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東:30年,1萬多天,爸爸在地球母親的肚子裡辛苦工作著
爸爸直到退休的那一天,還在下井,一直下了30年,1萬多天。人出生後,就離開了母體,爸爸和他的工友們,卻在地球母親的肚子裡,一日日辛苦而危險地工作著。
工傷
李曉東
小時候從爸爸和其他工人口中聽到最多的一個詞,就是“工傷”。煤礦的工作環境,有個形象的說法,“四塊石頭夾一塊肉”,危險無處不在,稍不留神就會工傷,輕則掛彩,重則骨折。
礦醫院裡,掛著胳膊,吊著腿的人,一個病房接一個病房。於是,骨科成為煤礦醫院的強項,
我爸爸很小心,經常說,下井要有三分猴相,意思是工間休息,或在井下打盹時,要像猴子一樣把身體團在一起,儘量避免石頭砸中。但畢竟下了30年礦井,也好幾次工傷。左手拇指骨折,終身不能彎曲。
有一次,爸爸下班,很晚來看我。一進門就唉聲歎氣地說,幸虧跑得快,要不你爸爸現在在法院呢!原來,他帶著一個徒弟在幹活,聽到頂板上“嚓”地一聲,馬上把徒弟往旁邊一推,
煤礦工人三班倒,白班早八點上班,簡稱“八點”,中班下午四點上班,簡稱“四點”,夜班晚上十二點上班,簡稱“零點”。下班時間沒這麼准,但有個大概時間,如回來得晚,家裡人就很擔心。我弟弟剛參加工作時,在掘進隊,相當於井下的建築工,勞動強度大,
姑父後來讀了礦務局的職工大學,調到礦檔案科工作,爸爸則直到退休的那一天,還在下井,一直下了30年,1萬多天。人出生後,就離開了母體,爸爸和他的工友們,卻在地球母親的肚子裡,一日日辛苦而危險地工作著。一天,爸爸照常去上班,不久卻回來了,愁眉苦臉,唉聲歎氣,說“隊裡說我今天以後就不用上班了,退了。”
礦上對工人退休是突然宣佈,為避免提早知道,最後一個班心理波動影響安全。媽媽說“不用下井了,還不高興啥?”爸爸低下頭說“下了一輩子井,說不讓下就不讓下了。”所有的辛苦、危險,汗和血,仿佛都忘記了,留下的,是對礦井深深的眷戀。
把防水袋揭下來,自己到醫院處理。一查,骨折了。清洗乾淨,上小夾板固定,回家養著。十指連心,非常疼。經常疼得夜不能寐,直呻吟,喊著要打麻藥。姑姑笑他“皮薄”,姑父說“你們誰哪怕替我疼上一分鐘呢!”傷在誰身上誰知道,“感同身受”云云,都是說說的。傷好了,繼續上班,下到地下700米。姑父後來讀了礦務局的職工大學,調到礦檔案科工作,爸爸則直到退休的那一天,還在下井,一直下了30年,1萬多天。人出生後,就離開了母體,爸爸和他的工友們,卻在地球母親的肚子裡,一日日辛苦而危險地工作著。一天,爸爸照常去上班,不久卻回來了,愁眉苦臉,唉聲歎氣,說“隊裡說我今天以後就不用上班了,退了。”
礦上對工人退休是突然宣佈,為避免提早知道,最後一個班心理波動影響安全。媽媽說“不用下井了,還不高興啥?”爸爸低下頭說“下了一輩子井,說不讓下就不讓下了。”所有的辛苦、危險,汗和血,仿佛都忘記了,留下的,是對礦井深深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