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欺負你的老婆孩子，你還能“勿以暴力抗惡”嗎？

提問：

草原上有老虎、狼、羊、狐狸， 也有獅子， 它們構成了整個社會的群體。 其中， 羊非常溫順、溫和， 平時不過看看書、做做詩、唱唱歌。 而老虎則是食肉動物， 它非常兇殘， 也有鋒利的牙齒。 在這種情況下， 羊隨時都會被老虎吃掉。 那羊們又該怎麼辦呢？它們是不是要學著狐狸的樣子， 變得狡猾一點？是不是要長出老虎那樣的尖牙利爪， 或者乾脆變成獅子， 不再那麼多情、那麼有同情心， 也不要那麼多空想？這時， 讀書對於它們來說， 會不會不太實際呢？

雪漠：

很久以前， 有一條毒蛇， 它老是傷害小孩子， 因此， 所有的孩子都很怕它。

有一天， 它天良發現， 就皈依了佛陀。 佛陀給它授了戒， 囑咐它不能再去害人， 所以， 它再也沒有欺負過孩子。 孩子們發現毒蛇的改變之後， 不但不再怕它， 還拼命地抽它、打它， 把它折騰得奄奄一息。 有一天， 佛陀來探望自己的弟子， 卻發現它快要死了， 就問它怎麼回事。 毒蛇說， 皈依您之後， 我再也沒有欺負過別人， 所以誰都來欺負我。 佛陀告訴它：記住， 你不要咬人， 但你也不要忘了告訴他們， 我也有毒牙。 毒蛇把佛陀的話銘記在心， 每次有孩子想來欺負它的時候， 它都會朝著孩子露出尖尖的毒牙， 孩子一看， 馬上就嚇跑了， 久而久之， 就再也沒人敢去欺負它了。

什麼意思呢？就是說， 心和行為是可以分開的。 你不能有害人之心，

但行為上仍然要隨順這個世界。 而且你時刻都要記住， 雖然你不得不這麼做， 但這種行為仍然是錯誤的， 更不能形成習慣。 如果你不記住這一點， 某個偶發的行為， 就會在你心裡種下一顆惡的種子， 遇到邪風惡雨， 它就會發芽、長大， 然後吞噬你的良心， 讓你變成一個非常糟糕的人。

我去北京參加《西夏咒》研討會時， 有個批評家問我：雪漠， 如果有強盜去你家裡搶東西， 欺負你的老婆孩子， 難道你還能“勿以暴力抗惡”嗎？我回答道：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 我肯定會拿起板子揍他的， 但我揍了他之後， 仍然要歌頌和平。 為什麼呢？因為， 人類的文化永遠要高於人類的行為。

揍人的行為是偶發的， 也是被迫的， 你可以去懺悔， 它也影響不了更多的人，

但文化不是這樣。 如果你歌頌這種被迫的暴力， 就會有無數人嚮往暴力， 最後， 所有人都會變成強盜。 只有人類的文化宣導和平， 宣導博愛， 宣導讓所有強盜都變成好人的時候， 強盜才會消失。

就是說， 這個世界固然是弱肉強食的， 你也可以讓自己變得非常強大， 但你一定要明白， 就算綿羊必須穿上獅子的鎧甲， 也不代表它的心就要變成獅子的心。 換言之， 即使你在行為上保護自己， 也不要丟失那顆善良的心。 鎧甲是鎧甲， 心是心。