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
宣統二年的三月初二(1910年4月11日), 與往日似乎並無什麼二樣, 住在長沙南門外烏春巷的挑水工黃貴蓀,
三月初三(4月12日)傍晚, 米價稍有回落, 一升米售價76文。 有一名老嫗也到戴義順碓坊糴米, 遞上76文錢, 但老闆從中挑出了兩枚銅板, 說是“爛錢子, 要換”。 可是。 等老嫗換錢回來, 米價又漲了, 老闆硬要收78文, 老嫗則“斥其無理”, 雙方吵了起來。
總巡官(相當於派出所所長)見眾怒難平, 又移請荷槍實彈的巡防營彈壓, 將為首的劉永福捉住, 但很快又被眾人搶回去。 善化縣知縣郭中廣得報, 也帶著兵勇趕至, 饑民們將郭知縣團團圍住。 郭明白眾怒難犯, 不敢動武, 只是“婉言開導”, 答應明日中午, 官府開倉平糶。 此時, 已是三更時分, 饑民們才漸漸散去。
翌日, 即三月初四(4月13日)早晨, 郭知縣隨巡警道(相當於湖南警署署長)賴承裕進謁巡撫岑春蓂(湖南省長),
饑民們還在眼巴巴等著官府平糶, 誰知午時已過, 不但不見平糶, 還聽到了劉永福被捕的消息, 大夥覺得被官府欺騙了, 像潮水一般在鼇山廟彙聚起來(鼇山廟前有塊操坪, 可容納一千多號人), 要求衙門放人:“請求平糶, 並未犯法, 何至遽出捕人?”
到傍晚時分, 賴承裕帶人前進驅逐聚眾鬧事的饑民, 剛到鼇山廟, 便被喝令下轎。 賴承裕出轎忿罵道:“胡鬧!你知道我是誰嗎?”又訓斥說:“茶館一碗茶賣一百文錢你們不覺得貴, 怎麼一升米糶八十文就貴了?”這一句只有高度腦進水者才說得出口的話,
幸虧老賴有個孫子, 剛好放學路過, 見祖父被毆, 急奔回家, 叫來了親兵, 那親兵很機靈, 喬裝成饑民, 混進人群中, 佯稱“這老頭子打之無益, 不如抬去衙門找巡撫理論”。 眾人一想, 也覺得有道理, 便簇擁著向巡撫衙門湧去, 一路上又有上萬人加入“散步”的隊伍, 大家高呼:“放出劉永福!”“撫台給飯吃!”
巡撫岑春蓂見事態鬧得這麼大, 心也慌了, 不敢出來, 只是叫人貼出告示, 答應“五日內開倉平糶”, “許放所拿之人”, 但劉永福已被巡警公所帶走, “一時無人可放”。 民眾不依不饒, “凶鬧如故”, 一面威脅次日閉市, 一面往衙門內署沖, 混亂中, 巡撫衙門的轅門、照壁、石獅都被人掀翻、拆毀了。 岑春蓂急調標營房的常備軍入署護院, 開槍打死了十余名饑民, 民眾也擲石頭打傷了幾個衛兵, 一時間官民僵持不下, 直鬧至五更天。
這一夜, 長沙城內也是騷亂四起, 多許碓坊米店, 被人洗劫一空, 鬧事的人還在各街道鳴鑼, 勒令各商鋪次日不得開市, 如有不遵從的, 即行打劫。
三月初五(4月14日), 各商鋪果然閉市停業。 岑春蓂知道事態嚴重, 緊急召集長沙知府、長沙知縣、善化知縣以及地方豪紳到席少保祠集議, 商討對策。以王先謙、葉德輝、孔憲教、楊鞏等為首的長沙士紳集團,向岑春蓂提出六點要求:停修鐵路,停辦學堂,廢除員警制、恢復保甲制,平糶,開皇倉,撤走常備軍。
正當官與紳討價還價之際,圍在巡撫衙門前的饑民“嘯聚愈眾”,並湧入了衙門大堂。常備軍又開槍射擊,打死二十多人,人群中有人高呼:“狗官又開槍了,沖呀!”眾人洶湧而入,並開始放火焚燒衙門。第一個點火的是木工何文清,他提著早已準備好的一桶煤油,從屋簷下一個縱步,飛身上了屋頂,踩著瓦隴向衙門後院飛奔而去,不一會兒,後院濃煙滾滾,火光沖天。其他人也提著煤油四處點火,平日威風凜凜的湖南巡撫衙門,頓時變成一片火海。岑春蓂帶著巡撫印信,倉皇逃到“又一村”別院躲起來。布政使(副省長)莊賡良在眾人逼勒下,下令釋放木匠劉永福。
這時候,長沙城內已經亂成一團,街頭巷尾突然冒出許多頭裹青布、一身青衣青褲、赤足行走的神秘人物,自號“青兵”,他們一手提油罐,一手執火把,四處放火。清政府的行政機構、新學堂與外國人開設的公司、洋行、教堂,是他們焚燒的重點對象。
長沙士紳集團則借勢再向官府施壓——由王先謙領銜,七士紳連署,發電報給湖廣總督,要求總督代奏朝廷,撤銷岑春蓂的巡撫之職,將巡撫的權力交給布政使莊賡良。大勢已去的岑春蓂只好電奏朝廷,自請治罪,“權令藩司莊賡良以巡撫名義,署銜出示”。時為三月初五下午,長沙城騷亂未息。
莊賡良接任之始,馬上發了一個公告:一,在騷亂中受傷的良民,給傷費四十兩銀,死者給恤金二百兩,由府縣驗明具領;二,米價減至每升四十文錢,官府開倉碾米,各碓坊照價糴入平糶。然而,局勢已非他所能掌控,巡撫衙門的大火雖然撲滅了,但暴民又四竄焚燒教堂、學堂、洋行、公司。
