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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樹——校園物候志之六

太陽湖既成,環湖種植了多種喬木、灌木和草本,有人建議,

湖岸種幾棵柳樹吧,不用種多就種三棵。柳樹就是垂柳,也叫楊柳。在很多人的心裡,楊柳到底是一種中國元素。

自然,種植三棵楊柳,不致於沖淡校園的歐式風格,以留出更多些空間種植雜木,形成湖濱林區植被的參差之美,更重要的是,“三”又決不失其寡。

在中國傳統文化裡,“三”可是個不可小覷的角色。遠在春秋時期,道家始祖老聃在函谷關前寫就五千言的《道德經》,以“道”解釋宇宙萬物的演變,

認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老子的道乃自然之道,即“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耐人尋味的是,兩千多年前以樸素唯物主義為基本特徵的道教文化精髓,在“三”的解讀上竟然與人類另一種文明——基督教文明驚人地雷同。在基督教經典《聖經》中三也被奉為聖數。由於基督教“三位一體”(即上帝有聖父、聖子、聖靈三個位格一個神性本質)的教義,
使得這個數字同樣具有了“神聖”的含義。我因為這一發現而興奮得一夜未眠。我被這一發現弄得癡迷和陶醉,癡迷和陶醉之後又陷入更大的憧憬與迷惘。我在被窩裡翻來倒去,臉埋進枕頭心裡卻大睜著眼睛。我好一陣為自己難過起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早已過了知天命之年,我卻愈發時時獨自難過。難過的是終歸是半生虛度、未能建立起一個較完備的人文知識體系,
往往在遇到陌生詰問學術門檻時一籌莫展,儘管這詰問和門檻後面也許就是風光無限的另一洞天。譬如關於“三”的學問,如若我是有備之人,這樣一個選題豈會被我輕易放過。可是現在,我也只能望塵莫及了,希望有後來者看到這裡,能夠重拾無奈遺落的響箭,在箭頭的火藥尚未失效前,投向已經不遠的目的地。面對《道德經》和《聖經》對“三”的偏愛,我只能說,不論哪一種文明,
在睿智的人們那裡,他們解釋世界的時候,不是不謀而合,就是靈犀相通。故東漢經學家和語言學家許慎一言以蔽之,“三,天地人之道也。”(見《說文解字》)許慎說這話的時候,耶穌剛誕生不久,應該沒有聽到。時隔1881年以後,在距離許慎的出生地河南郾城不足600公里的淄博腹地,三棵楊柳栽到了太陽湖一側,當年成活,當年婀娜有姿,貫通中西的精、氣、神便全有了。

其實種植楊柳還有一個功利心,

那就是柳樹極易成活。你想啊,校園初建,綠蔭奇缺,大家對樹木成活率的渴求情由可原,而柳樹幾乎是最堪當此任的角色。

柳樹,落葉喬木,旱澇不能侵,寒暑不能移,插一根樹枝就紮根,實在可人至極。我國的柳文化在東西方文化的交匯中幾乎是最具地標性的。插柳、折柳、射柳、賞柳、贈柳、詠柳,在綿延數千年的文化長河中推波助瀾,抒寫出盪氣迴腸、蔚為壯觀的人柳不了情,海量的文化遺存多到無法計數。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詩經•小雅•采薇》)一位久戍之卒在歸途中的抒情傷懷,第一個拿楊柳設喻,便把中國式的家園之思定格了三千年,成為“詩三百,思無邪”的生動體現,可謂千古絕唱。楊柳甫一被賦予人文內涵,時間和空間的阻隔便再也未能遮掩它爍爍其華的光焰。春秋有魯國人展獲,愛柳甚切,改為柳姓,就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東晉的陶潛陶淵明,草堂前栽下五棵柳樹,自號“五柳先生”;現代畫家、散文家豐子愷寫下一篇《楊柳》,說如果要我只讚美一種樹木,我就讚美楊柳,因為楊柳的“賤”。豐子愷的“賤”是正話反說,他說,楊柳“不是不會向上生長。它長得很快,而且很高;但是越長得高,越垂得低。千萬條陌頭細柳,條條不忘記根本,常常俯首顧著下面,時時借了春風之力,向處在泥土中的根本拜舞”,他還索性將自己屋子取名為“小柳屋”;海派畫家鄭午昌,因畫柳傳神,人稱“鄭楊柳”。鄭午昌以楊柳屢遭摧折而不屈服的頑強生命力,來比喻不屈不撓的中華民族,沒有完全沿襲古人畫柳大塊潑彩以求煙嵐之效,而是大膽用線,在色塊上酣暢淋漓地拉線,直到盡興而止,把一棵棵楊柳畫成了一團團曠世絕響的焰火方才甘休,他的楊柳圖才不似前人,才具有了別樣的情緒和風骨,這是“鄭楊柳”之所以是“鄭楊柳”的奧秘所在。畫品即人品。“八一三”事變以後,鄭午昌蟄居上海“孤島”,惟藉詩畫感時憂國。“艱危歷盡一心孤,熱淚和緣國事枯。何當綠楊村雪夜,倚爐為補歲寒圖。”這是遙寄在武漢致力於抗日救亡的何香凝的一首詩。1944年,鄭午昌又與梅蘭芳、周信芳、吳湖帆等20人,締結《甲午同庚千齡會》,誓不為日本帝國主義服務,展示了一代愛國文人的民族氣節。

