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生風, 路旁的青芒樹搖落幾片暈黃微卷的葉子, 南國暖冬平添薄涼。
何千千攏了攏被風吹亂了長髮, 收緊與蕭蕭木葉一色的圍巾,
向來膽小心悸的何千千並不驚慌, 此時的她仿佛被貼了一道定符, 已然伸出的手懸空不動, 糾結半晌, 才怔怔轉身。
“果然是你呀, 太巧了, 還以為我認錯人了!”來人煞有介事般粲然一笑。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紅口白牙、笑得一臉坦蕩的夏燊, 不去拆穿他自以為是的謊話——換乘地鐵排隊的時候, 她就從玻璃反光中看到了隊伍末端的夏燊。 即使正值晚高峰人潮熙攘之時, 他鶴立雞群的身高和紈絝不耐的神容, 也很難讓人不留意, 而一路上如影隨形的輕快步履, 更是讓何千千確定了身後就是闊別五年的夏燊。
既然避無可避, 那就靜觀其變。 她一言不發立於原地, 竟忘了自己擋在出入口, 正好旁邊來了一位滿手拎著蔬果要進社區的主婦, 夏燊順勢攬過何千千纖弱的肩膀。
“見到久別重逢的老同學, 也不用激動得手足無措吧。 ”夏燊戲謔道:“別杵在門口跟石獅子似的, 找個地方敘敘舊。 ”
“不了, 夏燊。 ”何千千從他寬厚的臂彎中閃開, 退到一米開外, 說完又覺太不近人情, 淡淡補充一句:“下次吧, 我都到家了。 ”
夏燊徑去開了門禁, 扭頭好整以暇地回道:“實在是巧, 我也到家了, 來日方長。 ”末了, 還不忘儀雅有佳地向門衛室裡的值班小妹微笑致意。
落雨了, 夏燊大步流星走進社區, 留下被乍起西風吹得呆若木雞的何千千。
窗外一簾寒雨, 何千千扭開書桌上的老式檯燈, 橘黃的光束鋪映在潔白紙箋上, 透明水杯裡升騰起的熱氣氤氳開來。 瑟縮的她頓覺心懷暖意, 伏案提筆, 開始給宋玉寫信。
她絮絮寫了近些天之日常, 不過是些平淡如水的瑣事, 卻隻字不提與夏燊的“巧遇”——只是個無關緊要的記憶過客。
密密麻麻寫滿兩張紙, 不覺夜已深, 想到明天還要早起上班, 何千千匆匆疊好信紙裝入麥色信封, 用銀鉤小楷一絲不苟寫上收件人的名字, 就此擱筆, 將信封放入桌邊的收納箱。
這些年, 何千千仍然在每月第一個週六晚上給宋玉寫信, 這是自及笄之年就已根深蒂固的習慣, 今天不過是月中的一個尋常工作日。
許是被那個“過客”勾起了塵封多年的情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