次日三月初六(4月15日)一早,經官紳開導,官兵保衛,各商鋪如常開市,但還是人心惶惶。早餐後,莊賡良正與士紳商議善後諸事,又有人在西城外放火,昨夜獲釋的劉木匠也參與在內。莊賡良立即翻臉,“此種亂民非嚴懲不可”,飭令屬吏“率隊出城,凡放火劫物者殺無赦”。這一天,官兵輯獲五犯,並將他們梟首示眾,其中就有劉永福。但入夜後,各段屋頂又忽然“疾走有聲”,正是那些頭紮青巾、手持凶物的“青兵”,居民吆喝兜拿,卻未能捉住。不過巡街官兵先後拿獲數人,有形跡可疑者,有手持兇器者,有家藏軍火者,都扭押到官府懲辦。而“無辜受戮者,(也)時有所聞”。
三月初七(4月16日),官府又抓到幾名形跡可疑的人,街市巡查仍嚴,紳商亦已捐資採買大米平糶,人心稍定。莊賡良向湖廣總督發電報稱“地方已靜,官無恙”。
三月初八(4月17日),從湖北總督府派來的鄂軍抵達長沙,分駐南北城外。只是近省各鄉,還有人搶米搶物。
三月初九之後,長沙搶米風潮逐漸平息。朝廷開始清算長沙地方官紳的過失,巡撫岑春蓂、布政使莊賡良、巡警道賴承裕均被革職;“劣紳”王先謙、孔憲教降五級調用;葉德輝、楊鞏革去功名,交地方官嚴加管束;其他大小官員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懲罰。
商討對策。以王先謙、葉德輝、孔憲教、楊鞏等為首的長沙士紳集團,向岑春蓂提出六點要求:停修鐵路,停辦學堂,廢除員警制、恢復保甲制,平糶,開皇倉,撤走常備軍。正當官與紳討價還價之際,圍在巡撫衙門前的饑民“嘯聚愈眾”,並湧入了衙門大堂。常備軍又開槍射擊,打死二十多人,人群中有人高呼:“狗官又開槍了,沖呀!”眾人洶湧而入,並開始放火焚燒衙門。第一個點火的是木工何文清,他提著早已準備好的一桶煤油,從屋簷下一個縱步,飛身上了屋頂,踩著瓦隴向衙門後院飛奔而去,不一會兒,後院濃煙滾滾,火光沖天。其他人也提著煤油四處點火,平日威風凜凜的湖南巡撫衙門,頓時變成一片火海。岑春蓂帶著巡撫印信,倉皇逃到“又一村”別院躲起來。布政使(副省長)莊賡良在眾人逼勒下,下令釋放木匠劉永福。
這時候,長沙城內已經亂成一團,街頭巷尾突然冒出許多頭裹青布、一身青衣青褲、赤足行走的神秘人物,自號“青兵”,他們一手提油罐,一手執火把,四處放火。清政府的行政機構、新學堂與外國人開設的公司、洋行、教堂,是他們焚燒的重點對象。
長沙士紳集團則借勢再向官府施壓——由王先謙領銜,七士紳連署,發電報給湖廣總督,要求總督代奏朝廷,撤銷岑春蓂的巡撫之職,將巡撫的權力交給布政使莊賡良。大勢已去的岑春蓂只好電奏朝廷,自請治罪,“權令藩司莊賡良以巡撫名義,署銜出示”。時為三月初五下午,長沙城騷亂未息。
莊賡良接任之始,馬上發了一個公告:一,在騷亂中受傷的良民,給傷費四十兩銀,死者給恤金二百兩,由府縣驗明具領;二,米價減至每升四十文錢,官府開倉碾米,各碓坊照價糴入平糶。然而,局勢已非他所能掌控,巡撫衙門的大火雖然撲滅了,但暴民又四竄焚燒教堂、學堂、洋行、公司。
次日三月初六(4月15日)一早,經官紳開導,官兵保衛,各商鋪如常開市,但還是人心惶惶。早餐後,莊賡良正與士紳商議善後諸事,又有人在西城外放火,昨夜獲釋的劉木匠也參與在內。莊賡良立即翻臉,“此種亂民非嚴懲不可”,飭令屬吏“率隊出城,凡放火劫物者殺無赦”。這一天,官兵輯獲五犯,並將他們梟首示眾,其中就有劉永福。但入夜後,各段屋頂又忽然“疾走有聲”,正是那些頭紮青巾、手持凶物的“青兵”,居民吆喝兜拿,卻未能捉住。不過巡街官兵先後拿獲數人,有形跡可疑者,有手持兇器者,有家藏軍火者,都扭押到官府懲辦。而“無辜受戮者,(也)時有所聞”。
三月初七(4月16日),官府又抓到幾名形跡可疑的人,街市巡查仍嚴,紳商亦已捐資採買大米平糶,人心稍定。莊賡良向湖廣總督發電報稱“地方已靜,官無恙”。
三月初八(4月17日),從湖北總督府派來的鄂軍抵達長沙,分駐南北城外。只是近省各鄉,還有人搶米搶物。
三月初九之後,長沙搶米風潮逐漸平息。朝廷開始清算長沙地方官紳的過失,巡撫岑春蓂、布政使莊賡良、巡警道賴承裕均被革職;“劣紳”王先謙、孔憲教降五級調用;葉德輝、楊鞏革去功名,交地方官嚴加管束;其他大小官員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