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痛伴隨一生也不會忘記，你有過麼？

他眯著眼睛微笑地看著海天相接的那一邊， 也許是以前太勞累而顯老的原因， 眉心間的皺紋揉成了一團而早已滿頭白髮。 他嘴裡含糊而吃力地說著， 這……大海……真美……

可能已經是傍晚的原因海浪一層一層地越來越猛烈地翻滾， 海風也大了許多。 我蹲下去， 幫他整理了鋪在他腿上的布子。 然後， 抬起頭握著他的手， 輕輕地說：“爸， 風大， 我們回去吧。 ”聽到我說話,他才回過神來停止微笑， 但依然看著遠方。 微微地點點頭， 像個很不舍而聽話的孩子。

我知道的， 爸爸是在懷念媽媽。 清晰地記得二十五年前， 那年我五歲，

那天正好星期天， 我哀求爸爸媽媽帶我到海邊玩。 都怪我， 鬧著要吃雪糕讓爸爸去買。 自己又貪玩跑到海邊撿貝殼， 媽媽一直在旁邊囑咐不要到海水裡， 我就隨便應付， 知道了。 一直撿一直撿， 我趁媽媽一個不注意就到海裡去了。 一個海浪撲過我的頭， 我沒站穩就倒進水裡了。 我感覺到海水把我一會推一會收的， 我開始害怕了。 剛想開口喊就被海水嗆到了。 我聽到了媽媽在不停地喊我， 越來越著急了。 立立， 立立……我拼命地掙出水中喊， 媽媽， 我在這……我又被海浪沉下去了。 媽媽看見了， 著急地跑過來。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不是故意的， 原來媽媽不會游泳。 這是後來我醒了在醫院才知道的。 我看著四周都是白白的布， 而手上正被吊針插著。

我嚇哭， 哭著要找爸爸媽媽。 護士聽到我的哭聲趕緊跑了過來， 見我嚷著要爸媽， 就說等會打完吊針陪我去。 我一直哭， 不從， 還是嚷著要去找爸媽。 我怕我是個調皮的孩子， 所以他們不要我了。 無奈之下護士只好帶我去找， 那時我什麼都不知道， 只是跟著護士姐姐一直走。 醫院四周都是白色的牆， 過往的除了醫生護士， 還有幾個病人。 看著他們痛苦的表情， 我害怕地低下頭走。

我被帶到了一個房間， 我看到媽媽躺在床上， 爸爸跪在床邊哭。 爸爸哭了， 我第一次看見爸爸哭。 我跑過去勸爸爸， 爸爸， 爸爸， 不要哭。 爸爸握著媽媽的手， 倒在床上哭的， 他並不抬起頭看我。 我又搖搖媽媽， 媽媽， 快起來， 叫爸爸不要哭。 我一直搖，

媽媽都沒有睜開眼睛， 我感覺到媽媽的手沒有一點溫度， 冷冰冰的。 我害怕地哭了， 媽媽怎麼了?爸爸哭得更厲害了。 原來媽媽死了， 媽媽被蓋上白布後送走了。 我哭著跟著那些醫生推著媽媽的病床喊， 不要帶走我媽媽……

爸爸拉住我抱著我哭， 我也在大哭， 我們一直哭一直哭。

後來， 想想原來是我害死媽媽的， 如果我聽話， 如果我不到海裡……媽媽就不會死的， 是我害死了媽媽。 我跑到海邊哭， 我恨我自己。 我知道爸爸同樣心痛的， 但他安慰我說， 如果沒有你媽媽也活不下去的。

我大喊， 但現在媽媽不在了， 我該死。 我哭著要跑到海裡。 爸爸著急地拉著我， 媽媽不是你害死的， 你不能這樣。 我沒了你媽媽， 不能再沒有你。 你是唯一可以證明我和媽媽相愛過的，

你要好好地聽話， 長大， 做一個有出色的人。 那樣媽媽就開心了。

是的， 我要聽話， 長大做一個出色的人。 為了這句話， 我不得不相信媽媽不是我害死的這個假事實。 從而， 好好地活下去。

從那以後， 爸爸就沒再帶我來海邊了， 也不許我自己來。 而現在， 已經二十五年了， 爸爸終於提出了， 陪我到海邊走走吧。 我停住了正在為他擦臉的手， 想了想， 好吧。 也許爸爸早就應該去看看那個海了， 只是為了我一直沒提過要去。 我拿外套幫他穿好， 幫他整理一下後， 就推他出門了。 由於媽媽去世了， 爸爸為了能讓我過上好的生活， 他一直都很辛苦地工作。 但他從來沒有忽略過我， 很細心地照顧我。 現在落下了一身病。

很讓人心疼。

我們都很想念媽媽， 即使爸爸不說， 我也知道他對媽媽的思念是每天劇增。 我也知道有些痛是一輩子的， 但也許無法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