冬去春來,屹立在太陽湖南岸的三株楊柳,真的不負眾望,一年四季舒展著或肥或瘦、時挺時柔的枝條,寒風料峭時它依然搖曳著細絲鐵線,撲掃著灰暗的天色。南方的季風一到,它絲絲縷縷的柳絲上,便急切地吐出一粒粒鵝黃,向人們報告春天到來的消息,旋即便雍容地堆青簇翠了。

有一年,其中的兩株楊柳招了蟲害,枯死了上端的一根粗枝,不想它們竟有毅然壯士斷臂一般的決絕,那慘不忍睹的傷疤,由他去吧!從病患處以下數十公分處新發一枝,並且不日即後來居上,重新在樹的上方頂起比原來更大更茂密的樹冠。也許是懾於柳樹柔情外表下的丈夫氣概,曾經無情侵蝕柳樹的荼毒菌害,再也沒有能近柳樹的身。如今,這三棵楊柳已經是太陽湖上不能忽略的風景。

楊柳還進入了中國古代陰陽五行學說的視野。被人們無數次用來形容柳葉眉、楊柳腰等古典美女特徵的楊柳,在該學說裡一反人們的既定思維,屬典型的陽性植物,因此古人常種植柳樹來避邪和招引風水。陰陽五行學說是我國古代樸素的辨證唯物的哲學思想。借助這一學說還形成了我們的中醫醫學理論體系,自然不會是空穴來風。當然,不管柳樹避邪准還是不准,那三棵大柳樹就站在那裡,反正誰走進學校的大門,你看不見它,它卻早就已經看到了你。

(文:執行董事 劉培國)

海量的文化遺存多到無法計數。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詩經•小雅•采薇》)一位久戍之卒在歸途中的抒情傷懷,第一個拿楊柳設喻,便把中國式的家園之思定格了三千年,成為“詩三百,思無邪”的生動體現,可謂千古絕唱。楊柳甫一被賦予人文內涵,時間和空間的阻隔便再也未能遮掩它爍爍其華的光焰。春秋有魯國人展獲,愛柳甚切,改為柳姓,就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東晉的陶潛陶淵明,草堂前栽下五棵柳樹,自號“五柳先生”;現代畫家、散文家豐子愷寫下一篇《楊柳》,說如果要我只讚美一種樹木,我就讚美楊柳,因為楊柳的“賤”。豐子愷的“賤”是正話反說,他說,楊柳“不是不會向上生長。它長得很快,而且很高;但是越長得高,越垂得低。千萬條陌頭細柳,條條不忘記根本,常常俯首顧著下面,時時借了春風之力,向處在泥土中的根本拜舞”,他還索性將自己屋子取名為“小柳屋”;海派畫家鄭午昌,因畫柳傳神,人稱“鄭楊柳”。鄭午昌以楊柳屢遭摧折而不屈服的頑強生命力,來比喻不屈不撓的中華民族,沒有完全沿襲古人畫柳大塊潑彩以求煙嵐之效,而是大膽用線,在色塊上酣暢淋漓地拉線,直到盡興而止,把一棵棵楊柳畫成了一團團曠世絕響的焰火方才甘休,他的楊柳圖才不似前人,才具有了別樣的情緒和風骨,這是“鄭楊柳”之所以是“鄭楊柳”的奧秘所在。畫品即人品。“八一三”事變以後,鄭午昌蟄居上海“孤島”,惟藉詩畫感時憂國。“艱危歷盡一心孤,熱淚和緣國事枯。何當綠楊村雪夜,倚爐為補歲寒圖。”這是遙寄在武漢致力於抗日救亡的何香凝的一首詩。1944年,鄭午昌又與梅蘭芳、周信芳、吳湖帆等20人,締結《甲午同庚千齡會》,誓不為日本帝國主義服務,展示了一代愛國文人的民族氣節。

冬去春來,屹立在太陽湖南岸的三株楊柳,真的不負眾望,一年四季舒展著或肥或瘦、時挺時柔的枝條,寒風料峭時它依然搖曳著細絲鐵線,撲掃著灰暗的天色。南方的季風一到,它絲絲縷縷的柳絲上,便急切地吐出一粒粒鵝黃,向人們報告春天到來的消息,旋即便雍容地堆青簇翠了。

有一年,其中的兩株楊柳招了蟲害,枯死了上端的一根粗枝,不想它們竟有毅然壯士斷臂一般的決絕,那慘不忍睹的傷疤,由他去吧!從病患處以下數十公分處新發一枝,並且不日即後來居上,重新在樹的上方頂起比原來更大更茂密的樹冠。也許是懾於柳樹柔情外表下的丈夫氣概,曾經無情侵蝕柳樹的荼毒菌害,再也沒有能近柳樹的身。如今,這三棵楊柳已經是太陽湖上不能忽略的風景。

楊柳還進入了中國古代陰陽五行學說的視野。被人們無數次用來形容柳葉眉、楊柳腰等古典美女特徵的楊柳,在該學說裡一反人們的既定思維,屬典型的陽性植物,因此古人常種植柳樹來避邪和招引風水。陰陽五行學說是我國古代樸素的辨證唯物的哲學思想。借助這一學說還形成了我們的中醫醫學理論體系,自然不會是空穴來風。當然,不管柳樹避邪准還是不准,那三棵大柳樹就站在那裡,反正誰走進學校的大門,你看不見它,它卻早就已經看到了你。

(文:執行董事 劉培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