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
若晴生病後, 他們報社的領導、工會主席、同事, 輪流到醫院看望, 若晴單身多年, 經常替有家的同事值班, 過年過節發的糧油也經常轉送同事, 所以在報社人緣很好。
當時她住在腫瘤醫院的小病房, 單位領導說, 小病房舒服, 若晴你就放心住著。 小病房裡擺滿了鮮花和水果, 若晴穿著淡藍色的病號服倚在鮮花叢中, 像一片隱入花叢的湖水。
若晴病了以後, 她父母就從老家來到深圳, 跟若晴一起住在單人小病房, 屋裡用著個電飯煲, 可以隨時給若晴煲點湯水什麼的。 那時候我工作已經調到廣州,
若晴住院一個月以後的一天, 我去看若晴, 發現她換到了雙人病房。 電飯煲沒有了, 鮮花和水果也沒有了, 病房裡多了一位女護工——若晴母親已經體力不支累病了。
我坐在若晴的病床邊, 沒話找話地閒扯。 得病後的若晴越來越易怒, 我很怕跟她說話。 我不敢提起我們那些沒心沒肺的日子, 我更不敢提起工作、情感等等話題, 幾乎所有話題都是雷區。 若晴越是這樣, 我越是感到深深地自責:閨蜜被病魔折磨著, 我卻只能幹看著, 而不能做點什麼?
我知道若晴對吃很挑剔, 自從我發現若晴病房裡沒有了電飯煲之後, 我就在街上買一罐煲好的湯給若晴帶過去。 但是街上煲的湯總是偷工減料,
後來, 我終於想到我唯一會做的一款湯——雞湯汆丸子。 這是我小時候媽媽經常做給我們吃的, 媽媽經常說這款湯菜既有營養、又暖胃。 而最主要的, 這款湯菜操作簡便, 我可以做出來。
於是在一個週末, 我回到深圳之後沒有去醫院, 先去市場買來了現成的肉餡和一隻宰殺好的老母雞, 回到家, 試驗汆丸子。 我先把雞湯燉上, 然後在開水鍋裡練習汆丸子。 丸子高臺跳水, 濺起的水珠把我的手上、胳膊上, 燙出了好幾個水泡。 但是那些被擠出來的肉餡根本不是想像的圓形, 月牙形、三角形、棗核形, 什麼形都有。
後來我改用雙手團搓, 這才把肉餡弄成了像樣的圓形。 雞湯煲好了, 陣陣香味給我壯了膽,
我到醫院後, 發現若晴又換了病房, 這已經是若晴發病後第三次住院, 這次是大病房, 四張床。 每張床前都有一兩個家屬, 醫院正是開飯時間,
我越過人叢尋找若晴, 發現她的床在最裡邊, 靠著涼臺的位置。 一抹夕陽穿越涼臺安靜地罩在她的床單上, 床單鍍了一層淡金的邊。
若晴的身體瘦得嚇人, 白被單覆蓋著的軀體, 幾乎看不到任何凸起, 跟床形成一個平面。 只有那顆腦袋是原來的尺寸, 頭髮像野草一樣蓬亂著, 顯得很突兀。 此時她平躺在床上, 歪頭向外看著涼臺, 她的人和床像一片飄蕩在塵世之外的孤舟, 冷漠地保持著沉寂和孤清, 對抗著房間裡熱鬧的煙火人氣兒。
我在門口站了幾秒, 生生把洶湧的淚水逼回去, 然後才慢慢走近若晴。
聽到我近身邊的聲音, 若晴一動不動, 頭也不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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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選自手繪散文集《舌染紅塵》 京東當當亞馬遜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