕技的郎中,進入了這個家庭,略使伎倆,就將他們控制住了。就在他痛下殺手的時候,卻發現這家人的那個小兒不見了,於是到處尋找,也不見蹤影……

“莫非……”尚義打了個寒戰。

王剃頭手持金剃刀,順著尚義的咽喉慢慢搜刮到胸腹,繼續講述這那個故事。

“龍頭大爺,你肯定想知道那個王姓人家的小孩拿出梅花鏢幹什麼。說起來你或許不信,那個五歲的小孩告訴他娘,他想要在長大以後報仇。但是等他長大,得多少個年頭啊。小孩說,他因為年幼,可能記不住仇人的相貌,即便就當時記得了,隨著時過境遷,只怕到時候當面也不認得。”王剃頭歎息一聲,說,“那個小孩拿出梅花鏢,問他娘有沒有辦法在那惡棍身體上留下一個顯眼的印記。日後等他長大了,就可以憑著那個印記,找到仇人,報仇雪恨。”

說到這裡,王剃頭輕輕一收刀,一拍巴掌,說,“好了,龍頭大爺可是感覺舒服?”

尚義見王剃頭背過身收拾東西去了,就探起身子,將手伸進褲腰,那裡別著一排鋒利無比的飛刀。

旁邊的人早聽得癡迷迷的了,此刻見王剃頭歇嘴不說了,只顧收拾東西去了,著了急,要他趕緊說說後來怎麼了。

“後來?”王剃頭瞥了一眼身後的尚義,說,“後來怎麼了,還是等龍頭大爺來說吧。”

就在此時,尚義猛地抽出飛刀,手一揚,但是飛刀沒出去,整個胳膊卻飛了出去。王剃頭一把抓住飛向自己的胳膊,朽柴一樣丟在地上,冷笑著看著他。

尚義大驚,剛要站起身子,突然覺得下面使不上力氣,低頭一看,兩腿竟然掉了。就在尚義驚懼不已時,發現懷裡滾落了一個東西,低頭一看,是只耳朵。

王剃頭上前揀起那只耳朵,指著耳垂上的梅花印記,落淚道,“這就是孩子的娘給那個孩子留下的印記!這就是那個故事的結尾!”

話音剛落,尚義的腦袋骨碌碌滾落下來,西瓜似的在地上滾了好遠。

四周的袍哥們看得魂飛魄散。

“尚義不義,已經斃命。你們如若不思悔改,他的下場就是你們的榜樣!”年輕的王剃頭訓斥道。

袍哥們噗嚕嚕齊聲跪下,向王剃頭作揖磕頭,請他接任博雲堂,給大家指引一條明路。

年輕的王剃頭也不拒絕,將尚義的半個身軀踹下椅子,自己坐了上去,宣揚了博雲堂的法令:不得欺壓百姓,不得持強淩弱,不得惹是生非……

“如若不然——”王剃頭將手中的金剃刀淩空一揮,只見他身旁的神案嘩啦一聲成了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